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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地头蛇》废泥
文案：
所有人都说，纪童走了狗屎运，烂泥里的小混混，野鸡变凤凰
所有人都说，纪童忘恩负义，小人得志，寡廉鲜耻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命不好
极夜城惹是生非的二少爷，品行不端，一身烂账，娱乐头条和社会头条的常客，妥妥的地头蛇
其实都是皇帝的新衣
外强中干，色厉内荏，他只是个傀儡木偶，演着戏，唱着曲儿，无力反抗自己的命运
他不悲伤，反正也没人在乎他的悲伤

直到他遇到展阳
爱情就是，喜欢你，相信你，守护你
我再也不要当那个让你保护的小弟弟，我要当你的男人
如果我无法带你冲破这黑暗，那我也要和你一起被这黑暗埋葬
总之，我找到你，赖定你，绝不离开你。

忠犬早熟霸道攻*口嫌体正炸毛受 年下萌萌哒

一句话：生活艰难，感情要甜！

内容标签： 年下 情有独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纪童（顾童）展阳（关阳） ┃ 配角：韩漠苏果等等等等 ┃ 其它：HE必须的



第1章 释放
　　风和日丽，又是一个可以大做文章的好日子。
　　媒体记者，摄像们手持长|枪短炮，将拘留所的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极夜城二公子纪童因斗殴被拘十五天，今日释放。
　　M城，T国披着浮华外衣的巨大城市，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从来不缺大新闻。而这些大新闻的百分之八十，都关于那个与这个城市相匹配的金钱帝国 ——纪家极夜城。在这个赌博合法的城市，他们抢占先机，利用人类的欲望，赚得金钵满盆。他们就像永动机，不知满足，欲壑难填。以至于到了今天，纪家的产业覆盖各个行业，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财富。人们只是达成了普遍共识，极夜城就是M城，不然你看那大街小巷的招牌，为什么都是这三个字？
　　“纪童，原名顾童，自带新闻体质的幸运儿。本来只是极夜城慈善基金会资助的一个孤儿，十岁时因为偷窃，达不到资助指标，于是基金会便中断了对他的资助，从此成了不折不扣的小混混。”拘留所不远处的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商务车里，梁月坐在副驾上，一边刷着手机里的新闻，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
　　“什么？还有资助指标？”后座上探出一个大脑袋，盖着一丝不苟的西瓜头，两只小肥手扒着车前座，笑眯眯地看着梁月，“这么说，如果品学不兼优，还拿不到钱了？”
　　“废话！极夜城就算富可敌国，那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当冤大头养活败类废物？”梁月白了李冉一眼，继续说道，“不过也没有那么严苛，基本上，只要你不作死犯法留下污点，极夜城就会供你读完大学。”
　　“这不对啊，这纪童既然都被弃了，为什么现在反倒成了纪家二少了？这不科学啊！”
　　“你到底能不能不偷懒！能不能做点功课再来？”梁月捏住李冉脸上的肉使劲拧了拧，疼得李冉嗷嗷直叫，“姐，月姐，我亲姐！我错了，我错了！”
　　“要你何用？”梁月白了他一眼，松开了手。“这顾童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反正莫名其妙地就撞见了纪山，莫名其妙地就合了他的胃口，又莫名其妙地被他收养。从此由一个过街老鼠，一下子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本来天天被小混混揍，现在自己倒成了无事生非的恶霸，简直就是地头蛇！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几次进局子了，光因为嫖|娼就进过两次，拘留所都快成他家了！”梁月叹了口气，“没办法，就这世道，小人得志！”
　　“闹半天，你也不知道为什么啊。”李冉小声地嘟囔了一句，被梁月狠狠地瞪了一眼，“李胖子，你说什么？”
　　李冉马上满脸堆笑道：“没，我能说什么啊？姐，当然说你厉害呗！”
　　梁月懒得理他，继续说道：“纪家对这个守口如瓶，别说我了，那些大报社大狗仔绞尽脑汁也没发现什么。只是坊间传闻，说是…这个顾童，长得很像纪山死去的老婆，纪山一时思念亡妻，就收了他做儿子了。”
　　“哼，我不信！这么有钱的人，还缺漂亮姑娘给他做老婆？”
　　“肤浅！低俗！愚昧！”梁月在李冉脑袋上狠狠拍了三下，“纪山的老婆都死了二十多年了，也没见他闹过什么桃色新闻，真是洁身自爱啊！”梁月说道这里，情不自禁地握住双手，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目光，“女人不都想嫁这样的男人么？又帅，又多金，又深情…”
　　“打住，姐！收起你那一脸花痴相！你忘了大明湖畔的小太阳了吗？”
　　“说什么呢你！”梁月的脸颊不知不觉泛上了一层红晕，她起身便要去揍李冉，却被坐在主驾驶座上的雷升按了下来，“别闹了你们两个，看，他出来了。”
　　二人齐刷刷地扭头向车窗外看去，只见人头攒动，乌央乌央地围住站在台阶上的纪童。纪童双手插着兜，面色有些苍白，却是一脸不耐。他身旁站着一个中年男人，穿着精致的西装，一边侧身挡在他身前，一边冲着媒体礼貌地微笑着。
　　“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不过请理解纪先生的处境，遵守采访秩序。”
　　男人的话音刚落，一个女记者便迫不及待地伸出话筒:“二少，这次已经是你第三次被拘了，请问你有什么感想？”
　　纪童挑了挑眉，“你说，我有什么感想你能写出赚钱的新闻？我今天心情好，就帮帮你们的忙，你希望我怎么想，我就怎么说。”
　　“这一次，你改过自新了吗？”
　　“改了啊，当然改啦！哈哈哈...”纪童大笑了起来，“我保证，我坚决认错!”
　　“就是死不悔改是吧？”
　　纪童敛起笑容，锐利的目光直射到一个青年男孩的脸上，他眯起眼睛看了看他的名牌，“苏什么...果么？”然后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颓靡样子，“苏果啊，哦，是那个小实习生，我记得你，上次你问了我一样的问题。”
　　同行的目光齐刷刷地袭来，苏果有些怯场，看着纪童盛气凌人的样子，他还是鼓起勇气，大声说道:“请你回答我的问题，纪先生。”
　　“你聋了么？我刚才说了，我改。”纪童勾唇一笑，“实习生，你能问点有用的么？”
　　“那好，纪先生，这次的伤者呢？你想对他们道歉么？”
　　“道歉？好啊。”纪童露出英俊的笑容，环顾了一下四周，冲着一台摄像机努了努下巴，“这是镜头对吧？”
　　“嗯。”
　　“对不起啊，我喝醉了，都忘了你什么样了。不过我就被拘了十五天，想你也伤得不重，该赔的都赔了，就别计较了。”他冲苏果笑了笑，“满意了吧，小孩。”
　　“你这样不亏心么？”苏果气冲冲地说，“这也算道歉？”
　　“专业点好吗？义愤填膺，愤世嫉俗可不是一个记者该有的素质。所以，不要问我这么幼稚的问题。”
　　纪童走下台阶，站到他的面前，“不过...如果十年之后，你还能这样大义凛然地质问我，如果我那会儿侥幸还没死，我一定真诚地回答你。”纪童又贴近了一些，他的呼吸拂过苏果的面颊，低声说道:“不过我觉得，你不会有那个机会。”
　　身后的男人轻咳了两声，不动声色地将他向后拉了拉，在他耳边悄声说道：“二少，我提醒您，言多必失。”
　　纪童厌烦地皱了皱眉，“真没劲，我知道了。”
　　“纪先生，这次你被拘留，你的父亲纪山声明绝不保释你，让你接受法律的制裁，给受害者一个公道，对此你有什么看法？”一个记者插空问道。
　　“我爸这么做我能理解，他有这么大的企业要去管理，自然要以身作则，尽到对社会的责任。”纪童一本正经地说道，“他这个人，一向刚正不阿，赚了那么多钱还不忘初心，是商人的楷模啊！”
　　“既然如此，恕我直言，纪先生，你姐姐，纪山的亲生女儿纪雅现是F国名校的博士，是公认的社会精英。而你身为养子，难道不更应该约束自己的行为？你就用犯罪报答自己的养父？回报自己的幸运？”
　　纪童目光中的阴鸷一闪而过，他冷冷地说道:“我就愿意这样回报他，我们周瑜打黄盖，你管得着吗？要不然你问问他，要不要和我断绝父子关系？”
　　“这也是我们一直好奇的，请问纪山先生十二年前是出于什么原因领养您的？”
　　纪童冷笑一声，“这你得去问我爸啊，问我干嘛？我哪知道？”
　　他对着身旁的男人使了个眼色，“韩漠，差不多得了！这群记者每次都问我一样的问题，他们照着以前的采访记录写不就得了，随便他们怎么编！快走吧，我累死了。”
　　韩漠恭敬地点了点头，对着记者说道:“不好意思，各位，采访到此结束，如果哪位还有什么问题，可以到极夜城总部预约专访。”
　　他说罢，揽过纪童的肩膀，护着他走到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豪车前，车中下来了一个司机，那司机为二人开了后车门，向远方不经意地瞟了一眼，便钻进了车里。纪童坐了进去，韩漠刚要关上车门，便被一双手牢牢扒住了。
　　“纪先生！”
　　“是苏记者啊，还有什么事啊？”
　　“你别忘了刚才对我说的话。”
　　“什么话？”
　　“十年。”
　　纪童好像思索了一会儿，轻哼一声，“我的话你也信？”
　　“不能信么？”
　　纪童哈哈一笑，“能，当然能了！”
　　“那说定了！”
　　“好，如果我活的到的话。”
　　“砰”的一声，韩漠关上了车门，“二少爷，你的话太多了。”
　　“行了，现在谁也听不见了，就别假模假式地叫我少爷了。咦...”后视镜里的纪童笑得邪气，“这小兄弟，面生啊。”
　　“哦，这是新来的司机，叫展阳，老爷让他保护你。”
　　“啧啧啧…快算了吧你！他保护我？是监视我吧！”
　　韩漠闭口不言，纪童轻笑一声，“这么开不起玩笑？算了算了。”他对着司机喊道，“我说那个谁，愣着干嘛？开车啊！”
　　看着黑色豪车绝尘而去，雷升放下望远镜，对着梁月和李冉说道：“阳子看来成功了，可以暂时放心了，咱们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呼。。。新坑开始，希望大家能够喜欢(づ￣ 3￣)づ


第2章 惩罚
　　天色暗沉了下来，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正赶上下班的高峰，路况一塌糊涂。纪童的车堵在路上，寸步难行。
　　“咔嚓——”
　　被闪光灯的白光一闪，纪童暴躁地按下车窗，冲着窗外喊道：“他妈的跟什么跟？这车里面又没有女人，有什么可拍的？老子就他妈的回个家你也拍！我操|你大爷…”
　　纪童这么一骂，对面便拍得更狠了，纪童气得就要拉开车门跳下车去，被韩漠一把拽了回来，“你老实一点吧。这后面至少还有十几辆车，你要一个个挨个打过去吗？”他一边说着，一边按上车窗，拉好了车帘。“你把这帘子拉上，他们不就拍不到你了？”
　　纪童闭目冷静了几秒，长吁一口气，终于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天气太阴，帘子拉下来太暗，我不自在。”
　　“总得不自在，忍着。”
　　纪童咬了咬牙，脚用力踹了踹驾驶座的座椅，“我说那个谁…”
　　“展阳。二少爷。”
　　“随便吧，无所谓。一会儿路通了，把后面那群王八蛋给我甩了，听见没有？”
　　展阳对着后视镜笑了笑，“没问题，二少爷。”
　　纪童的气稍微消了些，瘫倒在后座上，扭头对韩漠说道：“给我根烟。”
　　“不行，纪先生不允许您抽烟。”
　　“这里他又看不见，你不告诉他不就得了？”
　　“我没烟。”
　　纪童冷哼一声，“我都忘了，你是纪先生家的忠犬，不然他也不会放心让你来看着我。”他往韩漠那边探了探脖子，“韩叔，我那个养父给了你多少狗粮，让你这么忠心耿耿的？”
　　韩漠对他的冷嘲热讽不屑一顾，只是淡淡地说道：“顾童，你来这个家都十二年了，烟还没戒么？”
　　“哪那么好戒啊！”纪童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美好的东西总是让人怀念，越怀念，就越戒不掉。”
　　“你戒不掉无所谓，得不到就行。”韩漠冷淡地看着他，“反正痛苦的是你自己。”
　　“哈哈哈…”纪童突然大笑起来，他拍了拍韩漠的手背，“我说韩叔，你那么认真干什么？及时行乐嘛！”他马上换了一副嘴脸，一脸恳切的表情，“韩叔，算我求你了，你就可怜可怜我吧，给我根烟快活快活。不然一会儿回了那个家，我怎么忍得住疼啊？”
　　韩漠没有回答他，纪童抬手捏了捏韩漠的肩膀，展阳从后视镜一瞥，也不觉一惊，如果他眼睛没花的话，纪童的左手，只有三根手指。
　　“哈哈哈…韩叔，你瞧这小子吓的…”
　　纪童突然从后座翻到副驾驶上一坐，抬起左手在展阳眼前晃了晃，“别怕啊，你看看，都说猫有九条命，我有十条，现在还剩八条，过了今天还剩七条，哈哈哈…我比猫厉害点…”
　　展阳猛踩一脚刹车，“二公子，请您把安全带系好。”
　　“哼，真没劲。”纪童撇撇嘴，“你既然是保护我的安全的，你开车，我为什么还要系安全带？难道不系，你就不行了？”
　　纪童说完也不等他答话，直接将座椅放倒，仰头一躺，阖目说道，“都别烦我了，我睡会儿，到了叫我。”
　　“嗯。”韩漠淡淡地应了一声，不再管他。
　　一路上，展阳时不时瞥向纪童那触目惊心的断指，再也不能专注开车。他记得，他不会记错，那个人在自己离开的时候，绝对还是完整的。
　　展阳的车技果然令人满意，车开出了城郊，拐了几个弯，后面的车便再也觅不到纪童的踪迹。穿过一片绿荫，压过满地泛黄的梧桐，终于在一处深宅大院里停了下来。
　　韩漠先行下了车，进了宅子，展阳轻轻戳了戳纪童的肩膀，“二公子，醒一醒，我们到了。”
　　纪童哼了一声，睁开了双眼，他打了一个哈欠，“操，困死了！”他扶着展阳的手臂坐了起来，“车开得不错，我竟然真的睡着了，这还是第一次呢。”
　　“纪二少。”
　　“别二少二少的叫了，骂谁呢？”
　　“那叫您什么？”
　　“嗯…随便你。叫我顾童就行。”
　　“顾…”
　　“嗯，我本来的姓。”纪童拍了拍他的肩膀，便下了车，伸了一个懒腰，向着宅子走去。
　　“顾童。”
　　“嗯？”
　　展阳下了车，“你的外套。”
　　纪童冲他笑了笑，“哦？需要我一直穿着么？”
　　展阳愣了一下，“随你。”
　　“好，今天有点冷，那我就穿着。”纪童接过外套穿上，突然贴近展阳的面颊，在他耳边悄声说道：“当心吓着你。”说完哈哈笑了两声，拍了拍展阳的脸颊，便转身走进了宅子。
　　展阳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地凝视着纪童远去的身影，心里像是被钻出了一个窟窿，他强忍着内心的酸楚，钻回了车里，拿出了耳机。
　　“哎呦，这不是对我有大恩大德的父亲么？这么隆重，亲自迎接我？”
　　纪童进去的时候，纪山在沙发上正襟危坐，面带愠怒地看着他。身后站着两个高大魁梧的保镖，面无表情。韩漠站在纪山的身侧，看不出任何情绪，似乎早就对这番场景习以为常。
　　“我警告过你吧？”纪山的声音低沉而厚重，带着不怒自威的压迫。即便纪童再怎么告诉自己不要惧怕，此时此刻，也有些不寒而栗。
　　“嗯。”
　　“那你知道该怎么办了，老办法。”
　　“我说纪先生，你就不能换个办法，这办法有用么？”
　　纪山稍向前倾了倾身，“当然有用。疼一次不长记性，就疼两次。疼两次不长记性，就疼三次...直到这疼 刻骨铭心为止。”
　　纪童勾唇一笑，“您给我的疼，已经够刻骨铭心了。”
　　“可你没长记性啊！这就说明不够疼。”
　　“要是我永远都不长记性呢？”
　　“哈哈哈...”纪山往沙发上一靠，“什么都记不住的，只有死人。”
　　“那您干脆让我变成死人得了，多方便呐！”
　　“你以为我不想？要不是小雅...小雅她...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小雅她为什么会那么喜欢你。”纪山的目光中涌现出一瞬间的怒火，但声音却依旧冷静克制，“算了，毕竟你还算有那么一点利用价值，我不杀你，却可以折磨你，直到你不得不死为止。”
　　纪童无言以对，他看着其中一个保镖对着对讲机低声说了几句，然后俯身对纪山说道：“纪先生，狗来了。”
　　“嗯。牵进来。”
　　“是。”
　　那保镖出了门去，不一会儿便又回来了，只是这次，手中多牵了一只凶神恶煞的大狗。
　　“老规矩，速战速决，我还有事要办。”纪山看了一眼手表，摆了摆手，另一个保镖便走到纪童身前，“二少，是我来，还是您自己来？”
　　纪童看着他手中拿的砍刀，冷笑一声，“这次这么狠？不用枪了？”
　　“嗯，是刀。”
　　纪童想了想，“我自己来。”
　　“好。给您。”
　　纪童接过保镖递过来的刀，看向纪山，那老男人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似乎在等着他摇尾讨饶。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手气刀落。
　　纪童闷哼一声，冷汗沁湿了衬衫，他咬着牙不让自己喊出声来，但他真的快要疼晕过去了。
　　纪山的手杖在地上点了点，那狗便疯狂地跑了过来，叼起那只断指，三两口便吞下了肚，对着纪童狂吠起来。
　　“可以了，牵走吧。”
　　保镖应了一声，将狗拖了下去。
　　“顾童，你看见了么？狗就是要仗着人势才能趾高气昂地活着。没有人的庇佑，它就是丧家之犬，明白么？”
　　“我可以走了么？”纪童冷冷地说。
　　纪山的手杖在地上晃了晃，“你把我的地毯弄脏了，这地毯，可比你的命值钱。”
　　“是么？”纪童勉强挤出一丝倔强的笑容，“那就先欠着吧。”
　　“好啊，只是你还得起么？。”
　　“还得起。”纪童转身便走。
　　“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
　　“你是聪明人，小雅马上回国了，如果问起你这三根手指，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我自己不小心，打架伤的。”
　　纪山笑了笑，“那你以后可得小心一点，小童。”
　　纪童感到一阵恶寒，“我可以走了么？”
　　“走啊，从来没人拦着你。”
　　“最好是这样。”纪童说完，紧捂着血流如注的伤口，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展阳见纪童满身是血地出来，忙下了车，给他打开车门。纪童往车里一钻，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快走。”
　　展阳看着纪童毫无血色的嘴唇，和疼得微微蹙起的眉头，一脚油门踩下，疾驰而去。
　　“往哪走呢这是？”
　　“医院。”
　　“去医院干嘛？”
　　“废话。”
　　“我不去医院，我要回家！”
　　“不去医院，伤口会感染的。”
　　“我家里什么都有，死不了！”
　　展阳不愿和他胡搅蛮缠，只是继续开着车，速度又快了些。
　　“你他妈的听见我说什么了没有？快掉头！我不去医院，我不去！”
　　“顾童你能不能别闹了！”展阳吼道。
　　“好，好！你非去是不是？你自己去吧！”纪童不顾死活地拉开车门，就要跳车。
　　“兹——”
　　一个急刹车，展阳停下车，拽住纪童的衣领，“你他妈...”
　　纪童的眼神，让展阳一怔，便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气急败坏的话了。那是纪童的脆弱，充满着痛苦的绝望。
　　“我不...不去医院..不去....我怕....不去...”
　　那鲜血淋漓的左手抬起，近乎哀求地挥动着。展阳再也狠不下心去拒绝，他俯过身去，替战战兢兢的纪童系好安全带。
　　“那好，我们回家。”


第3章 回家
　　纪童住的地方离纪家的宅子很远，几乎是在城郊的另一个方向，展阳开了近两个小时才终于到了地方。一路上，纪童一言不发，目光呆滞地看着车窗，似乎无视着手上的伤口，也忽略了二人之间的尴尬。
　　展阳放慢车速，巡视了一圈，除了一个仓库，没看见什么房子。他看向纪童，那人依旧呆若木鸡地盯着窗外，完全没有开口指路的意思。
　　展阳只好慢慢兜着圈子，直到噗嗤一声轻笑，纪童扭头看向他，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地模样，“我说你，是不是想兜到明天早上啊？这都在这转悠半小时了。”
　　“这里没有住的地方啊？”
　　“怎么没有？”纪童朝着仓库抬抬下巴，“这就是。”
　　展阳也没觉得惊讶，只是抱怨道：“既然早到了，你怎么不说？”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行，我错了，就该开到天荒地老，看着你的血流干。”
　　“哎呦我去，这他妈是小的跟爷说话的态度吗？”
　　展阳懒得理他，把车停下，下车走到纪童那边，给他拉开车门，“爷，咱到家了，您老人家下车吧。”
　　纪童轻哼了一声，下了车，他的手已经不再流血了，只是蹭的全身都是，看起来有些可怖。不过他也不在乎这些，从裤兜里拽出一串钥匙，往展阳面前一丢，“我手不得劲，你去开门。”
　　展阳接过钥匙，“你右手又没断。”
　　“我操，你丫这么狠心啊！刚谁非要送我去医院的？这才两个小时，你就人性沦丧了啊。”
　　“是你自己不去。”展阳白了他一眼，还是走上前去，开了仓库的门。
　　看着展阳愣在门口，纪童抬腿将他往里一顶，“进去啊，干嘛呢？”
　　“你这家…家徒四壁啊。”
　　“没这么夸张吧？关门。”
　　展阳关上门，回过头说道，“嗯。这么大的地方，好歹有张床和桌子。”
　　“瞎啊，这不是还有冰箱和厨房呢么？要不要喝点什么？” 纪童笑了笑，“不过问了也白问，里面只有白开水。不过肯定有好多好吃的，我那个爹每天派人给我送十全大补，他也不嫌累。”
　　“你说的，你家什么都有，酒精呢？绷带呢？药呢？”
　　“哎呦别急嘛！”纪童打开冰箱，拿了一瓶水，抛给展阳，“来，先喝口水。”
　　“咣当…”
　　水掉到了地上，展阳没有接。他大步走向前去，不由分说，将纪童往身前一拉，向上一拖，扛了起来。
　　“操！你干嘛？”
　　“去医院。”
　　纪童挣扎着，“去你大爷！不是说好不去了吗？”
　　“你骗我，你家什么都没有。”
　　“有有有…”展阳健壮的手臂紧紧箍住纪童，他反抗无果，只得拍了拍他的后背，“你放我下来，我去拿不就得了？”
　　“在哪？”展阳丝毫不肯松手，“我去拿。”
　　“床头柜！”纪童没好气的说道，“第二个抽屉里。”
　　展阳走到床边，拉开床头柜，果然看见里面乱七八糟的瓶瓶罐罐。
　　“行了吧？放我下来！”
　　“嗯。”展阳将他往床上一扔，从抽屉里找出一个小棕瓶，上面贴着医用碘酒的标签。
　　“我靠…”纪童翻了个身，拔腿就跑，却被展阳一把拽了过去，按住他的肩膀，狠狠地撞到墙上。
　　“嘶…”纪童疼得咧了咧嘴，“你小子吃什么长大的？劲这么大？”
　　“是你太瘦了。”
　　“我说，你能不能别按着我？你这爪子跟钳子似的，松松行不行？”
　　“那你还跑不跑？”
　　纪童挑了挑眉，“这是我家，我干嘛要跑？”
　　“那你刚才是干嘛呢？”
　　“你扛麻袋似的，我腿酸了，活动活动都不行？”
　　展阳不屑与他争辩，“我一米九八，比你高不少，你就别反抗了，乖乖听话吧，我又不害你。”
　　“你长得高了不起啊！长颈鹿还高呢，都是脖子！”
　　“行，我脖子长腿短行了吧？”展阳冲他翻了个白眼，“你都二十八了吧？这都快三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呦呵，你多大啊？”
　　“二十。”
　　“我操，合着我这半天陪小孩玩呢！起开！”
　　“你搞清楚是谁在陪谁玩。”展阳突然拉过他的手臂，又将他甩回了床上。
　　“坐好，消毒，上药，缠纱布，就这么点事，你怎么这么磨叽！你可是断了根手指啊大哥，怎么跟没事人似的？”
　　“我说你…你他妈是韩漠那王八蛋派来整我的吧！”纪童刚要起身，又被展阳按了下去，“你知道就好，抬手。”
　　纪童咬了咬嘴唇，“那玩意儿…太疼..”
　　展阳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碘酒，冷笑一声，“你连切断自己的手指都不怕，还怕这个？”
　　“你懂什么？这个比那个疼多了！”
　　展阳叹了口气，伸手往兜里一掏，拿出一包烟，“给。”
　　纪童眼前一亮，“靠，你有烟啊？”
　　“嗯。抽吧。”
　　纪童笑了笑，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又抬头看向展阳，“火呢？”
　　展阳又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给纪童点上，“行了吧？不怕疼了吧？”
　　“哪能不怕疼了啊？你哄小孩呢？”纪童猛嘬一口，餍足地吐了个烟圈，抬起手，“行了，来吧，满足你折磨我的欲望。”
　　“嘶——疼疼疼疼疼…”
　　展阳停下手中的动作，“这才轻轻碰了一下，你想点别的事，就不疼了。”
　　“别的事？能想什么？”
　　展阳顿了一下，“你为什么信任我？”
　　纪童楞了一下，笑了，“信任？小孩儿，我没听错吧！你从哪看出来我信任你的？”
　　“你让我进你家。这家里一看就不常进人。”
　　“嗯，是。除了韩漠和我姐，还有收拾东西的扫地阿姨，就是你了。”
　　“所以，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你别误会，绝对不是因为信任你，我没那么傻，去相信一个才跟我认识不到一天的人。我只是因为...”纪童笑了笑，突然往展阳身前凑了凑，“小孩儿，你来这里，接近我，不是也有什么目…呃…”
　　展阳突然将占着碘酒的棉球往他伤口使劲一按，纪童疼得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他颤着手又给自己递了一口烟，才缓过劲来，“你他妈说一声行么？疼死老子了！”
　　“别叫我小孩儿。”
　　“就为这个啊？你不就是小孩….啊！”
　　展阳又是一下，疼得纪童一个激灵。
　　“不叫就不叫！操！”
　　“怕疼就别作死。”
　　“谁作死了？你在窃听器里不都听着呢吗？我也没得选啊！”
　　展阳一愣，“你知道？”
　　“哼，多新鲜啊。你这智商也就是碰上了我这样的好心人。不然你现在的尸体早就被海里的鱼啃干净了！”纪童得意地笑了笑，“我外套的内衬的兜里，有个小窃听器。是你的吧？”
　　“嗯。”
　　“我顾童打娘胎里就会坑蒙拐骗偷东西，就你这点儿小伎俩，还想蒙我？”
　　“没想蒙你。”展阳在纪童的伤口上撒上药粉，“你的本事，我知道。”
　　“也是。我都臭名昭著了。”
　　“那你为什么包庇我？”
　　“你真傻假傻？这不是明摆的么？”纪童撇了撇嘴，“因为我无所谓啊，我不在乎你的目的是什么，我只知道，但凡试图触及极夜城秘密的人，最后都得死。”他嘬了口烟，突然轻声一笑，“我拉个垫背的。”
　　“好，我给你垫背。”展阳也微微一笑，“你这房子里，没有窃听器？”
　　“没有。”纪童弹了弹烟灰，说道，“纪山不在乎我说什么，也不在乎我跟谁说。他是行动派，出现问题，解决问题，比监视我轻松得多。毕竟这个世界，没几个人会不给钱让路，就算现在不让，他也总也有办法让你妥协。”他看向展阳，“不过你也够厉害的，韩漠是只老狐狸，你都能骗过他的眼睛。”
　　“嗯，装傻就行。”展阳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认真地给纪童包扎起伤口。
　　纪童看着他专心致志的样子，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小子，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挺关心我似的？”
　　展阳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没有。”
　　“不是吧。”
　　“你刚才还说我是来整你的，怎么现在倒觉得我关心你了？”
　　“也是…”纪童往床头一倚，又吞了一大口烟，“可能是太久没尝到甜头了，错觉，错觉。”他歪着头，盯着展阳的脸看了许久，突然问道：“可我还是觉得…你是不是…认识我？”
　　“不认识。”展阳回答地斩钉截铁，不带一丝犹豫。
　　“那就好”纪童轻笑两声，“我也不记得我认识什么你这么大的人...”
　　“咣当…”展阳将抽屉狠狠向里一推，冷冷地说道，“弄好了。”
　　“嗯，不错。”纪童看着自己缠满纱布的手，突然正色道，“知道为什么叫极夜城么？”
　　“不知道。”
　　“夜幕降临，街角下的肮脏，泥泞中的不堪，垃圾里的腐臭，都将销声匿迹。唯有华灯初上，蒙蔽着人们的双眼，让他们醉生梦死，还天真地误以为这个世界，全都是美好。”
　　展阳凝视着纪童，“你既然看穿了这黑夜，为什么不逃？”
　　“逃？”纪童哈哈笑了两声，抬起了自己的左手，“看见没有？逃不掉。这里是沼泽，越挣扎，越沉沦。” 纪童看着展阳，目光中竟带着一丝真诚，“所以，小子，看在你还算关心我的份上，我劝你，现在全身而退，还不算晚。”
　　展阳轻笑了一声，“我要是非要进来呢？”
　　“随便你，不过...”纪童顿了顿，眼中闪烁着凌厉的寒光，“这极夜城的黑夜，你真的能承受得住么？”
　　“不试试怎么知道？”他笑了笑，抬手将纪童手里的烟一拔，“行了，别抽了。”
　　“就一根。”
　　“这是我的烟，不让你抽你就不能抽。”
　　“我去，你这变脸也太快了吧！”
　　“你有意见？”
　　“行，行，不抽不抽。”纪童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才二十，也少抽点烟，伤身体啊！”
　　“我从不抽烟。”展阳淡淡地说了一句，起身向着厨房走去。


第4章 同居
　　展阳打开冰箱，果然看见五六个保鲜盒，他将这些保鲜盒一一拿了出来，打开看了看，主食，肉类，蔬菜，水果，营养均衡，一样不少。他兀自点了点头，准备点火热一下这些菜。
　　“我说你，你还真把这当自己家了啊？”纪童跟了过来，靠在空荡荡的水泥墙上，斜眼看着展阳，“我不赶你，你打算在我家住下了是吧？”
　　“嗯。明天我就把行李拿过来，今天先凑活一晚上。”
　　“不是你…我操...”纪童气得哭笑不得，他走到展阳面前，指着他的鼻子说道：“你倒真会借坡下驴，谁允许的啊？”
　　“韩漠说的。让我跟着你，免得你这个搅屎棍又捅了什么篓子。”展阳冲他微微一笑，将他的手按了下去。
　　“不是…韩漠他又凭什么啊？”
　　“这房子是他给你买的，钱也是他交的。”展阳不理会身旁的炸毛公鸡，一边将菜从保鲜盒里倒入盘子中，一边说道，“你欠他好多人情。”
　　“我欠他人情？哈…哈…”
　　“你不愿意也得愿意。”展阳将手中的盘子一放，笑眯眯地看着他，“纪家二少表面风光，其实专业背锅一百年，是不是？”
　　“什么和什么啊这是？韩漠这老孙子，他妈…”
　　“我不是来保护你的，我是来监视你的，这还是你自己说的呢。”
　　“我操…”
　　“少说脏话，这样不好。”
　　“去你..”
　　“嘶啦——”
　　热菜下锅，掩盖了纪童的骂声，看着展阳淡定地翻动着锅铲，纪童气得肝疼，但他无言以对，只好按了按额角，闭目缓了口气，没好气地冲着展阳吼道：“不是有微波炉吗？还炒什么？浪费时间！”
　　“这样会比较好吃，而且微波炉热塑料不健康。”
　　“我本来就不健…”
　　“来，尝尝。”展阳夹了一块牛肉递到纪童嘴边，肉香飘过，纪童下意识地张开嘴，然后，那溢美之词差一点就狼狈地脱口而出。他干咳两声，“还..还凑合…那个什么..你快点，我饿死了！”他说完便转身往餐桌上一坐，插着手盯着桌布，不再说话。
　　展阳笑了笑，回过头去继续炒菜。不知为什么，心情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好过了，竟不知不觉地哼起歌来。
　　“给，你用这个吃。”展阳将饭菜端上桌，递给纪童一个勺子。
　　“什么啊？筷子呢？”
　　“你这手不方便。”
　　“老子残的又不是右手！”
　　“幼儿园阿姨没教过你正确的吃饭姿势啊？你左手不得扶着碗啊？用勺子省些力气。”
　　“那我怎么夹菜啊？”
　　展阳将一筷子醋溜白菜夹到纪童的碗里，“我给你夹。”
　　“我不想吃这个！”
　　“你火气大，多吃白菜，下下火。”
　　“你滚蛋！把你筷子给我！”
　　展阳往嘴里夹了一块肉，又嘬了一口筷子，然后将筷子向前一递，“喏，我舔过了，你家就一双筷子，你爱要就拿去。”
　　“韩漠这王八蛋，我明天就宰了他！”纪童气得牙痒痒，但饿瘪了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他狠狠一拍桌子，拿起那个勺子，“看在你今天做牛做马的份上，老子今天就给你点面子。别用你那脏筷子给我夹菜，老子用勺子能吃！”
　　展阳无奈地笑了笑，用筷子的另一头给他夹了一块牛肉，“行了小朋友，叔叔知道了，吃吧。”
　　“滚蛋！”
　　纪童应该真的是饿了，狼吞虎咽地吃了三碗饭，展阳早早地放下筷子，看着他恶鬼投胎似的将碗里的最后一粒米拨拉到嘴里。他给纪童递了一张餐巾，“有那么好吃么？”
　　纪童擦了擦嘴，“不好吃。”
　　“那你还吃那么多。”
　　“吃不完明天打扫卫生的阿姨也会倒掉，不能浪费。”
　　“也是，我也觉得不好吃。”
　　“这还不好吃啊？”纪童这话不经大脑便脱口而出，他懊恼地咬了咬嘴唇，偏过头去，“那个..这菜是人家做的，又不是说你做的好吃。”
　　“我说顾童，你还说我？就你这个智商，怎么活下来的？”展阳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笑道，“我跟韩漠说一声，以后别让人送菜来了，我给你做，这在冰箱里放凉的再热也不新鲜了，我给你做现成的。”
　　纪童听了这话，半天都没吱声，盯着展阳忙活的背影。
　　“我说。”
　　“怎么了？”
　　“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展阳错愕了一瞬，甩甩手上的水，转身笑着对他说道：“这就算好了？”
　　“嗯。哦，不是，就是觉得你莫名其妙。”
　　“对啊，我有目的。”
　　“目的？”纪童轻笑一声，“你该不会是觉得，对我好一点，缺爱的少爷就会对你敞开心扉，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吧？”
　　“是啊。”
　　“你他妈偶像剧看多了吧！”
　　展阳笑了笑，走过来坐到他身旁的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眼睛，“你不会么？”
　　展阳的目光含蓄而温柔，这种真诚让纪童有些压抑，他扭过头去，“神经病！”
　　展阳闷声笑了两声，“把你钥匙给我。”
　　“干嘛？”
　　“我明天去抽空去配一把。”
　　“不是，你让我给我就给啊？”
　　“不然我管韩漠要也行。”
　　“韩漠韩漠…”纪童一听这个名字就恨得咬牙切齿，“我怎么觉得你跟这孙子很熟似的？”
　　“不熟，只是一说管着你，他就会很配合。”展阳伸手往他眼前一摊，“给不给我？”
　　“行行行，给你给你。”纪童无可奈何地向裤兜摸去，才意识到什么都没有，他恍然大悟，“我操，刚不是你开的门吗？”
　　“对啊。”
　　纪童一拍桌子，“那你他妈还管我要！”
　　展阳看着他吹胡子瞪眼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顾童，耍你太好玩儿了！你跟媒体刻画的形象不一样啊？”
　　“哦？那帮记者怎么刻画的我？”
　　“骄奢淫逸，心胸狭窄，忘恩负义，没有文化还爱装逼的愣头青。”
　　纪童冷笑了一声，“这不挺对的么？”
　　展阳突然敛起笑容，“顾童，天天对着外人这么装，到底为什么啊？”
　　顾童愣了一下，目光突然变得冷漠而疏离，“姓展的，我给你点颜色你就开染坊了？你他妈真以为自己是知心大姐姐啊？你能有多了解我？我告诉你，我就是这样的人，是你误会了。”他说完腾地站了起来，冷冷地说道，“我困了，泡个澡睡了。你睡沙发或者睡地上都行，随便你。”
　　“嗯。韩漠买了一张床，过几天就送过来。”展阳也站起身来，似乎完全无视纪童突然的冷淡，“你手不方便，我去给你放水，手千万别碰水，知道么？”
　　纪童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竟有一丝麻痒，火气竟然也瞬间消散得一干二净，他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真好奇你这脸皮用什么做的，质量这么好。”
　　展阳笑了笑，“你泡好了叫我。哦，对了，用我帮你脱衣服么？”
　　“滚！老子自己能脱。”纪童白了他一眼，向着浴室走去。
　　纪童倚在浴室的门框上，看着展阳蹲在浴缸前，给他收拾着里面的东西，忍不住问道：“小子，你二十岁，干嘛不好好读大学？读大学多好啊。”
　　“我毕业了。”
　　“你上学早？”
　　“没有。”
　　纪童干笑两声，“你别欺负我没上过几天学啊，我再没文化也知道，小学初中高中大学要读几年。”
　　“我跳级了。”
　　“跳级？”
　　“嗯，学得好，学得快，上了少年班，然后十五岁上了大学，十九岁毕业。”展阳扭头看着他，“有问题么？”
　　“神童啊？”
　　“算是吧。”展阳又回过头去，试了试水温，“不过泯然众人矣，现在没什么本事了，跟普通人一样。”
　　“普通人有什么不好？”纪童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你学什么专业的？”
　　“计算机。”
　　“哦，高科技啊。”
　　“嗯。算是吧。”展阳起身面向他，“那你呢？都是纪家二公子了，为什么还不上学？”
　　纪童瞪大了眼睛，“这么大的新闻你不知道么？我十八岁就嫖|娼了啊，我这种人上学，给谁丢人呢？哈哈…”
　　“顾童。”展阳打断了纪童的笑声，“水好了。”
　　纪童也自知无趣，瞬间收起了笑容，“嗯。你出去吧。”
　　“真的不用我帮你？”
　　“不用。”
　　“那，好了叫我。”
　　“嗯。”
　　展阳冲他淡淡一笑，便出去了，帮他关上了浴室的门。
　　顾童躺在浴缸中，只觉得身心俱疲。他阖目长舒了一口气，突然想要将自己溺死在这方寸的水池中。
　　“我…不是上学的料，太笨了，是不是？”纪童自嘲一笑，喃喃自语道，“上学…太遥远了，有同学，老师，还有什么？对，有美术课…老师表扬过我…对了，我读的那是初中还是高中来着？啧，开玩笑，我怎么可能上过初中？不过小学总毕业了吧…”纪童只觉得很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他捏了捏眉心，“算了，不想了，没意义。”
　　纪童似乎睡着了，他好像做了一个冗长繁杂的梦，梦里面他看见了一个人，那个人长得跟他一模一样，但他就是认不出来那人是谁。他只记得，那个人不断对他说着：“不要感动，不要上当，都是假的，他对你的好…都是假的…”
　　然后他就一直哭一直哭，哭得撕心裂肺，他好像被口水呛住了，又拼命地咳嗽，直到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就看到，展阳正一手拉着他的胳膊，不让伤口碰水，另一只手不住地拍着他的后背，眼神里尽是关切。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是对码文爱得深沉啊
　　加油加油↖(^ω^)↗


第5章 见面
　　纪童一把推开展阳，吼道：“谁他妈让你进来的？”
　　“你哭得跟杀猪似的，我再不进来，你就呛死了。”
　　“谁他妈哭了？滚开！”纪童毫不领情，蹭地从浴缸中站起，水哗啦啦地撒了一地。看着展阳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冷哼一声，“看什么看？男人光屁股有什么可看的？”
　　“你…好瘦。”展阳突然抬起手来，轻轻触到纪童的肋骨，上面有两条狰狞的疤痕，又长又深，一直延伸到胸部。
　　“啪！”纪童狠狠将展阳的手打了下去，“神经病啊你！”他火速将睡衣往身上一套，“湿不拉几的，你快把这收拾了。”
　　“疼么？”
　　“什么疼不疼？”
　　“疤。”
　　“你说这个啊？”纪童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哦，不疼，多少年了都。”
　　“怎么弄的？”
　　纪童哈哈笑了两声，“社会你童哥，人狠话不多。打架砍的呗！”
　　“中二病。”
　　“你才有病呢！”纪童瞪了他一眼，“行了，甭废话了，你不困啊？”困意袭来，纪童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明天再整吧，赶紧睡觉去。”
　　展阳插起双臂，偏头一笑，“顾童，你到底是什么做的啊？这脾气来得快，去的更快。”
　　“我这是懒得跟你这小屁孩儿计较。”纪童白了他一眼，转头便出了浴室。
　　即便纪童那么说了，展阳还是将浴室收拾了干净。纪童已经睡下了，但沙发旁仍然亮着一盏小灯。展阳相信，这不是纪童忘了关，而是他故意留给自己的。
　　纪童的家很大，但没有房间，所有的一切都一览无余。展阳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看着已经熟睡的纪童，老老实实地躺着，双手紧紧拽着被子，眉头微蹙着，像个不安的孩子。展阳笑了笑，他越来越确定，整个M成的人，包括他自己，都对这个胡作非为的少爷存在着某种误解，人们或许过分渲染了他的罪恶，其实他胆小又单纯，却偏偏执拗地相信，自己就是这么阴暗的人。
　　昏暗的灯光下，展阳将脸凑近了些，这个人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安分地让别人端详。他长得实在英俊，怪不得即便声名狼藉，却依然能成为不少女孩儿的梦中情人，成为八卦头条的座上宾。高挺的鼻梁，挑衅的双眸，带着一股痞气的薄唇，除了面色有些不健康的苍白，高挑硬朗的纪童简直就是暗黑的骑士，坏得淋漓尽致又潇洒得恰到好处。不过展阳还是觉得，他太瘦了。
　　“看来得多做点好吃的了。”
　　展阳的手轻轻在纪童的鼻梁上划过，“童哥，别来无恙。”
　　“嗡…嗡…嗡…”
　　手机只振动三声便戛然而止，打断了展阳的沉思。他看了一眼睡得昏沉的纪童，给他掖了掖被子，起身关上了小灯，悄声出了门。
　　“有人跟着你么？”雷升递给展阳一杯果汁，在展阳身前坐下。
　　“没有。”展阳接过，“这地方安全么？”
　　“没问题。这里是地下室，没信号，而且我看过了，没监控。”
　　“老雷，这地方荒郊野岭的，这拆迁楼都废了多少年了，谁没事往这安监控啊？你也太小心了吧！”梁月从笔记本电脑前抬起头来，调侃道。
　　“他哪是小心，他是小气！这地方连租金都不用付，多省事！”李冉一边说着，一边将头凑到梁月的电脑前，“看什么呢？”
　　“你管！”梁月啪地按下了电脑，白了李冉一眼，对着展阳说道，“你怎么来的？”
　　“走过来的，纪童家就在这附近。”
　　“他不住在纪宅？”雷升一脸惊讶，“他为什么会住这种地方？”
　　“我也很诧异。”展阳答道，“他好像跟纪山关系不好。”
　　“这个全世界都知道。”梁月说道，“狡兔三窟吗？”
　　展阳摇了摇头，“不是。他就这一个家。”
　　“那他住哪？”
　　展阳抿了抿嘴，“我不想告诉你们。”
　　“为什么？”梁月瞪大了眼睛，盯着展阳，“你这是怎么了？”
　　“梁月。”雷升见展阳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示意梁月不要激动，他拍了拍展阳的肩膀，“阳子，有什么难处么？”
　　“雷哥，我总觉得…我们是不是…误会纪童了。”
　　“我没误会他啊，我跟他无冤无仇的。”李冉摆摆手，说道，“我就是被梁月诓来的，她去哪我去哪。”
　　“闭嘴！”梁月对李冉呵斥道，她目光严肃地看着展阳，“关阳，这才一天吧，你就把关叔叔的死忘了？”
　　“我没忘！”展阳猛地站起，“但…但是，我不觉得是纪童…”
　　“怎么不是？”梁月也站了起来，“关叔叔就是给他开车出了车祸，结果呢，他纪童坐在副驾驶上毫发无损，可关叔叔他…他…”梁月哽咽地说不出话来，愤恨地看着展阳。
　　“我知道。”展阳抬手拍了拍她的胳膊，轻声说道，“梁月，我知道，你把我爸当做亲生父亲一样孝敬，我也一样，在我心里，没人比他更重要。但是…”展阳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这事肯定跟纪家有关系，但是，不一定是纪童。”
　　“你凭什么这么说？”
　　展阳低下头，叹了口气，“我现在…不想说。”
　　“到底为什么啊？”梁月急道，“你不信任我们？”
　　“梁月，冷静一下。”雷升轻轻按下梁月的肩，让她坐下，对着展阳说道：“阳子，这一天发生了什么？你能告诉我们吗？”
　　展阳摇了摇头，“雷哥，我不说，真的是为你们好。”
　　“为我们好？”
　　“嗯。水太深，不是谁都能淌进去的。”
　　“你能我们为什么不能？我们还是不是兄弟？”
　　“是，当然是！就因为我们是兄弟，我才不想让你们踩进这滩浑水里去。”
　　雷升抓起展阳的领口，气道：“关阳，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知不知道？死在顾童身边的不仅是你爸，还有我妹妹！你他妈说不让我管我就不管了？你凭什么啊！”
　　“可我相信他！”展阳的眼眶泛着红，颤声道，“我就是…相信他。”
　　“咣当…”
　　雷升一拳打了下去，展阳撞到了桌角，重重地摔到了地上，李冉忙跑过去扶起他，“这是干什么啊？雷哥，我觉得阳子这样肯定有他的道理，你们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你起一边去。”雷升稍稍冷静了一下，对着展阳说道：“纪童这个人有八张脸，什么都装得出来，你太年轻，别被他骗了。”
　　“你放心，不会的。”
　　“你这么确定？”
　　“嗯。”
　　“你有证据？”
　　展阳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还…”
　　“雷哥，给我点时间。”
　　展阳坚定的眼神让雷升哑口无言，只好说道：“行，你什么都不说，我们也能自己查。但这个地方，这个联系方式，我们会一直留着，你什么时候想说了，我随时恭候。”
　　“好。”展阳擦了擦嘴角的血，“那我走了。”
　　“关阳。”梁月叫住他，“你别忘了，关叔叔这么多年是怎么一个人把你拉扯大的。”
　　“我永远都不会忘。还有，我叫展阳，你们最好习惯叫我这个名字。”
　　看着展阳离开的背影，雷升没有再叫住他，他满腹狐疑，却并不打算追究到底。他了解展阳，一个坚定到近乎执拗的男孩。但似乎一夕之间，这个最好的兄弟便突然背弃了自己，变得陌生而疏远。这让他更加迫切地想要了解纪童这个人，到底怎样一只披着羊皮的狼，能让展阳这样人都轻易倒戈，宁肯得罪最看重的朋友，也要给他全部的信任？
　　“李冉，对不起，我刚才说话冲动了。”
　　“雷哥，这算什么啊？梁月天天对我冲动，我都习惯了，没事，原谅你。”李冉的小肥手挥了挥，憨厚地笑了笑，对着梁月说道：“姐，你不打算跟我道个歉？”
　　“滚蛋！”梁月冲着他圆滚滚的肚子来了一拳，看着李冉挤眉弄眼努力逗乐她的模样，梁月心里一暖，心情也稍好了些，“雷哥，咱们回去吧，明天我们两个还有课。”
　　“嗯，好。”雷升冲她笑了笑，“月子，别想太多，我相信阳子。”
　　梁月点了点头，微微一笑，“我知道，我也相信他。”
　　展阳一进门，房间一片漆黑，他轻手轻脚地摸到沙发边，正打算躺下，却吓了一跳。他依稀中看到一个人影，翘着腿，靠在沙发上。
　　“你出去干什么了？”
　　“你干嘛不开灯啊？”展阳打开小灯，在纪童身旁坐下，“等我呢？”
　　“少他妈自作多情，唉？”纪童看见了展阳嘴角的淤青，“你这是…被人打了？”
　　“没有，我磕的。”
　　“磕得这么技术啊。”
　　“嗯，没看清路。”
　　“别他妈给我打哈哈，干嘛去了？”
　　“不告诉你行么？”
　　“不行。”
　　“假话行么？”
　　“不行。”
　　“那我没什么可说的了。”
　　“你他妈…”
　　“顾童，我相信你。”
　　纪童愣了一下，“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你信我么？”
　　纪童抿着嘴唇沉默了半晌，突然站起身来，打了一个哈欠，“老子半夜起来上个厕所都不消停，睡觉去了。”
　　展阳看着他又重新歪倒在床上，勾唇一笑，关上了灯，躺倒在沙发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唉，好想让更多的人看到我的小说啊 _(:3 」∠)_
　　不过没关系，我的心如钢志如铁，有人看我就唱大戏，没人看我就唱独角戏，反正我脸皮厚 (￣ε(#￣)
　　谢谢大家看我的小说啦，鞠躬么么哒(*^__^*)


第6章 危险
　　纪童醒来的时候，展阳正在做早餐，他寻着煎蛋的香味走了过去，看着满桌的丰盛，简直目瞪口呆。
　　“面条，三明治，粥，燕麦，包子，饼，这是什么…牛奶还是豆浆？”
　　“你连豆浆和牛奶都分不清楚？”展阳一边端出一碗热腾腾的鸡蛋羹，一边笑着说道，“你家没有豆浆机，我抽空买一台去。”
　　“不是，猪也吃不了这么多啊！”
　　“你比猪强点。”展阳在他面前坐下，“吃啊，我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所以才做了这么多。”
　　“我还没刷牙呢。”
　　“那你先去刷牙也行。”
　　纪童看着那烙得酥脆的馅饼，不争气地吞了吞口水，“那个，我习惯先吃饭再刷牙。”说罢便拿起一块饼，咬了一口，“我操，你别当司机了，开饭馆去得了！”
　　“好吃？”
　　“嗯！”纪童点点头，又马上摇了摇头，“你别得意啊，我就是鼓励你一下，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是，我会努力的。”展阳冲他笑了笑，想起了什么，疑惑地说道：“你跟纪山关系不好，为什么他还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你？”
　　“他哪是伺候我啊？”纪童大口吃着，含含糊糊地说道，“养猪懂么？吃得越好越健康，将来宰了肉也就越好。”
　　看着展阳一脸狐疑地盯着自己，纪童猛地咽了一口，“我跟你说这么多干嘛？是你该问的么？”
　　“行，不问。那你这只猪以后归我养了。”
　　“你他妈才是猪呢！滚蛋！”
　　“好好，我是猪行了吧。”展阳给他倒了一杯牛奶递了过去，“这都几点了？你这么不紧不慢的，不用上班？”
　　纪童一听这话哈哈一笑，“我只出现在八卦杂志和社会新闻上，除了当反面教材，你什么时候见我上过正经报导？”
　　展阳想了想，“没有。”
　　“对啊，我不用上班。”纪童喝了一口奶，说道，“我的工作就两个，惹事生非，或者老实在家呆着。”
　　“你不是极夜城旗下好几家公司的董事么？就是虚职？”
　　“嗯。”纪童对他笑了笑，“怎么，是不是觉得投错主子了？”
　　“没有。有钱赚还不忙，正合我意。”
　　“切。”纪童对他撇了撇嘴，“行了，吃完赶紧收拾收拾，我得去赌场转一圈。”
　　“干嘛去？你不是没工作么？赌钱啊？”
　　“纨绔子弟就要有纨绔子弟的样子。”纪童擦了擦嘴，“我总得露个脸，将来他们也好往我身上泼脏水。”
　　“你为什么要让他们往你身上泼脏水？”
　　“哼，是我愿意么？我有的选么？”纪童耸了耸肩，“这身皇帝的新衣，我不穿也得穿。”
　　“为什么？”
　　“哪那么多为什么？在极夜城，知道的越少，活的就越长。我看在你做饭还不错的份上，奉劝你一句，好奇害死猫。”
　　展阳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好，不问。”
　　纪童站起身来，“我去洗脸刷牙。”
　　展阳也站了起来，“你那手洗不了脸，我帮你。”
　　“老子一只手随便抹抹就行，你滚去洗碗。”
　　“嗯，那好，不行就叫我。”
　　纪童嗯了一声，转身进了卫生间。
　　展阳看着纪童的背影，不知不觉地敛起了笑容。
　　“想什么呢？”纪童在展阳面前挥了挥手，“让你洗碗，你就这么偷懒啊。”
　　“啊？”展阳回过神来，“哦，我现在就去。”
　　“行啦，你不洗阿姨也会洗的。先走吧，早去早回。”
　　“嗯。”
　　纪童换了身浮夸招摇的衣服，冲展阳抬了抬下巴，“去，帮我从那边的柜子里拿双手套。”
　　“好。”展阳拉开柜子，不由得一惊，“你这手套…琳琅满目的，也太多了吧。”
　　“没有别的东西多。”
　　“什么？”
　　纪童整好自己的衣领，向着他走了过来，“你看看下面那一层。”
　　展阳拉开柜子里的抽屉，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么多…嗯…工具…你….不怕肾衰竭啊？”
　　“滚你妈的！”纪童抬手在他脑袋上挥了一下，说道：“都是别人送的，去年我嫖|娼那事闹得挺大的，那个鸡好像还自杀了，搞得全城的人都以为我有什么恶趣味似的。”他冷笑一声，“你说这些人可不可笑，表面上大义凛然地讨伐我，背地里一个个地找人往我这塞东西，想着投我所好。”他指了指上面，“还有这些手套，我为了隐瞒我这只手，大热天的还天天戴着手套插着兜，吃饭也带着，应酬也带着，就连泡妞也带着，搞得这帮人都以为我对手套爱得深沉，不知不觉就这么多了。”
　　“所以呢？”
　　“什么所以？”
　　展阳递给他一双黑色的皮手套，盯着他：“所以，你到底嫖没嫖|娼？”
　　纪童愣了一下，“你觉得呢？”
　　“你没有。”
　　纪童笑了，“你凭什么相信我？我可召了两次妓，十年前那次就算了，去年那次可就刺激了，证据确凿，捉奸在床啊！哦，那次，娱乐八卦小报还全程直播来着，你没看么？”
　　“我不看那种无聊的东西。”展阳啪地合上柜门，“我只相信我自己看到的。”
　　纪童愣了一下，“真搞不懂你小子，我长得像那么忠正耿直的人吗？”
　　“不像。纪山还长得忠正耿直呢，也不是好人啊。”
　　纪童一听这话，一时无语，“行吧，你非相信我，我也没办法。”他无所谓地摊了摊手，“走吧。”
　　怡情坊是极夜城旗下的大赌场，全城一共有十家。纪童和展阳来的，是市中心主场，M城地标式建筑，富丽堂皇，一切设施应有尽有，欢声笑语，彻夜不休。
　　刚要进门，展阳看见门口的金龙，忍不住轻笑了一声。顾童回头问道，“笑什么？没来过？”
　　“没有。就是觉得，这么个土豪大楼，叫这么个小清新的名字，有点好笑。”
　　“这名字小清新？”顾童翻了个白眼，“跟古代窑子的名字似的，我倒觉得跟这里挺合适。”
　　展阳笑了笑，跑到顾童身边，说道：“是挺合适的，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嘛。”
　　“这名字就是虚伪，真赌起来，有几个在乎伤不伤身？就跟烟盒上写着抽烟有害健康一样，烟鬼谁他妈在乎啊！”
　　“说的是。”
　　“一会儿…我操，要不要这么背啊！”纪童话还没说完，余光一瞥，便看见了一辆熟悉的宾利，他对着展阳急道：“快走快走，赶紧回家。”
　　“小童。”纪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顾童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回过头去。纪山正面带微笑地看着他，韩漠站在旁边，身后还跟着一个光头。
　　“这又没外人，别假惺惺的了。”
　　“怎么没有？今天要在这里面开个会，一会儿来的都是大人物，我当然要注意些。”纪山的声音低冷，脸上却带着慈祥的笑意，“你也是，要注意分寸。”
　　“我一向注意。”
　　“那就好。”
　　“我在这里给您丢人现眼，就先回去了。”纪童说完就要离开，却被纪山喊住。
　　“小童，你身边这个，是你朋友？”
　　“纪先生，是二公子的司机。”韩漠低声道。
　　“司机啊。”纪山含义不明地笑了笑，“这么年轻？技术好么？”
　　“昨天是他接公子回家的，车开得很稳。”
　　“那就好，上个司机酒驾出了车祸，我可不想这种事再发生。”
　　“纪先生放心，我一定会保证二公子的安全。”展阳说道。
　　“嗯，那就好。”纪山不再寒暄，冲着身后的男人微微点了点头，便进了怡情坊的门。
　　“走吧，回家。”
　　“走哪去啊？”那男人拦在纪童面前，“顾童，哦不，纪童，好久不见，不跟我打声招呼？”
　　“赵然，你他妈有病吧？好狗不挡道，滚开！”
　　“我不是狗，当然要挡道了。”赵然冷笑一声，“我们叙叙旧。”
　　“叙你妈叙！你不好好舔老板的屁股，找我茬干嘛？”
　　“我就喜欢找你的茬。”赵然摘下墨镜，露出眼睛上凶恶的伤疤，他看了看展阳，“还有你的人。”
　　“你先回家。”纪童转头对着展阳说道，“我晚点回去。”
　　“这可不行。”赵然坏笑着说，“纪先生对你的身体很关心，不放心这么年轻的司机给你开车，让我看看他的技术。”
　　“老板，既然要看我的技术，我就跟你走一趟，不用麻烦纪先生陪我。”展阳将车钥匙向纪童手里一塞，不动声色地捏了捏他的手掌，“纪先生，麻烦你自己开车回家了。”
　　“我不会开车。”纪童冷冷地说，“你把我送回去。”
　　“不会开车就到我那去住一晚吧，明天我派人给二少送回家。”
　　“滚你妈…”纪童话还没说完，赵然往他身前一凑，一把手|枪便抵到了展阳的肚子上，“我妈怎么了？”
　　纪童将满腹怒火生生憋了回去，“没事，走吧。”
　　“哎呦，这还是二少么？没见过你这么关心过谁的死活啊？”
　　纪童清了清嗓子，“你爱杀谁杀谁，关我屁事？我只是换懒得换司机，麻烦。”
　　赵然笑了笑，收起了枪，“那好，嫌麻烦就走吧。”
　　纪童和展阳一上车便被反手拷了起来，蒙上了眼睛，赵然不再跟他们说话。纪童打了个哈欠，“困死我了，赵秃子，我先睡会儿，到你家了叫我啊！”
　　“行，二少，你睡吧。”赵然毫不生气，也不怀疑，笑着说道，“反正今晚，你肯定是睡不着了。”
　　“每次去你那不都睡不着么？”纪童轻哼一声，往旁边一歪，突然靠到了展阳的肩膀上，消失在赵然的后视镜里。
　　展阳被他这猝不及防的一靠一惊，稍低了低头，悄声说道：“怎么？”
　　“你是不是傻？跟着我干嘛？”
　　“你才傻呢！他找的本来就是我，你看不出来？”
　　“都快死了还死鸭子嘴硬！”
　　“你先担心你自己吧。”
　　“他不敢动我，你放心。”
　　“我也死不了，你放心。”
　　“生不如死呢？”
　　“不会的。”
　　“爱信不信。”
　　“你关心我？”
　　“滚！死到临头了一点都不紧张？”
　　不知道是车子太颠还是展阳故意将头压得更低，纪童只觉得展阳的呼吸拂过面颊，蹭得他的脸有些痒，他依稀听到展阳说的话：“不紧张，而且，因为你，我还有点高兴。”
　　“神经病。”


第7章 做戏
　　“二位，我们到了，请吧。”
　　纪童和展阳一下车，手机就被掏走，好几个人过来压住他们，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两人就被按着跪到了地上。
　　赵然扯下两人眼睛上的黑布，纪童眯了眯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啐了一口，哈哈一笑：“赵秃子，你又换房子啦？老头儿对你不够意思啊，这M城的房价就算贵得再离谱，他那么有钱，也犯不着这么抠，在这么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送你套房吧。”
　　赵然冷笑一声，“这只是其中的一套，专门用来做正事的。”
　　“正事？你他妈还有正事？”
　　“当然有啊…”赵然不怀好意地笑了笑，突然抬腿向着展阳的脸踢去，展阳闷哼一声，被踩到脚下，“赵老板..有话…好好说…”
　　纪童此时怒不可遏，却只得强压着心中的怒火:“纪山想干嘛？”
　　“哈哈哈…你挺在乎这小子嘛！”
　　纪童勾唇一笑，“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在乎他的？”
　　“不在乎就好，那我就可以办正事了。”
　　纪童冷哼一声，“你想打快打，我可不在你这住，我还等着回去呢！”
　　“你真舍得我揍他？”
　　“你这话说的，上一个被纪山弄死了我也没说什么啊！这个我才认识一天，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舍不得的？不过，你是不是连我也要一起打啊？”
　　“这我怎么敢啊。”赵然阴阳怪气地说道，“您纪二公子的身体可金贵着呢，我哪敢碰啊？”
　　“哼，那你就让我这么跪着？”
　　“哎呦您瞧我这没眼力见的。”赵然笑了笑，挥了挥手，那按着纪童的两个人便将他拉起，按到沙发上，纪童扭了扭身体，翘起腿，往背后一靠，扬了扬下巴，“愣着干嘛，动手吧，留一口气，他一会儿还得给我开车呢。”
　　“瞧你说的，咱们都是文明人，怎么能动手动脚呢？”赵然狡黠一笑，“二少不是刚从局子里出来么？警察叔叔没好好教育你么？”
　　纪童神色中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慌张，他清了清嗓子，冷冷地说：“什么意思？”
　　“能什么意思啊？”赵然勾了勾嘴角，看向展阳：“小兄弟，二少对你怎么样啊？”
　　展阳的神态中透着惊恐，抬起头慌张地看了纪童一眼，又局促不安地低下头去，不敢说话。
　　“怎么？看来是不好啊。”
　　“也不是…就是…脾气不太好…”展阳低声道，“有的时候…爱骂人..”
　　“哈哈哈…二少，看来你把这小孩儿吓的不轻啊！这才一天呢！”
　　“那又怎么样？我爸连我发不发脾气都管吗？”
　　“不不不，你误会了。纪先生就是怕你脾气太差，吓得别人都不敢对你好了。这不，让我补偿补偿他，让他记住纪先生的好，好好对他儿子，免得像上一个司机一样，不好好开车，差点让你连命都没了，是不是？”赵然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纪先生的良苦用心，二少可要理解啊！”
　　纪童轻蔑地冷哼一声，“我理解，我当然理解。那我那个好爸爸要怎么补偿他啊？”
　　“那可是好东西。”赵然打了个响指，一个手下便送过来一个小皮盒，赵然眼睛盯着纪童的神色，手却慢慢将盒子打了开来。纪童努力克制着自己，但当他看到盒子里的针头时，一种不祥的异样还是涌遍全身，他自以为还算是云淡风轻，却熟不知，他此时早已笑容僵硬，冷汗直流。
　　“这什么？”
　　“能让人快活的好东西。”
　　纪童一惊，“毒品？”
　　“这屎盆子可不能随便乱扣啊。”赵然面色嗔怪地白了他一眼，说道：“这是好不容易搞来的新玩意儿，能让人欲仙|欲死，而且…不会上瘾。”
　　“不上瘾？这世界上哪有不上瘾的毒品？”
　　“都说了这不是毒品。”赵然看着纪童，却缓缓走到展阳身边，对着展阳的手臂便是猝不及防的一针，“只不过…需要每个月补充一针罢了，不然，太难受。”
　　“你住手！”纪童想要站起，却被按了下去，他怒火攻心，冲着赵然吼道：“你们他妈做的缺德事还不够？现在居然去碰毒品！就不怕警察？”
　　“顾童！我提醒你，这不是毒品，这是新药。”赵然一边缓缓按下针头，一边冲着纪童阴森一笑，“报警？你要是能在这找到半点证据，我马上就去自首，怎么样？极夜城能越做越大，靠的是正大光明的生意，我们可是绝不偷税漏税的好公民，怎么查都是优秀模范。可是你呢，二少爷，黄赌毒你样样都沾，你现在报警，进去的，肯定是你，你信不信？”
　　赵然说完拔出针头，递给身后的人：“处理掉。”
　　那人点了点头，便出了门去。
　　“二少，真是可惜了，要不是你的身体不好，纪先生不允许，否则真该让你也尝尝这滋味，简直爽到…无与伦比。”
　　纪童冷眼看着他，“你也打了？”
　　“何止是我？要想获得信任，不把命抵给他怎么行呢？”
　　纪童一惊，“韩漠也…”
　　“嗯。”赵然点点头，一脸理所应当的表情，“不然，人家凭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呢？”
　　纪童无言以对，“我能走了吗？”
　　“等等，马上他就来感觉了，你得等他爽完才行。不然一会儿开车，会出危险。”
　　“我不想看！”
　　“你不想看也得看！” 赵然捏住纪童的下巴，逼迫他看着展阳，“看看纪先生对他有多好，这样你也好懂得，如果不听话…会有什么下场。”
　　纪童咬着牙，眼眶通红。赵然的人松开了展阳，纪童看见他无力地躺倒在地上，突然全身痉挛起来。他汗流侠背，意识涣散，青筋暴起，满脸通红，他颤栗着，一只手探进自己的裤子，粗暴地撸了起来。展阳目光迷离，张着嘴喘着粗气，不住地呻|吟着，一次又一次，一个多小时后，直到白浊射了一地，他才渐渐安静了下来。
　　赵然哈哈大笑，走到展阳面前，递给他几张手纸，“怎么样，爽么？”
　　“从来…没这么爽过。”展阳的手颤抖着接过手纸，“比女人都爽。”
　　“哈哈哈，我也这么觉得。想爽，就要听纪先生的话，好好对二公子，懂么？”
　　“懂…懂。”
　　“但愿你是聪明人。”赵然拍了拍他的脸，扭头对纪童说道：“二少，怎么样，我对他好吧？”
　　纪童神色木然，声音冷若冰霜，“我可以走了吗？”
　　“二少真不在我这住一晚？他现在可开不了车啊。”
　　“不用他开，我开。”
　　赵然笑了，“你不是说你不会开么？”
　　“我刚才不会，现在会了，你有意见？”
　　“没，当然没有。”赵然侧身让开门，“那就不送您了。”
　　“手机呢？”
　　“马上还给您。”
　　纪童起身，走到展阳身前，冷冷地说：“把你的裤子穿好，跟我走。”
　　“是。”展阳撑起自己身站好，摇摇晃晃地跟着纪童出了门去。
　　纪童再也不想在这个恶心的地方多呆一秒钟，展阳刚一进车，连车门都没关好，纪童便一脚油门，疾驰而去。
　　“我们先去医院。”纪童暴躁地按着喇叭，丢给展阳一瓶水，“你先润润嗓子。”
　　展阳接过水，“去医院干什么？”
　　“废话！那东西不是什么好东西！赶紧清理掉！”
　　展阳哈哈一笑，“我撸都撸了，怎么清理？”
　　“我又不是医生我怎么知道！洗胃还是什么的，随便他们！”
　　“那是静脉注射，洗胃有什么用啊？”
　　“我怎么….”
　　纪童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一脚急刹车，车猛停在马路中间，他扭头看着展阳，满眼震惊，“你..你没事？”
　　“嗯。”展阳挑了挑眉，“除了撸多了，有点精疲力尽，没别的事。”
　　“你怎么..怎么…你他妈那么半天…是装的？”
　　展阳轻声一笑，“顾童，你不是号称从娘胎里就会坑蒙拐骗么？怎么，没看出来？我演得这么真啊？”
　　纪童的眼神充满愤怒，哀怨，甚至是委屈，他就这么直勾勾地怒目而视，让展阳不由得敛起了笑容。展阳想要拍一拍纪童的手安慰他，那只手却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来。他抿了抿嘴唇，低声说道：“顾童，我…”
　　“滴——”
　　后车的鸣笛声打断了展阳要说下去的话，纪童扭过头去，一脚油门，疯了似的将车开回了家，两个人一路无话。
　　纪童一停车便下了车，一把将展阳拽了下来，拉进家门，门都没来得及关，对着展阳迎头就是一拳。展阳摔到地上，抹了抹嘴角，撑起身来，还不及站稳，脸上便又呼过来一拳。
　　展阳咳嗽了两声，啐了口血，向着纪童走过去。纪童二话不说，劈头盖脸又来了一拳。展阳就任由他在自己身上发泄怒火，不做任何反抗，直挨了七八拳，纪童终于不再动手，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展阳坐在地上，抬头看着纪童涨红的双眼，“打够了？”
　　“没有，打累了。”
　　“那…歇一会儿接着打？”
　　纪童沉默。
　　“顾童，为什么生气？”
　　“...”
　　“关心我？在乎我？还是…喜欢我？”
　　“放屁！”
　　“我刚才对赵然唯唯诺诺，说要背叛你，你为什么还这么在乎我的死活？”
　　“我没有。”
　　“因为你信我。”
　　纪童偏头不语。
　　展阳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地靠近纪童，纪童却突然蹲了下去，双手捂住脸，肩膀不住地颤抖着，似乎在压抑着极大的痛苦。展阳心中一疼，内疚自责涌上心头，他缓缓蹲了下去，抬手轻轻捏了捏了纪童的肩膀，“顾童，我跟你说过的，我不会有事。”
　　谁知道，纪童突然抬起头来，泪流满面，眼神中尽是不安，却带着欣慰的笑意，他哽咽地说着：“太好了…太好了..我以为…我还以为…所有对我好的人…都会..离开我…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展阳怔愣了一瞬，温柔地笑了笑，他轻轻拭去了纪童面颊上的眼泪，柔声说道：“童哥，我不会离开你，绝对不会。”
　　纪童愣愣地看着他，直到被他拥入怀中，纪童都老实得像一只温顺的小猫。他当刺猬太久，太害怕受伤，又太渴望一个拥抱，以至于他现在，根本无力挣脱展阳的胸膛。
　　“顾童，对不起。”


第8章 生病
　　纪童好像断了片，他不记得昨晚后来发生了什么，他似乎浑浑噩噩地就被展阳扛到了床上，又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等到他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嗓子也哑得难受，他刚想开口说什么，一只冰凉的手掌便覆到了自己的额头上。
　　“别动。”
　　“嘶…把你这凉手拿开。”
　　“是你太烫了。” 展阳将他慢慢扶了起来，垫了个枕头，让他靠在床头，递给了他一杯水，“来，喝口水，我正给你熬粥呢，你等会把粥喝了，先把这个药吃了。”
　　纪童乖乖接过水，喝了一口，盯着展阳手掌中的白色药片，“哪来的药？”
　　“买的啊。”展阳眨了眨眼睛，“你家除了治疗跌打损伤的，什么药都没有，我说顾童，你真当自己是铁人啊？”
　　“嗯..我不怎么爱吃药。”纪童含糊地说道，“我怎么病了？”
　　“我哪知道啊！你就那么晕过去了，然后就发了一晚上高烧。”展阳将水杯放回桌上，又递给他一支温度计，“来，夹好了。”
　　纪童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老老实实地将温度计夹到腋下，看着展阳，“你笑什么？”
　　“你要是能一直这么乖就好了。”展阳笑了笑，捏了捏他的脸颊，“这样多可爱。”
　　“滚…咳咳…”
　　“行了，话都说不利落，还想骂人呢！来，抬胳膊。”展阳将温度计拿出看了看，“你看看，三十九度二，省点力气吧，今天再不退烧得去医院了。”
　　“我不..咳咳..不去。”纪童抬手拽住展阳的衣角，“不去医院。”
　　“行行行，那你乖乖养病，明天好了，咱就不去了，行不行？”展阳哄小孩似的拍了拍抓住自己的手背，“童童乖啊。”
　　“滚，小屁孩儿。”
　　展阳站起身来，“我给你把粥端过来，你喝完了睡会儿，行不行？”
　　纪童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等会儿再喝，趁着我清醒，我问你点事儿。”
　　“什么事等你好了再说。”
　　“不行，不明白，我不睡。”
　　展阳顿了几秒钟，又坐了回去，“行，问吧。”
　　“你昨天…是不是叫我童哥来着？”
　　展阳一愣，“是啊，你比我大八岁，这么喊你，有什么问题么？”
　　“没，没有。”
　　“还有人这么叫过你？”
　　“没有！”纪童的目光有些无措，他抿了抿嘴唇，“这事不说了，我要问你的也不是这个。”
　　展阳微笑：“还有别的？”
　　“别他妈装傻…咳咳…”纪童一急，咳嗽不止，展阳忙抚了抚他的后背，说道：“你急什么？慢慢说不行？”
　　“咳咳…行，那我问你，赵然给你打的那针，你一点事儿都没有，是怎么回事？”
　　展阳往椅背上一靠，“我把药换了。”
　　“怎么可能？你哪有机会？”纪童顿了一下，“有人帮你？”
　　展阳笑了笑，“我不想说。”
　　“你说了你信我！”
　　“我信你，但是顾童，我们要公平。”
　　纪童疑惑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纪山为什么不给你注射这个药？你告诉我，我就告诉你。”
　　纪童迟疑了许久，许是觉得太累了，他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想说。”
　　“好啊，我不勉强你。”展阳给他拉了拉被子，“我去给你盛粥，你歇会儿，有什么事，病好了再想。”
　　展阳起身刚要走，手却被纪童拉住了，“你怎么装得那么像？”
　　“你还真是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展阳无奈，又坐了回去，“药被换成其他东西了，好几种药，东拼西凑，症状就差不多了。”
　　“哼，你想得可真周到，打那么半天飞机，不怕精尽人亡啊？”
　　“那个不难。”展阳突然坏坏一笑：“想着一个人就行。”
　　纪童挑了挑眉，“呦，看不出来啊，哪个美女啊？”
　　“不是美女。”
　　“女朋友？”
　　“不是，是我喜欢的人。”
　　“暗恋啊。”
　　“算是吧。”
　　纪童的身体往前倾了倾，“不会追女孩的话，我教你，你小子长得人模狗样的，不难。”
　　“真的？谁都好追？”
　　“应该吧。女孩子嘛。”
　　展阳意味不明地一笑，“可能吧。”
　　“所以，谁啊？”
　　“你好奇？”
　　“切，我是要因材施教。”
　　“不告诉你。”
　　顾童撇了撇嘴，“行，你当我真感兴趣啊？操，都被你带跑了，我问你，以后你怎么办？每个月都装一次？”
　　“嗯。不然还能怎么办？”
　　“不行！”纪童挺起了身子，急道：“就算赵然发现不了，你每个月挨这么一针假药，也够伤身体的…咳咳…咳咳咳…”
　　纪童咳嗽不止，展阳坐到床上，揽过他的肩，轻拍着他的后背，“都说了别急别急就是不听，你这是关心我呢？”
　　“我是怕你…咳咳…死得太难看…”
　　“行了行了，打个嘴仗还非得赢。”他又在纪童胸前顺了顺，“好点没有？”
　　“嗯..”
　　“行了，别想了，我跟你保证，我肯定能想出办法，想不出来，也比挨那针毒品强，是不是？”
　　纪童想了想，“要是被发现了呢？”
　　“不会的。”展阳捧着他的脸，“你贼祖宗顾童都没看出来的伎俩，谁还看得出来？”
　　卧室投进一缕阳光，照得展阳的笑容真的如同暖阳般温暖，纪童不知怎的，突然觉得有些悸动，他想，可能是因为病了吧。但看着展阳，他竟然不知不觉地安心了。
　　“粥呢？”
　　“皇上您歇着，小的这就去给您盛去。”
　　展阳笑笑，轻轻捏了捏纪童通红的面颊，起身去了厨房。
　　“来，温度正好..”展阳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纪童已经倚在床头，沉沉地睡着了。他微微一笑，将粥又放了回去，走到了床边，将纪童往下拉了拉，让他躺好。展阳摸了摸纪童的额头，依然是烫得不像话，他皱了皱眉，去拧了一条湿毛巾，轻轻拍了拍纪童，轻声说道：“顾童，我给你擦擦身上去去热，你翻个身。”
　　纪童没有任何回应，展阳权当他同意了，他拉开被子，轻轻解开纪童的睡衣，纪童那滚烫的皮肤泛着红，展阳轻手轻脚地擦着，自己竟也燥热了起来。
　　他将纪童翻了个身，准备擦擦他的后背，却看见了他腰腹上的纹身。
　　看见那个图案，展阳恍惚了，那一瞬间，他好像哭了，又好像大笑了出来，他终于明白了什么，顾童不一定忘了，不，一定没有忘，他把怀念刻在了身上，而且，绝不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可一触碰，展阳便瞬间怔在那里，刚才看得太不仔细，以至于竟没有发现，这个纹身，只是为了掩盖下面的伤口。此地无银，欲盖弥彰。他闭上眼睛，回忆着纪童对他说过的好多话，他大胆地联想出一个故事，但他不敢确定，更不愿意相信，因为如果真的是那样，纪童就早早地迈入了悲哀的深渊，无力回天。
　　展阳冷静了一下，他继续给纪童擦完身体，到底还是没有勇气脱下他的裤子。他给纪童穿好睡衣，盖好了被子。便去取了自己的电脑，他发了一封邮件：“我要见你，现在。”他将粥放到保温壶里，然后便匆匆出了门。
　　展阳一进门，便看见纪童坐在饭桌前喝着粥，看见他回来了，往他这边瞥了一眼，“买菜去了？”
　　“啊？嗯。”
　　“那菜呢？”
　　“菜市场关门了。”
　　“好吧。”纪童不再多问，“粥挺好喝。”
　　展阳笑了笑，“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醒。”
　　展阳走到他面前，在他身旁坐下，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像好点了，量体温了没？”
　　“没有。”纪童喝下一大口粥，“别把老子当小孩儿。”
　　“一般小孩儿都这么说。”展阳抽了一张纸巾给他擦了擦嘴，“不想当小孩儿，吃饭就别流出来啊。”
　　“老子那是咳嗽咳的。”
　　“行行行，大哥，那你快吃，吃完跟你说点儿事。”
　　纪童抬起头看着他，“你就说呗，我吃我的，又没占着你的嘴，还非得等我吃完再说？”
　　“嗯，那样正式点，而且，我害怕你听完就不想吃了。”
　　纪童看着他严肃的眼神，嘴角抽了抽，“你别吓我啊，我还是个病人呢。”
　　“我知道，就因为你生着病，没力气生气，我才说的。”
　　纪童抬眼看着他，“我会生气？”
　　“嗯，以你的脾气，应该会吧。”
　　“那你别说了。”
　　“真的？那我不说了。”
　　“嗯。”纪童又低头扒拉了两口粥，还是忍不住，“什么事啊到底？”
　　展阳挑了挑下巴，“吃完。”
　　“行行行。”纪童没办法，狼吞虎咽地将剩下的粥喝完，碗往桌上一放，“说吧。”
　　“顾童。”
　　“嗯？”
　　展阳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又清了清嗓子，认真地看着他。
　　“你干嘛？”
　　“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这地方空着这么一大片，那我就自言自语几句~
　　有3个收藏了呢嘿嘿(￣▽￣)~*
　　我呢，不会太贪心的，对于一个沉在海底的小透明来说，有人愿意看我的文我就很满足了，这数据比《面具师》刚发的时候强多了呢~但是如果有哪个小可爱愿意和我随便说两句话就更好了撒(*/ω＼*)
　　不管怎么说，有几个算几个，谢谢大家看我的文啦，鞠躬么么哒(づ￣ 3￣)づ


第9章 表白
　　纪童一听这话，猛地咳嗽了两声，“什…咳咳…什么意思？”
　　“你听不懂？我喜欢你。”
　　纪童的眼睛瞪得浑圆，“突然这是…耍我呢！”
　　“我喜欢你。”
　　纪童还是不敢相信，干笑两声，“哈，哈，哪种..哪种喜欢啊？”
　　展阳向他逼近了一步，“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想亲你的那种喜欢，想跟你上床的那种喜欢。明白了么？”
　　纪童一拍桌子，“你他妈神经病吧！”
　　“可能吧，除了神经病谁会喜欢你？”展阳微微一笑，又突然正色道：“顾童，我要追你。”
　　纪童扶额转了一个圈，“不是，你不刚跟我说你有女人要追么？”
　　“我什么时候说过是个女人，一直是你在说。”
　　纪童哑然，憋了半天，才指着自己，结结巴巴地说道：“不是…咱们才认识三天都不到吧？你就跟我说喜欢我，你他妈为了点情报也太下血本了吧！用得着以身相许么？”
　　“我不是为了情报。”展阳淡淡地说，“我就是喜欢上你了，一见钟情，行不行？”
　　“不行！老子他妈是男人，不是女人！你有病吧！”
　　“我知道你是男人，我是同性恋。同性恋不是病。”
　　“我操|你…”
　　“我让你操，你敢么？还是说…”展阳笑了笑，“我操|你也行。”
　　纪童此时只觉得气血上涌，头晕目眩，他一时站不稳，跌倒在椅子上，展阳忙上前去扶他，“顾童，还好吧？”
　　“滚蛋！”纪童甩开他的手，“你现在就给我滚蛋！离开这。”
　　“好啊。”展阳一点也不生气，笑道：“我现在就走，不过你知道，从你这走掉的人，肯定是活不了了，你真让我死？”
　　“你爱死不死！谁管你！”
　　“行，那我这就走。”
　　展阳说完，二话不说，转身便去收拾东西。他动作干脆利落，不带一丝犹豫，收拾好了，拉着行李箱，便向门外走去。
　　“等等！”
　　展阳忍住笑意，回过头去，“还有事？”
　　“那个…我还病着呢..”
　　“不让我走了？”
　　纪童白了他一眼，“我不想你尸沉大海，好心救你一命。”
　　“那谢谢你啦。”展阳灿烂一笑，便将门关好，把东西飞快地放了回去。
　　“我操，你他妈故意的吧？”
　　“对啊。”展阳笑了笑，“我就知道你舍不得。”
　　“滚你妈的，我那是可怜你。”
　　“好，你可怜我。”展阳猝不及防地捧起他的脸，“你说的，要教我怎么追我喜欢的人，别食言啊。”
　　纪童生着病，又少了三根手指，手上无力，就是掰不掉展阳的手，最后也只能放弃挣扎，骂道：“操，老子就没见过比我还不要脸的人，今天总算见识到了。”
　　“人外有人嘛。”展阳靠近他，在他耳边轻声说道：“顾童，你信不信，你早晚会喜欢上我？”
　　“不信。”
　　“那我们打个赌？”
　　“赌什么？”
　　展阳坏坏地勾起嘴角，冲着他的耳朵吹了一口气，“你要是输了，就被我上一辈子。”
　　“我滚你…咳咳…咳咳咳…”纪童猛烈的咳嗽让他有些恍惚晕眩，他意识愈发涣散，只记得展阳不住地喊着自己，然后就什么也记不清了。
　　纪童醒来时，已经是深夜了，他迷迷糊糊地想撑起身来，却被展阳一只手按了下去，“躺好了，敷着冰袋呢。”
　　纪童这才意识到自己枕在展阳的臂弯里，“我操，你他妈占老子便宜。”
　　“行了，虚得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还嘴硬呢。”展阳将他头上的冰袋取下，摸了摸他的额头，“你以为我想这么抱着你啊？胳膊都快断了！是你抱着我不撒手。”
　　“你他妈..”
　　“行行行，我他妈胡说行了吧。”展阳给他掖了掖被子，“老实躺着，再睡会儿，睡醒了到明天就没事了。”
　　“我饿了。”
　　“那我给你煮点面条去？”
　　“嗯。”纪童点了点头，“谢谢。”
　　展阳愣了一下，“说什么？”
　　纪童将被子往头上一拉，“什么都没说。”
　　展阳笑了笑，隔着被子说道：“不客气。”
　　纪童呼噜呼噜地吃着面条，见展阳含笑看着他，停了下来，“你看着我干嘛？你也想吃？”
　　“不是。”展阳顿了一下，“顾童，你是我见过的心最大的人。”
　　“怎么说？”
　　“一般人被这样表白，肯定会尴尬吧。你看你，跟没事人一样。”
　　纪童看了他一眼，“能有什么事啊？喜欢我的人那么多，尴尬得过来吗？”
　　“哦？除了我还有人这么不长眼啊？”
　　纪童轻哼一声，“就说你不看八卦杂志，M城女人最想睡第一名，top one！你懂么？”
　　“懂懂懂，我也想睡你。”
　　“滚你妈的！”纪童白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个…你为什么喜欢我啊？”
　　“嗯…”展阳想了想，“你漂亮，你可爱，你萌萌哒。”
　　“滚蛋！这他妈是形容男人的么？”
　　“顾童。”
　　纪童放下筷子，看着他，“又干…唔…”
　　纪童一把推开展阳，“你他妈有病啊！”
　　“恶心么？”
　　纪童偏过头去，“恶心。”
　　这样笑了笑，“你别骗我，你不恶心。”展阳正色道：“顾童，别问我为什么喜欢你，你要认真的答案，我回答不上来。”
　　纪童抹了抹嘴，把碗往展阳面前一递，“吃完了，去，再给我盛一碗。”
　　展阳结果碗笑了笑，“好，你等着。”
　　展阳的背影让纪童有些不安，他有些懊恼这样的自己，沉迷展阳的温柔，依赖展阳的照顾，他孤单蹉跎了二十八年，不曾渴望过幸福，以至于现在，生活的一点甜头就让他晕头转向，就快要忘了自己深陷狼窟。被男人喜欢，纪童有些慌乱，但更令他慌乱的是，他发现，展阳说的没错，他一点都不讨厌那个吻，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的眷恋。
　　纪童又吃了两碗面，展阳收拾着碗筷，笑着说：“能吃这么多，看来快好了。你消化消化，赶紧睡觉，都三点了。”
　　“那又怎么了？我又不用上班，晚点起就行。”
　　展阳轻哼一声：“这你还真错了，明天你有一个采访。”
　　“采访？什么采访？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了。”展阳甩了甩手上的水，说道，“韩漠打电话来的时候，你在睡觉，我接的电话。”
　　“韩漠这孙子凭什么啊？我还病着呢！不去！”
　　“不用你去，我说你病了，他说让记者过来。”
　　“你告诉他我病了？”
　　“嗯，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
　　纪童叹了口气，“没，没什么问题。”
　　展阳笑了笑，“韩漠说了，纪先生日理万机，这种小事就不用让他知道了。所以，你又欠他一个人情。”
　　心思被展阳说破，纪童有些下不来台，“那什么，我不喜欢家里进人…别让他来了，爱怎么写怎么写，反正那些记者一直都是纪山的奴才，一向断章取义博噱头，采不采访我有什么区别？”
　　展阳插起胳膊看着他，“顾童，你有没有觉得我特了解你？”
　　“什么东西？”
　　“没什么。”展阳叹了口气，“这个记者不一样，你认识。”
　　纪童挑了挑眉，“你这范围太大了，全M城的大记者，没几个我不认识。”
　　“不是大记者，大记者不会有人愿意招惹纪山去帮你。”
　　“我可不认识小报记者。”
　　“不是小报记者，是资讯全城的记者，M城最大的报社。”
　　“谁啊？”
　　“苏果。那个小孩。哦，不是小孩，比我还大两岁，那个实习生。”
　　纪童笑了，“韩漠找大报社的实习生来采访我？让我说实话还是假话？”
　　“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我想的？那肯定发不去了。”
　　展阳勾唇一笑，“谁说要发了？来日方长嘛。正因为他资历浅，才不会被人盯上。”
　　“韩漠跟他说好了？”
　　“这我不知道，交给他吧，他看中的人，不会错的。”
　　纪童凝视着展阳，沉默了许久，“韩漠为什么帮我？”
　　“我怎么知道？我就是个传话的，你问他啊？”
　　“好，我问他。但是…”纪童顿了顿，“韩漠为什么帮你？”
　　展阳对这个问题一点也不意外，“他没帮过我。”
　　“当我傻子？”
　　“顾童，你在这黑暗中生活了十几年，难道还没有我明白，看不见的时候，少说话。”
　　纪童轻声一笑，“好，就当我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明天他也不是采访你，就是跟你见一面，至于新闻稿，会以他们报社大记者的名义来发，这种采访你纪二少的独家，那些大记者肯定愿意署名占这个大便宜，上面肯定都是不好听的。等这个小记者以后成了大记者，光明来了，给你洗白。”
　　纪童冷笑一声：“会有这一天么？”
　　“会的。”展阳低头贴近他的脸，“顾童，努力去适应黑暗，不是让你逆来顺受，而是让你拼命去攫取那一点点的光芒。你已经迈入了地狱，不毁了它，你就出不去，你明白么？”
　　纪童怔怔地看着他，展阳的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不过，你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纪童不知怎么了，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展阳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脸颊，“快去睡觉吧。”
　　说完展阳便拉着纪童往床上一躺，他自己也往床上一瘫，“关灯，睡觉！”
　　纪童伸脚踹了他一脚，“你干嘛？”
　　“睡觉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干嘛躺在这？”
　　展阳撑起身子，“顾童，你不能这么忘恩负义啊，我可照顾了你两天，你就让恩人睡沙发？”
　　“不是，我想起来了，那床呢？这都多长时间了，送到美国去了？”
　　“我让韩漠退了。”
　　“为什么啊？”
　　展阳打了一个哈欠，“我要睡你床上。”
　　纪童急道：“凭什么啊？”
　　“凭你打不过我。”
　　“我操…”
　　“行了，快睡吧，你再折腾，我非礼你了啊。”
　　“你…”
　　展阳啪地把灯一关，任纪童再怎么说话，也爱答不理。纪童生了一会儿闷气，实在是困了，气哼哼地往床上一歪，不就便睡了过去。


第10章 苏果
　　纪童是被客厅嘈杂的说话声吵醒的。
　　他揉着惺忪的睡眼下了床，只见苏果拘谨地坐在沙发上，看着韩漠和展阳聊得热火朝天。纪童一肚子的起床气无处发泄，张口便喊道：“这他妈不是菜市场，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展阳见纪童来了，笑着对他走来，摸了摸他的额头，“嗯，这次是真的不烧了。我给你做了早饭，你去吃吧。”
　　纪童拍下他的手，心中的火气却已经消了大半，他又看向韩漠，挑了挑下巴“你什么时候来的？”
　　韩漠看了看手表，“嗯…两个小时了。”
　　“这么久？”纪童往沙发上一坐，翘起二郎腿，“韩叔，我那养父怎么离的开你啊？”
　　“赵然动了你的人，纪先生怕你惹事，我过来看看，别说两个小时了，一天都行。二少，托您的福，我这也算是忙里偷闲了。”
　　“行吧，不客气。”纪童勾了勾唇角，瞥了一眼在一旁正襟危坐的苏果，“这小孩儿，你带来的？”
　　“嗯，是。”
　　“信得过吗？”
　　“当然。”
　　“我爸同意他来？”
　　“嗯，纪先生只在乎发出去的新闻，而并不在乎是谁发的。”
　　纪童抬手挠了挠鼻子，笑道：“行了韩叔，装什么装？大家明明是一路人。”
　　韩漠笑了笑，“装还是要装的，都习惯了。”
　　这时苏果突然啊地小声叫了一声，纪童斜眼看着他，“怎么了？”
　　“您…您的手…”
　　“哦，你说这个啊。”纪童端详着自己绑着绷带的手掌，“韩漠没跟你说么？”
　　“韩先生只是说，纪先生会有很多让我惊喜的地方。”
　　“是么？那他客气了，惊吓还差不多，就怕到时候你吓破了胆，想要落荒而逃，却连一条出路都找不到。”
　　“我不会逃的。”苏果咬了咬嘴唇，“不顾一切地探究真相，难道不是一个记者的使命吗？”
　　纪童哈哈笑了两声，“不顾一切？说得轻松，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空想家和梦想家，打退堂鼓的却往往也是这些人。”
　　“那纪先生你就看看我会不会打退堂鼓。”苏果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直视着纪童，坚定地说道，“请你不要小看人。你不要以为，这个世界只有你，有与黑暗作斗争的勇气。”
　　“你太瞧得起我了，我没有。”纪童冷笑一声，“如果有的选，我根本就会对这黑暗视而不见。可我没的选，我置身其中，不反抗，我活不了，但我如果反抗了，可能死得更早。”
　　“纪先生，这个世界是藏污纳垢，充斥着蝇营狗苟，但你总要有一个信念，也是我坚信的信念，我相信，正义和公平迟早会来。”
　　“啊…这鸡汤熬的。”纪童捏了捏眉心，有些不耐地说道：“小记者，你以为这世界是什么，乌托邦还是桃花源？你靠内心世界可维系不了你想要的正义和公平。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人贱也没有天收，相反，不要脸的人往往会活得特别长，恶心你一辈子。因为他们没有道德约束，人越没有羞耻心，就越能恰到好处地迎合这个社会。”
　　“法律呢？正是因为这个社会良莠不齐，三六九等，才需要法律不是么？纪先生，你既然饱受不公，为什么不诉讼法律？”
　　“韩漠！你他妈就给我找个这货？伟光正的高尚青年？”纪童对韩漠喊道，韩漠只是淡淡一笑，“是吧，又臭又硬一根筋，跟你还有点像。”
　　“滚蛋！”纪童白了他一眼，继续对苏果说道：“小子，你知道在M城，法律维护的是什么吗？不是公平，不是正义，而是秩序，社会的秩序。那你知道什么是社会的秩序吗？权力，金钱，和阶级。我，顾童，进了无数次局子，就是极夜城纪家这群最高阶级的人诉讼法律的结果。”纪童叹了一口气，“那么多人，都以为自己有勇气，结果却是飞蛾扑火，死得悄无声息。”
　　纪童顿了几秒钟，看着苏果低下了头，声音轻了一些，“小记者，你被韩叔这货坑了。现在逃还来得及，否则，一旦跟极夜城搭上关系，你只能助纣为虐，想洁身自爱？你恐怕连坟头都找不到。”他轻叹了一声，“所以啊，你就学学那些娱乐八卦，写写我的花边新闻，保证你既不用以身犯险，又挣得荷包满满，不是挺好的么？”
　　纪童见苏果仍然低着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小子，我饿死了，让韩漠送你回家，他会帮你把该写的交待好的。”
　　纪童站了起来，冲着展阳撅了噘嘴，“做了什么？有油条么？”
　　“大早上不要吃那么油腻。给你做了豆腐脑，还有包子，可以么？”
　　“自己做的豆腐脑？”
　　展阳笑了笑，“嗯。”
　　“我靠，你可以啊。”
　　“纪先生。”
　　纪童扭头，看见苏果也站了起来，“怎么？”
　　苏果突然对他深深鞠了一个躬，“请让我帮你，你需要我。”
　　“帮我？”纪童挑了挑眉毛，“还不死心？”
　　“嗯。不死心。”苏果坚定地说，“我这个人，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请你放心，如果我死心，一定是在死的时候。”
　　“又说大话，小心打脸。”
　　“我这个人要面子，不会打脸。”苏果拉了拉衣服，站得笔直，“我做什么，不是为了迎合谁，我只是为了无愧于心。所以我不会给自己机会，只能勇往直前。纪先生，你说的没错，我也不想有选择。”
　　纪童沉默了一会儿，“死的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不会，我会感谢你的。就算你不同意，我也会对你穷追不舍，死缠烂打。”苏果眯起眼睛笑了笑，露出一对可爱的小虎牙，他突然对纪童身后的展阳说道：“展先生，我也没吃早饭呢，有多的吗？”
　　“有啊，做了好多。”展阳对他笑了笑，“有油条，你吃么？”
　　“吃啊，我最爱吃油条了！”
　　“你刚才不是说没有吗？”纪童瞪着展阳，“骗老子呢！”
　　“有啊，你不能吃。”展阳淡然说道，“大病初愈，忌油腻。”说完他冲苏果招了招手，“来，到这来吃。韩先生，您吃什么？”
　　“哦，我随便，也吃油条吧。”
　　“好嘞。”
　　苏果和韩漠走到饭桌前坐好，见纪童还站在那里，展阳冲他招了招手，“过来啊，你不是饿了吗？”
　　“不是…”纪童叉着腰无可奈何，“你们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谁他妈是这个家的主人啊？”
　　“这房子是我买的，我借你住而已。”
　　“我操，那是你的钱吗？那是纪山的钱！不花白不花！”纪童气哼哼地走了过去，一屁股坐了下来，“烦死了，不和你们计较，吃饭吃饭！”随手拿起一个包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纪童一边吃着，一边含含糊糊地说道：“苏记者，你可以啊，韩漠这种老狐狸都能看上你。”
　　“纪先生，过奖了。”苏果放下碗，擦了擦嘴，“是我联系的韩先生。”
　　“然后你就答应他了？”纪童看向韩漠。
　　“嗯，预约专访的记者很多，但我说你厌烦与熟识的记者打交道，所以我把机会给了他。”
　　“得，你这么一推脱，那些人又有的写了。”
　　“反正你虱子多了不怕咬。”
　　纪童白了他一眼，又看向苏果“为什么找他？”
　　“你说过，如果十年之后我还能大义凛然地质问你，而你还活着，你一定坦诚相待，推心置腹。”
　　“嗯，所以呢？”
　　“可是，我等不了十年，也不想采访死人。直觉告诉我，你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我不想讲故事。”
　　“不用你讲，书要自己看才有意思嘛。”
　　“行吧。”纪童的手指敲了敲桌子，“今天想采访什么？”
　　苏果笑了笑，“今天不用了，今天收获的够多了，我很满意。”
　　纪童偏了偏头，“这么一会儿，能收获什么？”
　　“很多。韩先生说的没错，你果然能给我惊喜。”
　　“什么惊喜？”
　　“纪先生，你不是传说中的人，你是真实的人，有血有肉，也有想法。”
　　“别吹捧我啊，我会膨胀的。”纪童舔了舔嘴唇，“真没别的事了？”
　　“嗯。”苏果站起身来，“纪先生，展先生，谢谢你们的招待，我还要回报社，就先走了。”
　　“我送你。”韩漠也起身，又对着纪童说道：“明天专访出来，话可能会很难听，你做好心理准备。”
　　“行了行了。说得好像以前不难听似的。”纪童挥了挥手，“赶紧走，别在这烦我。”
　　韩漠笑了笑，冲展阳点了点头，带着苏果离开了。
　　纪童一直坐在桌前，并没有起身去送他们，他漫不经心地敲着桌子发着呆，直到展阳叫醒了他：“想什么呢？”
　　纪童仰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展阳，“你说…我做的对么？”
　　“为什么不对？”
　　纪童轻叹一声，“不知道，就是觉得，我好像…救不了我自己，还拉了好多陪葬。”
　　展阳笑了笑，“顾童，你真善良。”
　　“善良？”纪童忍不住笑了，“你骂谁呢？”
　　“没骂你。我夸你。”展阳躬下身，呼吸拂过纪童的面颊，“顾童，你自己看不清自己，我却能看清，苏果也能，韩漠也能。你这个人，其实很简单，只要给你一点温暖，你就能把整颗心都掏给别人。这绝对是你的本性，不然我想不出来，一个人受了那么大的伤害之后，还能保持善良的理由。”
　　“你是在说我傻吧？”
　　展阳叹了口气，“顾童，我们都有秘密，我们都害怕，但我们都愿意帮你，你以为这是为什么？”
　　纪童不说话，展阳抬手戳了戳他的胸口，“因为你这里，还有心。”
　　纪童错愕着，展阳总能把他看得清清楚楚，他有些手足无措，又有些窃喜，终于有一个人愿意主动进入他的内心，他想拒绝，却发现自己，并不想抗拒。
　　他慌乱地推开展阳，没好气地说道：“离我远点！”
　　“我没动你啊，怎么生气了？”
　　“我一根油条都没吃到！”说罢气哼哼地往床上一躺，蒙起头，不再说话。
　　展阳看着他，无奈地笑了笑，去洗碗了。


第11章 韩漠
　　“苏记者，到了。”
　　“韩先生，能请你喝杯咖啡吗？”
　　韩漠看向他，“为什么？”
　　苏果低下了头，“没什么，就是…你别看我刚才对纪先生说了那么多壮胆的话，其实我很害怕。”
　　“这很正常。”韩漠笑了笑，给车熄了火，说道：“我记得你们报社附近有一个公园，里面有一片很大的人工湖，我们去那里走走吧。”
　　“好啊。”苏果抿了抿嘴，“不耽误你的时间吧？”
　　“不耽误，没事。”
　　M城的城市绿化近乎完美，说是人工湖，其实湖面广阔，岸边绿草茵茵，漫步在湖边，不由得就让人心旷神怡。不过，由于是工作日，公园里的人很少，这环境倒正好适合韩漠和苏果，两人包了一只脚踏船，一边在湖面上蹬着，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韩先生，你看起来有点累了。”
　　韩漠吁了一口气，松了松领带，“是，岁月不饶人，比不上你们年轻人了。”
　　“你呀，就是平时太忙，缺少锻炼。”苏果冲他笑了笑，“韩先生，你要是累了就歇会儿，我来蹬就行。”
　　“不用，出出汗挺好，好久都没有这么轻松过了。”韩漠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苏记者，你还害怕么？”
　　“韩先生，你…你不用总叫我苏记者，叫我苏果就行。”
　　“不与任何人亲近，是我的原则，既是保护别人，也是保护我自己。”
　　苏果欲言又止，韩漠笑了笑，“不过，你可以跟纪童一样叫我韩叔，私下里。”
　　“嗯，韩叔。”苏果大声喊了一声，又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韩叔，那你呢，你害怕么？”
　　“我么？”韩漠若有所思地望着湖面，“早就忘了害怕是什么滋味了，可能怕着怕着就习惯了吧。”
　　“韩叔，你放心，我不会打听你的秘密。”
　　“谢谢你，苏果。”韩漠对他笑了笑，“你怕什么呢？”
　　“我什么都怕，我怕死，怕看见黑暗的真实，更怕自己被黑暗吞噬。”苏果有些哽咽，“韩叔，我怕我会变得不像自己，也怕有一天，我会向罪恶妥协。”
　　“有人告诉过我，只要你知道自己是谁，就永远不会迷失自己。”
　　苏果认真地看着他，“真的吗？”
　　“真的。”韩漠将手伸出船身，用手指拨弄了一下水面，“苏果，你真的很有勇气，很多年轻人的勇气都只是说说而已，他们吸毒酗酒泡妞打架，互相配合着自欺欺人，然后又沾沾自喜。其实那不是勇气，那是空虚，无知的空虚。”他突然轻声一笑，“你是不是觉得，纪童也是这样的人？”
　　“本来觉得，后来不觉得了。”
　　“为什么？因为今天见了他？”
　　“不是。”苏果摇了摇头，“纪先生每次接受记者采访，虽然态度恶劣，但我能看出来，他不恐惧。而真正空虚的人，在败露的时候，都会害怕，都会颤抖，都会语无论次。而纪童他不一样，他从不给自己找借口，他就那样接受世人的鞭笞，就像个变态一样。”
　　“他是不太正常。但他不是变态。”韩漠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笑着说道，“他只是看不到希望。他也迷茫过痛苦过挣扎过，只不过最后还是放弃了。”
　　“那你呢？韩叔，你放弃了吗？”
　　“我放弃不了。”韩漠无奈地笑了笑，“所以我要拉着纪童，一起逃出去，逃不出去，就一起死掉。是不是特别狠？”
　　“不会。怎么样都比苟活强。”
　　“是么？”韩漠叹了一口气，“苏果，你想帮纪童么？”
　　“嗯。”
　　“那就暂时伪装你自己。”
　　苏果疑惑地看着韩漠。
　　“如果你想帮纪童，那就尽你所能往上爬，爬得越高，就对你越有好处，就对我们越有好处。在这个过程中，请你学会趋炎附势，学会无所不用其极，这样才能得到纪山的欣赏。”
　　“为什么？”
　　“为什么？控制小人远比控制君子成本低。小人都利欲熏心，而君子却要真心，给钱可比装模作样地装真诚省事多了。”
　　“可我看纪山的公司一向都是诚信经营的，账面查不出任何问题。”
　　“当然没有问题，想要败絮其中，就必须金玉其外。我摸爬滚打了很多年才爬上了今天的位置，纪山看似信任我，其实只让我处理明面上的生意，那些暗地里的，我过问不了，也打探不到。纪山不相信任何人，他只相信和他一样的人，唯利是图的人。因为这种人，就算想背叛他，也不会背叛钱。”
　　“韩叔，你就不怕，我也变成唯利是图的人？”
　　“我怕啊，当然怕。但这世界上最难捉摸的，便是人心。我无路可走，只能赌一赌，赌你不会变。”韩漠盯着苏果的眼睛，“苏果，我会输么？”
　　“不会。”苏果坚定地说。
　　“好。我也相信，我不会输。”
　　“韩叔，你…结婚了么？”
　　韩漠轻笑一声，“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就是觉得，作你的家人，应该很幸福吧。”
　　“不，我只会给别人带来灾难。”韩漠面容冷峻，不再有一丝笑容，“我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苏果，我看中你，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
　　“你没有家人了。”
　　苏果拽紧衣角，低下了头，“都病逝了...”
　　“很残忍吧？我也这么觉得。但你知道么？父母，是上天给一个人最好的礼物，这份礼物绝对比爱情和友情更加珍贵，如果让我换，我会拿命去跟老天爷换我父母的一生平安。可没办法，我，纪童，展阳，还有你，我们都没有这份上天的恩赐，而我，实在不愿意，一个拥有父母的爱的孩子，被我剥夺了这份幸福。苏果，你能理解我么？”
　　苏果的手掌上落下两滴泪，许久，他点了点头。
　　“所以啊，不幸的人就接着不幸，幸福的人就继续幸福，我就是这么无耻。”韩漠捧起苏果的脸，用拇指帮他拭去眼泪，“但是我们，迟早都会幸福的，你信么？”
　　“我信。”苏果笑了笑，笑得很苦涩，却很坦诚。
　　“那就好。”韩漠拍了拍苏果的脑袋，“走吧，送你回报社。”
　　“嗯。”苏果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上了岸，不再多言，直到韩漠将苏果送回报社大楼，苏果才终于开口，“韩叔，谢谢你。”
　　“不恨我？”
　　“不，谢谢你。”苏果看着他，眼睛有些红，“我没了家人，但至少，还有活着的意义。我的事业，我坚守的内心，和我的底线。”
　　“好。”韩漠向四周张望了一下，低声说道：“苏果，你要做的，就是去附和别人诋毁纪童，利用纪山的权势爬上去，不要怕高，不要怕摔，只有站在最高处，我们才能拥有制裁坏人的权力，懂么？”
　　“我懂。”
　　韩漠笑了笑，伸出手，“那，苏记者，后会有期。”
　　“韩先生，后会有期。”苏果握住韩漠的手，用力地摇了摇。
　　目送苏果进了报社大门，韩漠刚要走，却被面前的一束玫瑰花挡住了。那是一个小女孩，捧着一大把玫瑰，正冲他笑着。
　　“叔叔，今天是5月21日，谐音就是我爱你，买朵玫瑰送给您妻子吧！”
　　韩漠愣了愣，掏出钱包，“我全要了。”
　　“真的？”
　　“嗯。”
　　小姑娘借过钱，将玫瑰递给韩漠，蹦蹦跳跳地走了。
　　韩漠看了看手中的花，上了车，他要去一个地方。
　　M城外有一座山，未开发，所以人不多。韩漠将车停在山下，小心翼翼地捧着玫瑰花，爬上了山顶。
　　太阳快下山了，还有落日的余晖，山上空无一人，唯有一个小小的墓碑，没有名字，没有照片，甚至没有骨灰，什么都没有。
　　“这山上的风景不错，又安静空气又好，这小子挺会选地方。”韩漠气喘吁吁地拍了拍墓碑，将花往碑前一放，“给你的，为了给你搞一次浪漫，可累死我了。”
　　韩漠脱下外套，席地而坐，“那花我也没数多少朵，反正你一个大男人，也不会在乎这个，是不是？”
　　“不理我啊，多大的人了，四十多了吧？还耍小脾气呢。”
　　沉默了半晌，他哈哈地笑了笑，“没事，你不用说话，我就是来陪陪你，坐坐我就走。”
　　韩漠抱着膝盖叹了一口气，“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你个老古董，说了你也肯定不懂。521！说出来就是我爱你，现在年轻人真会玩儿，可我好像连生日都没给你过过一次。今天我就赶个时髦，来给你过一个‘我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韩漠喃喃自语着，他的眼睛很酸，只能使劲仰着头，努力不让眼泪滑落，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看着霞光万里的天空，他哀戚地笑了笑，
　　“你听见了么？我说…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


第12章 纪雅
　　“看什么呢？”
　　纪童见展阳专心致志地盯着笔记本电脑，忍不住凑了过去，“看哪个老师的动作片呢？”
　　“都说了我是gay，对女人没兴趣。”展阳头也不回，淡淡地回了他一句，“看你的粉丝群。”
　　“什么鬼？”纪童绕过沙发，往他身旁一坐，吃惊地瞪着电脑屏幕：“我这种败类还能有粉丝？”
　　“当然，人还很多呢！谁让你长得帅还有钱呢。” 展阳扭头冲他笑了笑，“她们又不知道你是纪山的傀儡，外强中干，而且也不是真的有钱。”
　　“你他妈说话能不能好听点？你不也喜欢我这外强中干…的么…”纪童这话不经大脑便脱口而出，话说一半便后悔了。看着展阳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突然有些羞恼，刚想起身离开，却被展阳一把拉了回去，这一拉重心不稳，直接便载进了展阳的怀里。
　　“你看看，你身体就是这么诚实，喜欢我就直说呗。”展阳坏笑道。
　　“滚蛋！”纪童推开他，刚站了起来，又被他拉住了。“又干嘛？”
　　展阳拍拍自己身旁的沙发，“坐下吧，我不闹你了。”
　　“不坐！”
　　“童哥，陪陪我吧。”
　　“别他娘的这么叫我！”纪童瞪了他一眼，还是在他身旁坐了下来。“那个，你看这个干嘛？”
　　“没什么，随便看看，这种脑残少女越多，将来你能博到的同情就越多。”展阳一边说，一边划着鼠标，“看看，各种晒照的，求你翻牌子，不少美女呢！”他叹了口气，“唉，看来我有不少情敌。”
　　“哼，知道就好，老子一大堆美女要去临幸，没空理你！”纪童撇了撇嘴，突然盯着展阳的笔记本发起呆来。
　　“你想什么呢？”展阳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啊？”纪童扭头看向他，“你说过…你是学计算机的是吧。”
　　“嗯，怎么了？”
　　“你这电脑看着挺高级，里面有没有什么秘密？”
　　展阳笑了，“谁的电脑里没有秘密啊？你要是指钙片，那我电脑里没有，都在硬盘里。”
　　“滚！谁问你那种东西了？”纪童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你这电脑不会被黑吧？我看谍战片里都是这么演的。”
　　展阳噗嗤一笑，“我就一个无名小卒，谁黑我的电脑啊？”
　　“哦。”
　　看着纪童呆呆的样子，展阳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放心，要黑也是我黑别人。”
　　“你那么厉害？”
　　“嗯。”
　　不知为何，看着展阳淡定的笑容，纪童瞬间安心多了，他回过神来，偏了偏头，“把你的爪子拿开！”
　　“行。”展阳的手从纪童头上拿开，却又不老实地搭到他的肩膀上捏了捏，这才赶在纪童发火前把手放了下去。
　　“行了，不闹了，你不看看苏果来那天之后发的专访？是以他们主编的名义发的。”
　　纪童哼了一声，“不看！有什么可看的？千篇一律的东西。”
　　“真不看看？”
　　“不用看。”纪童插起胳膊往沙发上一靠，“你让我猜猜啊，看看写的对不对。”
　　“嗯。”展阳面带笑意地看着他，“你说。”
　　“标题大概是‘富二代养子屡教不改，是谁的错？’然后全方位深层次地剖析了我的狂妄自大，不可一世。因为我小的时候恶劣的生存环境，教育的欠缺，以及纪山先生出于同情和对亡妻的追念而对我的纵容，导致了我自私且膨胀。另外，是不是还写了我迁怒他将我送进了看守所，是个不知恩图报的人？”纪童说完冷笑一声，“是不是？”
　　展阳叹了口气，“全中。看来你还挺了解自己。”
　　“我不是了解自己，我是演得好。”纪童笑了笑，“纪山让我给全城的人表演，演着演着，我都快信以为真了。就像那个电影…楚门的世界。”
　　纪童的笑容透着令人心酸的无奈，展阳抬手，又将手搭到了他的肩膀上按了按，“顾童，我们早晚能逃出这个虚幻的世界，相信我，你会做回你自己的。”
　　纪童这次没有甩开他的手，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展阳刚想再说些什么，门铃却响了起来。
　　纪童突然坐直，警觉地和展阳对视了一眼，低声说道：“能是谁啊？”
　　“韩漠么？”
　　“不会，他有钥匙，连敲门都不会，更别说按门铃了。”
　　“纪山的人？”
　　“他的人都直接砸门，不会这么礼貌。”
　　门铃又响了几声，展阳拍了拍纪童的手背，“不管了，我先去开门，看看是谁再说。”
　　纪童点了点头，“注意点。”
　　“嗯。”展阳合上电脑，走了过去。
　　展阳将门开了一条缝，只见一个高挑的女人站在门外，站姿优雅又从容，面带一个淡色的墨镜，可以看出来，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女。
　　“你是…”展阳拉开门，有些狐疑地看着她。
　　那女人见了展阳吃了一惊，面带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请问，纪童是住在这里么？”
　　展阳不动声色地又仔细看了看她，这才反应过来，马上满脸堆上笑容，“您是…纪小姐吧？”
　　纪雅一愣，“你认识我？”
　　“谁还不认识您啊？”展阳笑了笑，一边将她迎了进去，一边说道：“纪二少就在里面呢，我是韩先生派来照顾他的，我叫展阳，您请进。”
　　纪雅微笑着点了点头，说了一声谢谢，便跟着展阳进了屋。纪童一直看着门口，一见纪雅进来，不由得大吃一惊。
　　“姐…你怎么回来了？”
　　“不欢迎我？”纪雅笑了笑，环顾四周，偏了偏头，“这里还是一样，空旷冷静，一点都没变。”
　　“哈哈，是啊。”纪童有些尴尬，干笑了两声便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只得往旁边挪了两步，语无论次地说：“姐，你…你坐。”
　　“嗯。”纪雅点了点头，朝他走了过来，却并不坐下，而是轻轻拥住了他，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小童，我想你了。”
　　纪童瞬间有些僵硬，他抬起手，拍了拍纪雅的后背，“嗯，姐，你先坐下。”说完便轻轻推开了她，对着展阳说道：“给我姐倒杯茶。”
　　“是。”展阳恭敬地点了点头，“纪小姐，二少平时并不喝茶，只有些茶包，怠慢了。”
　　纪雅冲他温和一笑：“没关系。我没那么金贵。”
　　展阳躬了躬身，去了厨房。
　　“姐，你回家了吗？”
　　“没有，我一下飞机，就直接来找你了。行李还在外面的车里呢。”
　　“爸没来接你？”
　　“我没告诉他，想给他个惊喜。”
　　“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纪雅挑了挑秀气的眉毛，“怎么，想赶我走？”
　　“怎么会？我就是问问。”
　　纪雅笑了笑，“逗你的，瞧你吓的，我不打算走了。”
　　“不走了？”
　　“怎么，你不高兴么？”
　　“没有，高兴，就是…有点意外。”
　　“纪小姐。”展阳为纪雅端来了茶，又拿了几块方糖，端了过来，倒了一小杯，递到纪雅的手上。
　　纪雅接过，看着他，“你叫…展阳，是吧？”
　　“是，纪小姐。”
　　“你晚上在小童这里住？”
　　“是。”
　　“可这里只有一张床。”
　　“我睡沙发。”
　　“为什么不再买一张床？”
　　“纪先生的沙发宽敞，再买一张占地方，没有必要。”
　　“哦，这样啊。”纪雅还是带着优雅的微笑，“你看着比小童小一些。”
　　“是，我二十岁。”
　　“这么年轻啊。”纪雅不动声色，却难掩眼中的疑虑，纪童揉了揉鼻子，“那个，姐，他挺会照顾人的，脾气好，开车也好，也挺有眼力见的，做饭还特好吃，我挺满意的，你别担心了。”
　　“这么厉害？难得听小童夸人，看来你挺有本事。”纪雅喝了一口茶，看向纪童，“小童，十年了，我都没有回来，你也不联系我，咱们都生分了。”
　　“怎么会？”纪童舔了舔嘴唇，“姐，这么多年，你从一个小姑娘成长成一个大博士，而我什么都没变，还是个小混混，咱们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了。”
　　“什么不是一个层次？”纪雅有些愠怒，她盯着纪童的眼睛，急道：“小童，我这么好的人生，都是你给我的，我一辈子都感激你。”
　　“别说了，姐。”纪童沉下脸，打断了她，“都过去的事了，你不欠我的，别再提了。”
　　“好，不提了。”纪雅点了点头，柔声道，“小童，当年你…是我气糊涂了，一怒之下回了F国，这么多年我也想明白了，你是男孩子，谁都有年轻的时候，血气方刚很正常，我…我确实不怪你了。”
　　“姐，年轻不是犯错的借口，血气方刚也不是嫖|娼的理由，你不用替我开脱。”纪童叹了口气，“不说这些了，当年我确实不懂事。姐，你呢，这么多年了，有男朋友了么？”
　　纪雅苦涩地看着他，可能是有些疲惫，她的眼角渗者红色的血丝，“没有。”
　　“是么？不急，你这么优秀，又这么漂亮，会有无数好男人追求你的。”
　　“小童，我…”纪雅想要拉起纪童一直插在兜里的左手，却发现拉不动，她有些诧异，但好修养让她依旧保持着微笑，“小童，天这么热，你干什么一直插着兜啊？”
　　“没什么。”纪童连忙用右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老装酷就养成习惯了。”
　　“拿出来。”
　　“姐..”
　　“我让你拿出来！”纪雅二话不说拉起纪童的手，那残破的手掌就那么展现在她的面前，她难以置信地捂住嘴，惊诧了许久，才强忍住了眼泪，深呼了一口气，颤声问道：“怎么弄的？”
　　“打架伤的。”
　　“怎么打能把极夜城二公子的手指打断啊？”纪雅有些失态，音调高了许多，“谁干的？”
　　“什么谁干的？我砍人家，人家正当防卫，没毛病。”纪童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臂，“姐，都是我的错，我都认罪了，你就别管了，行不行？”
　　“你为什么砍人家？”
　　“我疯了呗！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么？一生气就砍人，喝醉了跟人家吵起来了，一急了就上刀子了呗。”纪童笑了笑，“不过，都过去了，翻篇了，行不行？”
　　“不行！谁让你喝酒的？说没说过不许喝酒！”纪雅一肚子怒气不知如何发泄，竟突然一巴掌朝着展阳的脸扇去，展阳没有躲，生生挨了这一巴掌，仍然恭敬地冲她点了点头，“纪小姐，没有保护好二少，是我的错。”
　　“当然是你的错！他不能喝酒你知不知道？”纪雅面颊涨红，怒道，“就说你这么年轻，根本保护不了我弟弟！”
　　“这哪跟哪儿啊，你误会他了！”纪童连忙上前赔笑道，“他才刚来没几天，这事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那个没保护好我的，已经被开了。你看这个，高高壮壮的，比上一个强多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他就一个小屁孩儿，我包庇他干什么？”
　　纪雅终于冷静了下来，“看医生了么？”
　　“看了，都好了，放心吧。”
　　“小童，你一个人，我总不放心，回家吧。”
　　纪童一愣，笑了笑，“纪雅，我会经常去看你的。”
　　纪雅苦笑着揉了揉额角，“好吧，就知道你不会听。我要走了，回去看看爸，你跟我一起回去吃顿饭么？”
　　“不了。”
　　“好吧。”纪雅不再勉强他，“那我走了。”
　　“嗯，我送你。”
　　“好。”
　　纪童将纪雅送上了车，看着绝尘远去的红色宝马，突然有些怅然，他转过身，看着展阳站在门口，正冲着他微笑着。
　　难得的，纪童走了过去，竟主动揽过展阳的肩膀，
　　“站着干嘛，进屋吧。”
　　作者有话要说：
　　发生了好多开心的事嘿嘿！
　　上一篇小说收到了一些鼓励，一直和我聊天的小可爱和新的小可爱都说我写的好，突然就有点小膨胀了呢 _(:3 」∠)_
　　这篇小说终于又盼来了一个收藏，悄悄告诉大家，其实有一个收藏是我自己给自己加的(*/ω＼*)
　　还有人收藏我这个作者呢！作为小透明，我真的还挺惊喜的，谢谢大家(づ￣ 3￣)づ
　　爱泥萌，我会继续加油的！干巴爹！！！


第13章 解释
　　两人一进门，展阳便反手一扣，将纪童牢牢按到了墙上。
　　“你干嘛？”
　　展阳向前探去，呼吸拂过纪童的面颊，“你挺在乎她啊，喜欢她？”
　　“说什么呢你！放开我！”
　　展阳稍稍松了松手，纪童刚要闪身，却被他再次拉入了怀中，“顾童，我吃醋了。”
　　纪童一愣，得意地笑了笑，“那你别喜欢我啊。”
　　展阳紧了紧手臂，“我做不到。怎么办，顾童，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行了啊，别肉麻了。”纪童不知自己怎么了，竟然一点都不生气，他稍稍推了推展阳，“你先松开我，我跟你解释。”
　　“那你是不是喜欢她？”
　　纪童无奈，“不喜欢。”
　　“真的？”
　　“嗯。”
　　展阳放开他，可是双手还是不甘心地搭在他的肩上，看着展阳有些委屈的眼神，纪童心一软，“行了，到底是个小孩，还得哄你。”
　　“你哪哄我了？”
　　“我都对你这么和颜悦色如沐春风了，还不叫哄你啊？”
　　“不叫。”
　　“行行行，我错了，行不行？只要您老人家别再用您那金刚胳膊箍我了。”
　　“你老老实实让我抱抱，我不就不使劲了？”
　　“你还有理了是吧！”纪童白了他一眼，“疼不疼？”
　　“什么？”
　　“纪雅刚才扇了你一巴掌，疼不疼？”
　　展阳抿嘴笑了笑，“嗯，特疼。”
　　“报应！”
　　“行，我活该。”展阳看着他，挑了挑眉毛，“解释呢？”
　　“记性倒挺好。”
　　“那是，我是天才嘛。”
　　“吹吧你就。”纪童插起胳膊，往墙上一靠，轻咳了两声，说道：“对纪雅，我…谈不上在乎，但她跟纪山不一样，出国之前，一直对我很照顾，我嫖|娼伤了她的心，才这么多年没有联络。”
　　“她喜欢你，你看不出来？”
　　纪童轻笑一声，“看出来又怎么样？我不喜欢她，又摆脱不了她对我的喜欢，只能装傻，好在我是她弟弟，什么都能装成谢谢姐姐，也不会太尴尬。”
　　“她爸是什么样的人，她知道么？”
　　“当然不知道。纪山虽然卑鄙，但对女儿却是宠溺到骨子里的，他绝不会让纪雅沾染社会的丑恶。所以，在纪雅心里，纪山就是一个伟人，高尚又正直，她爸爸是她的骄傲，也是她的榜样。”
　　“你不忍心了？”
　　纪童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她是个好女孩，简单又善良，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伤害她。”
　　展阳勾了勾嘴唇，“你觉得这可能么？”
　　“不可能。”纪童无奈地摇了摇头，“但痛苦这东西，总是长长久久的，能晚一天是一天吧。更何况，如果我死了，也没必要让她知道了，还毁了别人的幸福。”
　　“不许你这么说！”展阳突然冲他喊道。
　　纪童先是一惊，心里却是一暖，“好，不说，我死不了。”
　　展阳缓和了一下语气，问道：“她感激你？”
　　“嗯？”
　　“她说了，你给了她人生。为什么？”
　　纪童摆了摆手，“求你了，别问了，这事我不想说。”
　　“好。不问。”
　　“谢谢。”纪童倚着墙，叹了口气，“正因为她感激我，所以她报答我，她以为将我拉出了深渊，给了我美好的人生。可是如果让她知道，她其实是把我拉进了另一个地狱里，她该有多愧疚？别人对我的愧疚，我不习惯，也承担不了。”
　　“你将来也会对她愧疚的。”
　　“是啊。”纪童颓败地笑了笑，“可那又怎么样呢？彼此愧疚，根本消弭不了罪恶，只会加深痛苦。”
　　展阳点了点头，“我懂。”
　　纪童抬手，无力地拍了拍展阳的脸，便敛起笑容，走到沙发前，瘫了下去。纪雅的突然回国让他猝不及防，他有些不知所措。他只觉得有些疲惫，捏了捏眉心，深长地叹了口气。
　　展阳坐到他的身旁，拍了拍自己的腿，“来，躺这。”
　　“干嘛？”
　　“给你按摩按摩。”
　　纪童斜眼看着他，“你会这个？”
　　“嗯，以前老给我爸按。”
　　“你爸？”
　　“你这是什么表情？谁还没个爸啊！”展阳轻笑一声，又低下头去，“不过…现在是没了。”
　　“怎么没的？”
　　展阳迟疑了一瞬，“病了。”
　　“哦。”
　　展阳笑了笑，突然将纪童往身前一拉，纪童便躺倒在了他的腿上。纪童也不挣扎反抗，翻了个身，仰头看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头，“按吧，看看你的手艺怎么样。”
　　“嗯。”
　　展阳的力道刚中带柔，纪童闭上眼睛，头痛确实驱散了些，心中却是疑虑难消，“你爸…叫什么？”
　　“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你可以不回答我。”
　　“展正。”
　　“哦。”
　　“怎么了？”
　　“没什么。”
　　“你怀疑什么呢？”
　　纪童睁开双眼，凝视着展阳带着笑意的眼睛，“我没怀疑，就是你爸的名字跟我那司机有点像。”
　　“是么，他叫什么？”
　　“关正。”纪童顿了顿，“你认识他么？”
　　“我怎么会认识？”展阳微微一笑，“闭眼，给你刮刮眼眶。”
　　纪童乖乖闭上眼睛，自言自语道：“不认识啊。”
　　“嗯，不认识。”展阳仰起头，强忍下眼中的酸涩，调整了一下情绪，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个司机…怎么死的？”
　　“你好奇？”
　　“不行么？我怕我也这么死了。”
　　“可以，不过我实话告诉你，我也不知道。那天纪山有一个慈善晚宴，在他海边的会馆里，我去了，喝了好多酒，一上车就睡得醒不过来，直到巨大的爆炸声把我惊醒。关正就那么死了，连车带人进了海，打捞了很久也没找到尸体。而我躺在公路上，毫发无损。”
　　“媒体写的是酒后驾车，车子滑进海里之前，你及时跳车逃跑了。”
　　“哈哈哈…”纪童干笑两声，却难掩苦涩，“我都不省人事了，还能怎么样？什么都不记得了。再说，我哪有那么灵活，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候就能跳车逃了？不过，不管怎么样，结局如此，总之就是我一个人活下来了。”
　　“你不觉得有蹊跷？”
　　“觉得啊。”纪童叹了口气，“纪山平时绝不让我喝酒，那天那么多人向我敬酒，他却不置一词，想想就很可疑。不过我还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跟我的司机过不去。”
　　“是不是…你的司机发现了什么？”
　　“不知道，每天他除了给我开车就是回家，老实又本分，连我都懒得欺负他。极夜城的秘密，连韩漠都一知半解，他又怎么可能知道？”
　　展阳点了点头，“他不住你这？”
　　“哼，你当谁都跟你似的？脸皮比鞋跟都厚。”纪童睁开眼睛看着他，展阳的眼神平淡无波，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的眸子，纪童的心中突然有些憋闷，玩笑话再也说不出口。纪童只好又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可怜啊。”
　　“谁可怜？”
　　“孩子。”
　　展阳一惊，声音有些发颤，“哪个孩子？”
　　纪童顿了两秒钟，用手背压住眼睛，低声说道：“关正的孩子。”
　　“怎么了？”
　　纪童苦涩一笑，“又一个孩子没有父亲了。你说，他会不会很伤心？”
　　“会吧。”
　　“爱哭鬼，小哭包，肯定哭死了。”
　　“你认识？”
　　纪童轻轻嗯了一声。
　　纪童的手掌上突然一湿，他睁开眼睛，诧异地看着展阳，“你…怎么了？”
　　展阳连忙扭过头去，“没事。”
　　“没事？”纪童起身坐到沙发前的茶几上，直勾勾地盯着他，“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哭？”
　　“我想我爸了。”
　　“哦，这样啊。”
　　展阳抹了抹眼睛，站了起来，“饿了吧，我做饭去。”
　　“嗯。”纪童点了点头。
　　厨房里传来“梆梆”的切菜声，纪童看着展阳的背影，若有所思。
　　“关阳。”
　　声音突然停了下来，房间静得只有水池的滴水声。
　　展阳回过头，“你叫谁呢？”
　　“叫你。”纪童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他，“土豆儿发芽了。”
　　展阳愣了几秒钟，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眼里噙着泪，冲着纪童便扑了过去，紧紧拥住了他，“童哥，你终于…终于认出我了！”


第14章 童年
　　M城是一座沿海大城市，日新月异，繁华又傲慢。承载着无限的荣光，也包容着形形色|色的人生。居高临下，虎视眈眈，疲于奔命，苟延残喘，不同层次的人在这个城市自有活着的方式，没有人愿意离开。优胜劣汰，物竞天择，动物们深谙残酷的生存之道，有人的日子像诗，有人却活成了屎，顾童就是这种人。
　　就是那种，光是努力活下去就要殚精竭虑的人。
　　顾童想过逃离这座城市，但他从小学毕业那天起，就知道社会的残酷，他在夹缝中生存，没有学历，没有家庭，身无长物，除了会偷，一无是处。去了哪里又会不狼狈呢？倒不如留在M城，有钱人多一些，偷起来也收获大些。
　　极夜城的慈善基金覆盖整个T国，得以纪家的支持，M城的大多数孤儿都能安稳地读到大学。当然也有例外，顾童就是其中之一。
　　顾童是被扔在孤儿院门口的弃婴，他从不去想为什么自己会被抛弃，长大了就更不去纠结。因为他理解，这个城市活不下去的人何止千千万万，父母没有选择堕胎而是生下他，他相信，若不是有难言的苦衷，谁也不会抛弃一个健康的孩子。生活已经如此艰难，没有必要怀揣着恶意去揣摩一个得不到答案的故事。
　　顾童长得很英俊，十岁时他拥有了家庭，一对富有的夫妻领养了他。那是他记忆中的第一次开心，梦寐以求的母亲温暖的手掌，父亲坚实的拥抱，就那么轻而易举地梦想成真。他幼小的心灵第一次想到了报答。
　　那是一次高档的酒会，养父母带着他参加，他去洗手间的时候，看见洗手池旁边有一枚璀璨的钻戒，他就幻想起那枚戒指戴在母亲手上的样子，小顾童没有半点法律意识，他就是想要把世界上最漂亮的东西送给妈妈，他毫不迟疑便伸出手去，拿走了那枚戒指。
　　就是因为这一次的铤而走险，让他被幸福彻底拒之门外。贵妇人丢了昂贵的钻戒，报了警，他被发现了，虽然年纪太小，幸免于刑事处罚，却也让他失去了最后一根稻草。养父母没有询问他的初衷，毫不犹豫地办了弃养手续，顾童就在那一夕之间，被扣上了劣根的帽子，打回了原形，回到了一片狼藉的生活。
　　那是顾童唯一一次拥有家庭，却只有短短十五天。那时的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竭尽全力去珍惜，却依然逃不脱黄粱一梦。
　　但他仍旧是感激那对夫妻的，极夜城的慈善基金抛弃了他，那对夫妻却愿意支持他念完小学，算是善始善终。他本来是没有姓的，孤儿院的人给他起名为小童，十岁的时候他终于跟着这对夫妻改叫了顾童。他就自作主张地留下了这份纪念，执拗地证明着自己曾经有过一个温暖的家。
　　只是，十二岁之后，再没有梦想，没有青春，没有未来，一夜之间，失去一切。他就是这样狼狈地回到了孤儿院，再也不会有人在意这个误入歧途的孩子，于是摆在他眼前的只有那一条路——苟活。
　　他就那么逆来顺受，无所适从，浑浑噩噩地蹉跎着岁月，十四岁的时候，他遇到了赵然。
　　赵然比他大四岁，那时候已经是街头小混混的领袖，打架，斗殴，抢劫小孩子的钱。失去资助的顾童为了努力活下去，为了向孤儿院那些有前途的孩子证明他活得体面，他又去偷东西了。他的确在偷窃方面有着不寻常的天赋，可他偷的却是赵然的钱。
　　他被逼到角落里，赵然的身后跟着好几个小跟班，都跟他一样，不学无术，为非作歹，其中一个似乎想在赵然面前出出风头，一把揪住顾童的领口，吼道：“臭小子真是活腻歪了，连然哥的钱你都敢偷？”
　　顾童咬着牙挤出了一句话：“他的钱不也是抢的？”
　　“我操，你小子还敢顶嘴？”那人一巴掌扇了上去，顾童摔到在地，脸上只有火辣辣的疼。
　　色厉内荏的人往往都靠着羞辱他人而获得快感，赵然叼着一支烟，靠着墙，饶有兴致地看着趴在地上的顾童。
　　“你，闪开。”
　　那人谄媚地哈了哈腰，闪到了一旁，“然哥，你请。”
　　顾童刚要撑起身子，就被赵然一脚又踹了下去，赵然用力踩着他的脸，阴森一笑:“想跑？”
　　顾童没有说话，只是奋力挣扎着，赵然脚下一碾，“嘴硬？”
　　“呃...你先..松开我，咱们有话好好说。”顾童实在吃痛，妥协道。
　　“好啊。”赵然冷笑一声，稍稍抬了抬腿，鞋底离顾童的脸只有一丝缝隙，“说吧，五秒钟。”
　　“我还你。”
　　“还？那钱就是我的，你偷了我的钱，还我就算了？”赵然恶狠狠地说道，便又要踩下去。
　　“等等，双倍！我还你双倍！”
　　赵然一听这话，顿了顿，收回了腿。他蹲了下来，掐住顾童的脖子，“好啊，钱呢？”
　　“我现在没有。”
　　“你他娘的耍老子呢？”赵然手上一用力，顾童就要不能呼吸，他竭力说道:“我...偷..给你..咳咳..咳咳咳...”
　　赵然松开了手，一阵猛烈的咳嗽后，顾童抹了抹脸上的灰，看向赵然，“我能偷你的，就能偷别人的，你放过我，我帮你发财。”
　　“我怎么相信你？”
　　“明天这个时候，你在这等我，我把钱给你带来。”
　　“你要是不来呢？”
　　“我连个身份证都没有，离开这，我还能去哪？你是这一片的老大，想找到我，整死我还不容易？”
　　赵然迟疑了几秒钟，伸出三根手指，“可以，三倍。”
　　“成交。”
　　赵然向前走了几步，紧贴着顾童，丝毫不掩饰眼神里的贪婪，“你要是敢骗老子，就要了你的小命，反正你死了，也没人会在乎吧？”
　　“我知道。”顾童冷冷地说道，“可以走了么？”
　　“可以，明天见。”赵然笑了笑，一侧身，顾童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赵然吐了一个眼圈，看向顾童，“小子，挺准时啊。”
　　顾童二话不说，从书包里掏出一个信封往赵然手里一扔，“一万五，一分不少。”转身便走。
　　“站住！”
　　两个跟班挡在了顾童面前，顾童握紧双拳，咬了咬牙，转过头去，“还干什么？”
　　赵然一边颠着手里的信封，一边笑着向他走来：“别那么紧张嘛，我怎么知道里面的数对不对呢？”
　　“那你数，我等着。”
　　“不用，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
　　顾童看着他，已经没了耐心：“那你就他妈让开！”
　　“你小子找死！”身后围过来一群人，顾童深呼一口气，压着火气说道：“你还想干嘛？”
　　赵然冲他身后的人摆了摆手，对他笑道：“他们不懂事，你别介意。”
　　“有屁快放。”
　　“好，咱们有话直说。小子，我觉得你有点意思，跟我混吧。”
　　“不用了。”
　　“这么干脆就拒绝我？”
　　“嗯。”
　　赵然嘴角一勾，但已然没了笑意，“给脸不要脸啊。”
　　“然哥给的脸，我要不起。”顾童淡淡地说，“可以走了么？”
　　“行啊。”赵然往他脸上吐了一口烟，“不过拒绝我，也是要付出代价的。懂么？”
　　顾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眼睛被打肿，他努力睁了睁，却还是看不太清楚。他想站起来，可刚一动，全身就跟散架一样，都不知道是哪里在疼。他晃了晃脑袋，感觉清醒了些，强忍着疼坐了起来，靠着墙角喘息着。他看着地上的血，感觉陌生又遥远。
　　十四岁的顾童，彻夜未归，没有人找他。他突然想起来赵然的话——你死了，也不会有人在乎。
　　顾童舔了舔嘴角的血，莫名其妙地流下眼泪，却突然大笑起来，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很可笑，无论他如何努力，终究要活在烂泥里。
　　顾童的噩梦没有结束，赵然三天两头地找到他，让他连孤儿院都不敢回，找到他就是打骂他，然后再放过他。顾童的人格，终于在这无休止的暴力和羞辱中，妥协了。
　　“别打了，不就是偷东西吗？我给你偷就是了。”
　　赵然挥了挥手，那些人停下了手，“早这么识相不就没事了吗？”
　　见顾童不说话，赵然蹲下，笑眯眯地看着他：“放心，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来，叫声然哥，以后就是自己人。”
　　“然哥。”
　　“真乖。”赵然拍了拍他的脸，“知道怎么孝敬哥哥们吧？”
　　“嗯。”
　　“那好，明天哥几个在这等你，以后就是自家兄弟了。”
　　“嗯。”
　　赵然笑了笑，捏了捏他的肩膀，带着人走了。
　　顾童就是在这时候看清楚的，在贫穷面前，尊严不值一提，所有的善良都将销声匿迹，恶意在生活的压榨下，终将无所遁形。
　　他就这样一步一个脚印地，践踏着自己生活，也踩碎了自己的人生。
　　若是虚度光阴，便无所谓时间快慢，一转眼顾童就十六岁了。


第15章 欺骗
　　顾童再没回过孤儿院，他办了一张假|身份证，租了一间地下室，除了按时给赵然交规矩钱，他一秒钟都不想看见那张脸。
　　他从一年前开始抽烟，其实他极其恶心香烟的味道，但就是欲罢不能，或许只是因为吞云吐雾的时候，他能感到一种自由的错觉。
　　顾童看了看表，这块手表也是偷来的，上面还能显示日期，9号。10号是给赵然交钱的日子。顾童没有偷窃癖，相反，他讨厌偷东西的自己，就是因为偷，让他与幸福擦肩而过，但他没办法，他厌恶的东西，是他唯一安身立命的本事。
　　顾童这个月只干了一票，就是那块手表，他算了算，除了房租，几乎身无分文。他安静地抽完一支烟，用冷水洗了把脸，拿起外套出了门。
　　他站在离纯真孤儿院不远的一棵树后，小孩身上没什么可偷的，但是准备领|养孩子的大人可都是肥羊。顾童叼着一根烟，耐心地等着，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衣角被轻轻拉了拉。
　　“哥哥，哥哥！”
　　顾童回过神来，被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才发现一个又白又矮的小胖子正怯生生地看着他。
　　“你谁啊？”
　　“我…”那小孩抿了抿嘴唇，伸手指了指顾童的右手，“流…流血了。”
　　“操！”之前赵然跟别人争地盘，顾童胳膊上被砍了一刀，随便处理了一下就一直没再理会，这会儿伤口裂开了，不说还没什么，被小孩一提，倒真是有些隐隐作痛。
　　顾童看着那小孩，许是自己的表情太凶恶，那孩子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带着明显的惶恐。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神色缓和了些，抬起手揉了揉小孩的头，“那个，我知道了，谢谢你啊。”
　　那小孩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盯得顾童有些发毛，“你…还有事么？”
　　“老师说了，流血了，要去医院。”
　　顾童笑了，“行，我会去的，赶紧回家吧。”
　　那孩子低下了头，“我没有家。”
　　顾童先是一愣，冲他吼道：“我管你有家没家！起开，别在这碍事！”他随手一推，那孩子直栽了个跟头，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听那孩子哎呦一声，委屈地就要哭了出来，顾童有些过意不去，呸了一声，试着挤出一丝笑容，伸手将那个小孩拉了起来，“对，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那孩子咧开嘴冲他甜甜一笑，“哥哥，你人真好。”
　　纪童哑口无言，他指了指自己，嘴张着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我说小孩儿，你从哪看出来我人好的？”
　　“你跟我说对不起啊。”
　　“我…”纪童这次是真的被逗笑了，“这就好了？”
　　“嗯。”那孩子很认真地点了点头，“他们从来都不跟我说对不起。”
　　“他们？谁们？”
　　“就是小辉他们。”
　　“他们欺负你？”
　　小孩先点了点头，又马上摇了摇头，“也没有，就是老说我…胖..叫我猪..”
　　顾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耐心，可能是在孤独中垂死挣扎了太久，竟想和这小孩多说几句，“你不会揍他们啊？看你这体型，跟土豆儿似的，他们能打得过你？”
　　那孩子睁圆眼睛认真地看着他，“老师说，打人不对，骂人也不对，我不能打他们。”
　　“我去…”顾童戳了戳小孩的额头，“老师说的都是放屁！他们都骂你了，你能打他们还不打，那就是傻，懂么？”
　　“不是的，老师说了，不能因为别人犯错，自己也去犯错，那样就跟他们成了一样的人。”
　　“你们老师是圣人啊。”顾童冷笑一声，“那你就忍着？”
　　孩子咬了咬嘴唇，“我告老师了。”
　　“哈哈哈…”顾童忍不住大笑了起来，看着孩子一脸真诚的眼神，他稍微收敛了些，捏了捏孩子的脸，“挺好挺好…”顾童突然瞥见小孩脖子上的红绳，心中一紧，“你脖子上戴的，是什么啊？”
　　“护身符！我爸妈给我的。”
　　“你爸妈呢？”
　　孩子摇了摇头，“不知道。”
　　顾童清了清嗓子，“那个，咱两是朋友吧？”
　　孩子眼睛一亮，“哥哥，你愿意跟我做朋友？”
　　顾童愣了愣，“当，当然了。”
　　孩子跳了起来，“太好了，我终于有朋友啦！”
　　“你没朋友？”
　　孩子的心情失落下去，竟突然哭了起来。
　　“哎呦，你怎么说哭就哭啊，属水龙头的啊？”顾童有些无措，手忙脚乱地给孩子抹了抹眼泪，“求你别哭了，让人家看见了，还以为我拐卖儿童的呢！”
　　孩子啜泣了半天，终于停了下来，抽抽哒哒地说：“他们…他们嫌我胖..都不跟我玩..不跟我踢球…还说跷跷板被我压...压坏了…”
　　顾童叹了口气，“那我当你朋友，好不好？”
　　“好！”孩子灿烂一笑，又圆又黑的眼睛弯成了一个小月牙。
　　“那…你脖子上戴的，能给我看看么？”
　　“好啊。”孩子毫不犹豫，掏出衣服里的红绳，那是一块成色很好的玉观音，顾童一看便知道，那东西价值不菲。他揉了揉眼睛，“那个，我眼神不太好，能摘下来给我看看么？”
　　“嗯。”孩子听话地摘下来脖子上的玉，递给顾童，“给。”
　　顾童接过，咽了咽口水，“你这玉真好看，我好喜欢，能借我戴一天吗？朋友不就是要分享的吗？”
　　孩子有些犹豫，“这是..我爸爸妈妈给我的…”
　　“我明天就还你。”顾童拉起小孩的手，“我也没有爸爸妈妈，可他们什么都没给我，我就想戴一天，感受一下你爸爸妈妈给你的爱。”顾童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反胃，但他仍旧保持着亲和又可怜的笑容，哀求道：“行么？”
　　孩子想了想，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你一定还我。”
　　“嗯，我保证，明天这个时候，我肯定还你。”顾童四下张望了一下，低声说道：“这是咱们朋友之间的秘密，千万不要跟别人说哦。”
　　“嗯！”
　　顾童笑了笑，“对了，你叫什么？”
　　“关阳，哥哥，你呢？”
　　“叫我童哥吧。”
　　“童哥！”
　　顾童应了一声，心里有些尴尬，但骗都骗了，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他伏到关阳耳边，悄声说道：“说出去的是小猪哦。”
　　“嗯，不当小猪。”
　　“真乖，明天在这等我。”
　　“嗯！”孩子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我去医院了，再见。”
　　“童哥再见！”
　　看着孩子一蹦一跳的背影，进门前还笑着对他招了招手，顾童只觉得自己禽兽不如。但他还是咬了咬牙，啐了一口，“都他妈要死了还讲什么良心！”又一根烟燃尽，他决定漠视自己的自责，理直气壮地说服了自己，头也不回地回家了。
　　顾童抽着烟，目不转睛地盯着桌子上的那块玉，手指漫无目的地敲打着桌面。闹钟响了，该去见赵然了，他骂了一句，将玉揣进兜里，出了门。
　　顾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走到了孤儿院的门前，已经过了约定时间很久了，那小孩应该已经发现自己被骗了吧？顾童的心突然涌起了一阵没来由的憋闷，他就是那么浑然不觉地迈了进去。
　　“小阳，你告诉阿姨，你的玉是谁拿走了？”
　　顾童一惊，停下了脚步，他听见关阳哭着说：“没…没人拿..”
　　“那你的玉怎么没了？”
　　“我也不知道..”
　　那老师有些无奈，降低了声调，蹲了下去，“小阳，你知不知道那块玉是你爸爸妈妈给你的，很重要？”
　　关阳点了点头。
　　“那你想不想得起来，昨天谁碰过你的玉？”
　　关阳抿了抿嘴，摇了摇头。
　　“张阿姨，好久不见了。”顾童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这是怎么了？”
　　“顾童？”张娟警惕地看着顾童，又看向关阳，“小阳，你认识他吗？”
　　关阳见顾童来了，马上止住哭泣，刚想说话，却看见顾童对自己眨了眨眼睛。
　　“…不认识。”
　　张娟稍稍放下了心，“幸好不认识，小阳，陌生人跟你说话，千万不要理他们，知道么？”她说“陌生人”三个字的时候看了一眼顾童，顾童挑了挑眉毛，笑道：“张阿姨，这是干嘛呀？我又不是人贩子！”
　　“哼，小偷也不是什么好人啊。”
　　“对，对，您说的是。”
　　“你来干嘛来了？”张娟没好气地问道。
　　“没事，来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偷的。”顾童笑了笑，“不过好像没有，那我走了啊，阿姨再见。”
　　顾童瞥了一眼关阳，转身离开了。
　　“阿姨，我的玉，我好像想起了在哪了，我中午摘了一下，好像放到学校的课桌里了。”
　　张娟一听这话，紧张的神色终于放松下来，“小阳，你说真的？”
　　“嗯。”关阳笑着点了点头。
　　“太好了，太好了！”张娟拥住关阳，拍了拍他的后背，“这要是丢了，我可就罪过了。”
　　“阿姨，您真好。”
　　张娟慈祥地看着关阳，轻轻地捏了捏他的脸颊，“去玩吧。”
　　“嗯！”
　　关阳见张娟走了，偷偷溜到了孤儿院门口，顾童果然在那里等他。
　　“童哥！”关阳向着顾童便扑了过去，“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
　　“哎呦你太沉了，快下去！”顾童推开缠在身上的小胖子，蹲在他身前，“怎么不跟阿姨说实话？”
　　“那样她会以为你是坏人！”
　　“坏人？”顾童笑了，“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坏人？我可没来找你。”
　　“你这不是来了吗？”关阳往顾童身前蹭了蹭，“童哥，你去看医生了吗？”
　　顾童怔住了，他突然觉得眼睛一湿，“去了，医生说没事。”他擤了擤鼻子，“你怎么不先问问你的玉？”
　　“玉？”关阳挠了挠脑袋，腼腆一笑，“我一高兴就忘了。”
　　“这你都能忘！”
　　“那，童哥，我的玉呢？”
　　顾童对他笑了笑，从兜里掏了出来，挂到了他的脖子上：“我有点事，所以迟到了，对不起。”
　　“没关系！”关阳突然搂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使劲亲了一口，“童哥！我真喜欢你！”
　　“什么玩意啊这是…”顾童的眼泪还是没有忍住，他搂了搂关阳，“臭小子…”
　　“哎呦，顾童，我说你怎么不来找我？原来是想家了啊！”
　　赵然隔着马路对顾童喊道，那阴森的声音让他倒吸一口凉气，他推开了关阳，在他耳边说道：“小阳，咱们两个玩个游戏，怎么样？”
　　“嗯。”
　　“你乖乖回去，无论如何都不要乱跑，谁跟你说认识我都不要相信，千万不要自己出来，我过两天来找你，你要做到了，我就给你买棒棒糖吃，好不好？”
　　“过两天是几天？”
　　“我也不知道。”他见关阳低下了头，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在他耳边悄声说道：“这样吧，五天，五天之后我来找你，行不行？”
　　“嗯！”关阳点了点头，“童哥，他们是谁啊？”
　　顾童急道：“他们都是坏人，他们跟你说话，你就跑去找阿姨，听懂了么？千万不要离开阿姨和老师，能做到吗？”
　　顾童的神情让关阳有点害怕，“童哥…”
　　“问你话呢！”
　　“能…能..”见关阳又哭了，顾童心一软，拍了拍他的头，“好了，我五天之后肯定来找你，你一天掰一根手指，全掰完了，我就来了，好不好？”
　　“好…”
　　“回去吧。”
　　顾童将关阳往门里使劲一推，看着他一步三回头地走远了，才站起身，回过头去，赵然早已经站到了他的身后。
　　“你要不想被警察抓，就换个地方动手。”
　　甩下这一句话，顾童朝着一条小巷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jj屏蔽的关键词的能力我真的是不服不行哈哈 ( ＿ ＿)ノ｜
　　最近看夏目友人帐，喵咕先生好贱好萌(*/ω＼*)
　　喵呜~
　　谢谢大家！


第16章 保护
　　顾童被按在墙上，垂下了头，赵然捏住他的下颚，大拇指划过他渗着血丝的嘴角，“顾童，钱呢？”
　　顾童忍着疼，咽了一口酸腥，虚弱地说道：“这个月交了房租，没钱了。你再宽限我两天。”
　　“没钱？”赵然笑了笑，突然捧起他的头，往墙上撞去。顾童闷哼一声，脖子感到一阵濡湿，头晕目眩，他使劲挤了挤眼睛，甩了甩头，喘息着对赵然说道：“我手上有一块表，你…拿去…”
　　“哼，打发要饭的呢？”赵然示意了一下旁边的人，那人二话不说便将顾童的手表摘了下来，递给了赵然。赵然拿着那块表端详了一会儿，冷哼一声，“顾童，这表我收下了。那小孩脖子上的玉不错，你给我偷过来，咱们的帐一笔勾销，怎么样？”
　　顾童心里一惊，抬起头来冷漠地看着赵然：“哪个小孩？”
　　“别他妈给我装孙子！”
　　“我不认识什么小孩。”
　　“行啊，不认识是吧？”赵然嘴角一勾，伏到顾童耳畔，低声说道：“那不劳您大驾了，我自己去找他。”
　　“随你便。”
　　“这可是你说的，别后悔啊。”
　　顾童不说话，赵然也没再难为他，拍了拍他的脸，“走着瞧。”哈哈一笑，带着人走了。
　　顾童顺着墙滑下，无力地躺倒在地，他从没有像现在一样憎恶过赵然。 M城是一座活得现实的城市，谁也不会理会阴暗角落里垃圾一般的人们，所以他一直忍受，一直承受，也懒得反抗，他既厌恶现在的自己，也不想成为赵然这样肮脏的地头蛇，因为他觉得，那没有意义。生活早已经支离破碎，除了得过且过地蹉跎青春，他找不到任何喘息的出口。
　　可是现在，阴云密布的人生终于打开了一道乌云的缺口，一束阳光照拂到顾童瑟瑟发抖的心中，他绝不能允许，任何人，挡住属于他的温暖。
　　顾童深吸了几口气，稍缓了缓身上的疼痛，扶着墙站了起来。他跌跌撞撞地走回家时，已经深夜了。他随便给伤口上了点药，便躺倒在了床上，彻夜难眠，他要想办法。天一亮，他打定了主意，往袖口里藏了一把刀，出了门。
　　顾童没有傻到去冲动杀人，他只是想要保护他在乎的人。他去了古董市场，买了一块模样差不多的假玉，赵然不识货，却偏执又贪婪，他要抓紧时间。
　　还是躲在那棵树后，顾童眺望着孤儿院的方向，没过多久，那个小胖子果然出现了。他被张娟拉着，四处张望着，直到张娟叫了他几声，他才回过神来，失落地低下头去，跟着张娟过了马路。
　　顾童一路悄悄跟着，直到张娟与关阳挥手告别，转身离开，他轻声叫了一句：“小阳。”冲他招了招手，“来。”
　　关阳一见是顾童，瞬间眉开眼笑，乐呵呵地朝着他扑了过来，“童哥！”
　　“嘘——小点声。”顾童揉了揉他满头的小卷毛，“要上学啦？”
　　“嗯！”关阳点了点头，“童哥，你不是说，五天才能来找我吗？”
　　“你又乖又听话，我就早点来啦。”顾童对他笑了笑，又严肃了起来，“小阳，你听不听童哥的话？”
　　关阳毫不犹豫，“听！”
　　“那好。那你帮童哥一个忙，好不好？”
　　“好。”
　　顾童四周张望了一番，悄声说道：“小阳，你把你的宝贝藏起来，好不好？”
　　“宝贝？”
　　“嗯，来。”关阳乖乖地让顾童从自己脖子上摘下那块玉，“小阳，一会儿，你把你的这个宝贝交给最喜欢你的，对你最好的老师，就说怕丢了，让老师帮你收起来，晚上让张娟阿姨拿走，让她帮你保管着，听懂了吗？”
　　关阳眨了眨眼睛，“为什么啊？”
　　“嗯…因为小阳的玉太漂亮了，有很多人都喜欢，可童哥不想让他们看到，好不好？”
　　关阳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好。”
　　“真乖。”顾童笑着捏了捏他的脸，又从兜里拿出那块假玉，“小阳，这个你拿着，如果有人想要看你的玉，你就把这个给他，咱们一起骗他们玩，好不好？”
　　“骗人不是好孩子。”
　　顾童嘟了嘟嘴，委屈地说道：“小阳，咱们是不是好兄弟？”
　　“是！”
　　“那你讲不讲义气？”
　　“讲！”
　　“那你帮不帮我？”
　　关阳盯着顾童看了一会儿，“嗯，帮。”
　　“那说定啦，不许反悔。”
　　“嗯！”
　　顾童捏了捏他的鼻子，“反悔的是小猪哦。”
　　“知道啦。”
　　“好啦，快进去吧，该迟到了。”
　　关阳看了看校门，恋恋不舍地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学校。
　　顾童走在街上，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悲壮，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东窗事发，但他了解赵然，那个人没有良心，更没有耐心，一旦发现被骗了，自己也只能吃不了兜着走了。他自嘲一笑，也不明白，从没被任何人施舍过半点爱的自己，这样义无反顾的，到底在图些什么。
　　顾童停下了脚步，他被围住了，那些人手里拿着刀。
　　“怎么了？”
　　“你还有脸问我怎么了。”赵然拽起顾童的领口，恶狠狠地瞪着他：“顾童，你他妈装得够像的啊！我差点就真的以为你改邪归正变成邻家好哥哥了，怎么，那小孩知道你拿了他的玉，用他妈一块假的糊弄他了吗？”
　　顾童笑了笑，“然哥，你听我…”
　　赵然没有给顾童说完话的机会，猛地一拳挥下，顾童被打得有点懵，赵然将他按在地上，“玉呢？”
　　“咳咳…我卖了….”
　　“卖了？好，钱呢？”
　　“拿去赌了。”顾童突然轻笑一声，“血本无归。”
　　“操|你妈！顾童，你自己找死！”
　　“我是想死，哈哈哈…”顾童大笑起来，突然抬手一挥，只听见赵然一声惨叫，疼苦地用手捂住了眼睛，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瞬间怒不可遏，“血…愣着干嘛？砍死他！”
　　顾童不记得后来发生的事了，他只有依稀的印象，来了警车，来了救护车，好疼，好多血，然后，就是一片模糊。
　　顾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的床上了，他胸前被砍了两刀，腿骨骨折，还有脑震荡。他有些头晕，但还算清醒，但一清醒，就会意识到，医药费，他交不起。
　　“醒了？”
　　顾童一惊，“张阿姨？”
　　“嗯。”张娟推了推眼镜，在他身旁坐了下来，“你的档案还在孤儿院，联系人就是我，所以警察给我打了电话。”
　　“张阿姨，我…”
　　“别说了，小童。”张娟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叫过顾童了，她自己也有点不适应，但还是温柔地笑了笑，“你当我傻么？小阳那块玉，现在在我这，你放心吧。”
　　顾童有些哽咽，“张阿姨，谢谢您。”
　　“不用谢，医药费我出了，你别担心，以后慢慢还我。”
　　“嗯…”顾童的眼眶有些湿润，“阿姨，小阳他…”
　　“顾童，虽然我一直不说你好话，但我一直相信，你本质上是一个好孩子，只是命不太好。”张娟笑了笑，“关阳认识你之后，比以前开朗多了，不然，我也不会装傻让你接触关阳。因为我觉得，关阳需要关爱，你也需要。如果他能让你改过自新，我愿意冒这个险。”
　　顾童撑起身子，“张阿姨，我…”
　　“但是，”张娟又将他按了下去，让他躺好，“顾童，我刚才说了你命不好，你承认么？”
　　顾童垂下了眼皮，轻轻点了点头。
　　“小阳的路还很长，他学习挺好，又聪明又懂事，还…”
　　“阿姨，您别说了，我懂。”顾童偏过头去，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我会离他远远的。”
　　“小童，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可你知道么，现在有一个很好的人，愿意领养他，你也知道，孤儿都多么渴望家庭，我不想你…”
　　“惹麻烦，对吧？”顾童苦涩地笑了笑，“放心，阿姨，我知道该怎么做。”
　　“嗯…”张娟有些于心不忍，但她必须这么做，她同情顾童，但她也心知肚明，顾童是个没有明天的人，如果不狠心让他离开，他早晚会成为关阳的负担。
　　“小童，那你好好歇着，我走了。”
　　顾童忙拉住张娟的手，“张阿姨，我能问问，是什么样的人么？”
　　“一个高大的男人，三十多岁，看起来很老实。哦，他也姓关，一直说着跟小阳有缘分。”
　　“一个男人，没有老婆？”
　　张娟摇了摇头，“没有，我也很犹豫，但他经济条件不错。小童，你也知道，被领养不容易，那个男人承诺，绝对不会弃养，他会好好待小阳的。”
　　“承诺？有用么？”顾童揉了揉眼睛，“那他以后娶了老婆，有了自己的孩子，对小阳不好怎么办？”
　　张娟叹了口气，“小童，不要想这么多了，谁又能保证什么呢？被领养本来就是一场赌注，除了坚定地相信自己会幸福，你还有别的办法么？”
　　“我…”顾童哑口无言，只能说道：“我知道了，他什么时候走？”
　　“最多一个月吧。”
　　“嗯。”
　　张娟还想说什么，但看着顾童将头目光呆滞转向窗外，到底是什么都说不出口。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
　　关门的声音响起，顾童再也忍受不住，枕头被浸湿了。
　　他知道，太阳要落山了，那束微光，终究还是照拂不到自己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好烦改字哦，一审就要审好久，jj心情不好能审一天。。。
　　如果大家看到这章却还没看到上一章的话，那就是还在审...在审...审....
　　总有一天我会被审得没脾气了_(┐「ε:)_


第17章 分别
　　顾童只在医院躺了几天，就杵着拐回家了。赵然那伙人都已经成年，因为故意伤害罪被刑拘，顾童的世界终于清静了些，所有人，无论善恶，都走得一干二净。
　　他没再去看过关阳，其实也去了，就是远远地躲着。他没有别的目的，就只是单纯想看看，看看那个要做关阳爸爸的男人，到底够不够资格。
　　他等了好几天，终于等到了。张娟说得没错，那的确是一个看起来憨厚善良的男人，眉眼中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让人忍不住去亲近。顾童见那人拿着一沓文件，疾步匆匆走近了孤儿院。他隐约知道那些文件是什么，曾经那对夫妻也是靠着这么多张纸把他领走的，当然，也是靠着这么多张纸把他送回来的。顾童有些心慌，他竟然忍不住，一瘸一拐地朝着那扇大门走去。
　　他就那么恰到好处地赶上了这个结局，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男人，牵着小关阳，迎面向着他走了过来。
　　“童哥！”关阳还是那么莽撞，看见他就扑了过来，顾童的腿吃痛，没有站稳，狼狈地栽了下去，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你是不是又胖了？”顾童的心很疼，嘴上却含着笑，他干脆没有站起来，抱住了关阳，头抵在他圆鼓鼓的肚子上，“小阳，你要去哪啊？”
　　“去…”
　　“小阳，过来！”张娟追了上来，一把将关阳拽走，护在身后，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乖，去找爸爸。”
　　“我不！我要童哥！”
　　“关阳！听不听话？”张娟有些着急，声音大了些。
　　“张女士，没关系。”那男人缓步走了过来，对张娟安抚地笑了笑，向着顾童伸出手去，“先起来吧。”
　　顾童点了点头，拉住他的手，站了起来，“谢..谢谢。”
　　“没关系。”男人笑了笑，“你是小阳的…朋友？”
　　“我…”顾童看了看张娟，局促地低下了头，“嗯。”
　　“我看小阳挺喜欢你的，你要不要跟他再说几句？”
　　顾童抬起头，眼中难掩惊喜：“可，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对着身后的关阳说道，“小阳，你和你的朋友再玩一会儿，然后我们再回家，好吗？”
　　“好！”关阳开心地笑了笑，又朝顾童跑了过去，抱住了他的腿蹭了蹭，“童哥！”
　　“你们聊，张女士，我们去那边吧。”男人微微一笑，张娟点了点头，两个人便稍走远了些。
　　“童哥…”关阳抬起头来看着他，眼皮有些红肿，显然是刚刚哭了一鼻子。“我不想走…”
　　“说什么呢你？”顾童还是坐了下去，将关阳往自己身前拉了拉，扒拉了一下他的小卷毛，柔声说道：“小阳，你就要有一个家了，很温暖很美好的家。那个叔叔，以后就是你的爸爸，他会对你特别特别好，陪你睡觉，带你上学，给你做饭，你再也不会被任何人欺负了，不好么？”
　　“比你对我都好么？”关阳的鼻头又红了，眼看又要哭了，顾童连忙说道：“当然比我好了，比我对你好一千倍一万倍！”
　　“那我也不要…见不到…童哥..”
　　关阳还是哭了，哭得停不下来，顾童的心很酸，却强撑着让自己微笑着，不允许自己落泪。他一边给关阳抹着眼泪，一边不断安慰着：“哭什么呢？”
　　“童哥，你不要…我了…”
　　“谁说我不要你了？小阳，咱们再玩个游戏，好不好？”
　　“什么..什么..游戏…”
　　顾童笑了笑，“我们玩快快长大，咱们比比谁先长大，你要是赢了，我就去看你，好不好？”
　　“我怎么..赢…”
　　“你听话，懂事，对爸爸，也可能将来有妈妈，对他们好。千万不要学童哥骗人偷东西，懂么？”
　　“嗯…”
　　“真乖，等你长大了，我就去找你，咱们定个接头暗号，好不好？”
　　“好。”
　　“你看看你，长得这么像土豆，等你长大了，土豆就该发芽了，我就说，土豆发芽了，你就认出我来了，好不好？”
　　关阳抽泣了半天，才断断续续地说出那个“好”字。
　　“小阳真棒！一看就是男子汉！”顾童拥住他，在他耳畔悄声说道：“小阳，你将来，会上大学，会有很多善良的好朋友，会有一个赚很多钱的好工作，还会有一个漂亮的老婆，生很多孩子，会很开心，很…快乐。”
　　“童哥也会吗？”
　　顾童的嗓子有些发酸，沉默了许久，才沙哑地说道：“嗯，我也会。”
　　“真的么？”
　　“真的。”顾童推开他，笑着捏了捏他的脸，“你看爸爸都等急了，咱们找他去吧？”
　　“嗯。”关阳轻轻地点了点头。
　　关阳被送上了车，依旧哭个不停。顾童狠下心，躲在墙后不肯出来，他想再见到关阳，却不想再让关阳见到自己。
　　“顾童，谢谢你。”
　　顾童有些吃惊，那男人正站在自己面前，关切地看着他。
　　“谢我什么？”顾童连忙抹了抹脸，“放过关阳么？”
　　“不是这样的，你误会我了。”那人没有生气，而是递给了他一张名片，“我叫关正，是个工程师，你要是想关阳了，可以联系我。”
　　顾童接过名片看了看，“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关正笑了笑，“我不结婚，有我的原因，但请你放心，我不是变态，我会好好对关阳的，像亲生父亲一样。”
　　“你最好说到做到。”
　　“我会的。”关正伸出手，“顾童，你是好孩子，你才十六岁，未来的路很长，别灰心。”
　　顾童冷笑一声，握了握关正的手，“嗯，我知道了。”
　　“那我走了，不跟小阳说声再见？”
　　顾童摇了摇头，“不用了。”
　　“好。”关正冲他点了点头，朝着车走去。
　　汽车发动，远去，顾童的心里，真的什么都剩不下了。
　　南柯一梦，想抛弃，舍不得，得不到。
　　顾童整日盯着那张名片发呆，终于有一天，他命令自己，按下了打火机，让那张纸灰飞烟灭。他想找关阳，可他知道自己不能。关阳迎来了自己美好的人生，开始了新的生活。他们不再是一个世界的人，只能渐行渐远。倘若他缠着他，这份温暖早晚会演变成嫌恶，倒不如就让关阳彻底忘了自己，不去拖累他的生活。
　　顾童能为关阳做的就这么多了，推开他，背弃他，离开他，让他与自己这样的渣滓再没有半分关系，这就是他能给小关阳唯一的报答。
　　“童哥，你终于…终于认出我了！”
　　纪童一把推开他，“你小子早就认出我了，是不是？”
　　展阳嘿嘿一笑，又抱住了他，“你天天上新闻，还用认啊？”
　　“滚开！别往我身上蹭！”纪童又推开他，“你干嘛不直接告诉我啊？耍我玩呢？”
　　“我想看看你到底什么时候能认出来我。”
　　“你丫真是有病。”
　　“我就是有病，不然谁会喜欢你这种茅坑里的石头？”展阳在纪童身旁坐下，挽过他的胳膊，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问道：“童哥，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纪童的心一下软了下来，叹了口气，“我以为你都把我忘了。”
　　“你凭什么这么以为？”
　　“小孩子嘛，有了新朋友，谁还会记得以前的人？我就完全不记得我小时候认识的人了。”
　　“童哥，”展阳紧了紧挽着他的手臂，委屈地说道：“我就是想要长大，所以我努力学习，那么早就大学毕业了，可你还是不来找我，我真的好想你。”
　　顾童叹了口气：“对不起。”
　　展阳愣了一下，“再说一遍。”
　　“你小子…”
　　“再说一遍我就原谅你。”
　　“…对不起。”
　　“没关系！”展阳傻笑两声，“童哥，你怎么认出来我的？”
　　“你爸，关正。看来他真的对你挺好啊。”
　　“嗯。”提起父亲，展阳的心情又低落了下去，“我爸他…真的很爱我。”
　　“那就好。”纪童抬手拍了拍展阳的头，“你别靠着我了，肩膀酸。”
　　“哦。”展阳乖乖坐好，又坏笑一声，揽过纪童的肩，将他的头往自己肩上一按，“那你头靠着我。”
　　“滚！”
　　“我不，我就要你靠着我。”
　　“行行行，又来小孩那一套。”纪童拿他没辙，老老实实地靠了上去，“你也别怪我没认出来你，你看看你现在，这么高，还一身腱子肉，哪像小时候那肥样？还有，你那一脑袋卷哪去了？”
　　“我拉直了，我怕你认出来我。”
　　“你他妈就是有病，又怕我认出来你，又想我认出来你，是不是精神分裂啊？”
　　“嗯，可能是有点。”展阳笑了笑，又突然严肃了起来，“顾童，我以后不想再让你当我哥了。”
　　“为什么？”
　　“我不是小孩了。”
　　“狗屁，你比我小八岁，就是小屁…唔..”
　　展阳突然扭过纪童的脸，对着他的嘴就吻了上去。他吻得霸道至极，一只手将纪童乱挥的手扣住，另一只手捏住他的脸颊，舌尖撬开了他的唇。纪童紧闭牙关，展阳的舌尖在他唇上轻轻一舔，抿了抿嘴，不服气地说道：“顾童，早晚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张开嘴的。”
　　纪童气得满脸通红，“你先把我的手松开。”
　　“松了你会打我的。”
　　“我不打你。”
　　“真的？”
　　“嗯。”
　　展阳的手掌刚一放开，纪童的拳头就挥了下去，“王八蛋！”
　　展阳却贱贱地笑了笑，“我一猜你就是骗我，怎么，要不要再打一拳？”
　　“你…”
　　纪童抬起手，到底是没有再挥下去，展阳搂住他的腰，脑袋在他颈间蹭了蹭，轻声说道：“顾童，你不怪我吧？”
　　“说什么呢？”
　　“那天，你手指没了，我恨不得冲进去，可我没有，我没有保护好你。”
　　“哼，我用得着你保护我？”
　　展阳的手突然探进他的衣服，纪童连忙拉住他，“你干嘛？”
　　“这两道刀伤，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展阳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那两道伤口，“顾童，你以前怎么保护我，我以后就怎么保护你。”他抬起头，额头抵着纪童的额头，语气温柔而坚定，
　　“顾童，我不要再当你弟弟了，我要做你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申请签约又一次被拒了  _(:3 」∠)_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哈哈哈哈。。。。
　　我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一点想笑，习以为常习以为常  o(￣ヘ￣*o)
　　不过嘞，这打击不了我哒，这文早就码完了，我现在在码新坑，我对写文是真爱，有一个人看我就写给一个人，有一堆人看我就写给一堆人，无所谓啦(=￣ω￣=)
　　转个圈圈，蟹蟹大家~


第18章 宴会
　　韩漠一进门，就看见展阳捧着纪童的脸，目光温柔地注视着他。惊讶从他眼中一闪而过，便又迅速恢复了往日的平淡无波。他轻咳了一声，“二少。”
　　“我靠…”纪童吓了一跳，忙推开展阳，猛地转过头去，“你他妈怎么不敲门啊？”
　　“如果要敲门，钥匙的意义又是什么？”
　　“明天我就把锁换了！”
　　“你还是别换了，我还得叫人开锁，还得配钥匙，很麻烦。”韩漠笑了笑，将外套往沙发背上一放，“没打扰你们吧？”
　　纪童一听这个，面颊骤红，急道：“不是，韩叔，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
　　“就…我们..不…哎呦我操！”纪童干脆放弃解释，拿起桌子上的水仰头灌了下去，往桌子上一摔，冲着展阳吼道：“你小子快给他说清楚，别玷污了老子的清白！”
　　展阳嗤笑一声，“纪先生，您还有清白呢？”
　　“滚你大爷！”
　　“好了好了。”展阳顺了顺他的后背，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我跟韩漠说就是了，顾童，你别生气了。”
　　纪童不说话，展阳悄悄挠了挠他的手心，对着韩漠笑道：“韩先生，纪先生他眼睛里进沙子了，我帮他吹了吹，您别误会。”
　　韩漠往沙发上一坐，“我懒得误会，随便你们吧。”
　　“行了你们，一口一个先生叫着，不嫌累啊，谁还不知道谁啊？”纪童白了韩漠一眼，也坐了下来，“韩叔，干嘛来了？”
　　韩漠也不卖关子，将手中的信封往桌上一丢，“纪雅回来了，你知道吧？”
　　“嗯，知道。”
　　“纪山这两天心情好得很，他要给女儿办一个接风宴，在他西山的别墅里，这是请柬。”
　　纪童拿起信封看了看，冷笑一声，“韩叔，我就是颗老鼠屎，去了多影响他心情啊。”
　　“你以为他想让你去？可你是他儿子，纪雅又那么喜欢你，他在纪雅面前一向做出一副对你很好的样子，就算是老鼠屎，他也得忍着恶心吃下去，是不是？”
　　“行吧，反正我不想去也得去，他老人家就为了给我送个通知，还让韩叔您专程跑一趟，他什么时候这么把我当回事了？”
　　“我要不来，纪雅就亲自来，纪山可不想让他那宝贝女儿跟你多说一句话。”
　　纪童哈哈一笑，“行吧，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事么？”
　　“没了。”
　　“那您还在这呆着干嘛？”
　　韩漠轻笑一声，“行，那我不打扰你们了，你们继续。”
　　“不是，继续什么啊？那小子刚都不跟你说清楚了吗？”
　　韩漠勾了勾嘴角，不去理会这只炸了毛的斗鸡，不经意地瞥了展阳一眼，起身离开了。
　　“顾童，咱们到了。”
　　展阳轻轻推了推一旁酣睡的纪童，纪童哼了一声，揉了揉双眼，一脸的不耐。
　　“怎么这么快？”
　　“开了两个小时呢，我让你中午睡一觉，谁让你不听话？”展阳一边给他松开安全带，一边笑着说道。
　　“就不睡，整那么精神给谁看呢？”纪童打了个哈欠，稍清醒了些，“我走了，你在这等我，无聊的话就在山上转转，我争取早点溜出来。”
　　“嗯。”展阳点了点头，“别喝酒，宴会的东西不好吃，你少吃点，晚上回家我给你下面条。”
　　“我知道了。”纪童抬手揉了揉展阳的脑袋，“还是卷的摸得舒服。”
　　“长长就好了。”展阳握住纪童的手，“顾童…”
　　“还有事？”
　　展阳看了看车窗外，飞快地在纪童脸上啄了一口，“你今天，真帅。”
　　纪童抹了抹脸，对着他脑门狠狠一戳，骂道：“你小子以后再这么没大没小，老子真揍你啊！”
　　展阳笑了笑，“行，我等着你揍我。快去吧，别磨蹭了。”
　　“嗯。那我走了啊。”纪童下了车，拽了拽身上剪裁合身的西装，嘴角勾了勾，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那是，也不看看谁穿。”
　　他冲展阳挥了挥手，沉下了脸，进了纪家的会馆。
　　纪雅穿了一身淡粉色的高定长裙，头发稍稍挽起，化着淡雅的妆容。她长得高雅秀丽，举手投足间尽是高贵，一颦一笑，都自然而然地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但她的目光却一直凝滞在门口，直到她等的那个人终于出现————修长，英俊，桀骜不驯的纪童。
　　“小童，你来啦。”
　　纪雅一看见纪童，就连忙迎了上去，对他恬然一笑，“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怎么会？”纪童对她笑了笑，“姐，你好不容易回来了，我怎么会不来迎接你回家呢？”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是不太喜欢，不过也无所谓。”纪童稍低下了头，在纪雅耳畔悄声说道：“所以，姐，一会儿我早点走，你帮我打个掩护。”
　　纪雅的脸上闪过一丝失落，“既然来了，就多在家里呆一会儿吧，咱们这么长时间没见了，都…”
　　“小童，你来了怎么也不跟我打声招呼？”
　　纪山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窃窃私语，他满面慈爱地走了过来，身后依旧跟着韩漠和赵然。顾童整理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对纪山说道：“爸，这不姐回来了，我先跟她叙叙旧，正要去找您呢，你倒先过来了。”
　　“对啊，爸，小童他很孝顺您的，您别怪他了。”纪雅娇甜地对父亲笑了笑，挽起了他的手臂。
　　“我知道，所以我这不是来找我这好儿子了吗？”
　　纪童的嘴角抽了抽，松了松领带，举着酒杯仰头便灌了下去。
　　“小童，你不能喝酒！”
　　“姐，我知道，这是苏打水，别担心。”纪童似笑非笑地看了纪山一眼，“我可不敢喝酒了，不然，谁知道会出什么事呢，是吧，爸爸？”
　　“嗯，你以前又抽烟又喝酒，现在好很多了。”
　　“是啊。”纪童转着空杯子，轻笑一声，“我也得为我的健康着想啊，谁不想多活几年呢？”
　　“小童。”纪雅秀眉微蹙，目光灼热地看着纪童，“我不会让你死的，绝对不会！”
　　“姐，我不是那个意思。”纪童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知道你对我好。”
　　纪山咳了一声，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挡住了纪童看纪雅的视线，转头对韩漠说道：“把苏记者叫来，让他来给我们拍一张全家福。”
　　“是，纪先生。”
　　宾客安静了下来，他们看着大厅中央幸福的一家三口，一个个或真诚或虚伪地微笑着。苏果带来的摄像师按下快门，轻而易举地拿下了第二天的新闻头条。
　　“耽误大家时间了，我女儿从F国念完博士回国，我今天特别高兴，只要大家吃好喝好玩好就行，想要什么，极夜城报销！”
　　纪山话音一落，掌声，欢呼声，和明快的音乐声恰到好处地响起。纪山和纪雅碰了一下杯，和蔼地将她的头发向耳后挽了挽，“宝贝，陪爸爸见几个人好么？”
　　“爸，小童他…”
　　“小雅，小童他不小了，都十年了，早长大了。”
　　“是啊，姐，你陪着爸吧，这里这么多妞儿，你在我旁边，我施展不开啊。”纪童坏笑道。
　　“行，随便你！”纪雅一听这话，瞬间无名火起，挽起纪山的手臂，说道：“爸，你说得对，我和小童十年没见了，是不了解他了，咱们走吧。”
　　纪山笑着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叔叔们都在那边，咱们过去。”目光在纪童脸上扫过，不动声色地离开了。
　　“纪先生，好久不见。”纪山走后，苏果终于有了跟纪童打招呼的机会。
　　“哦？苏记者。”纪童扬了扬下巴，“我手不方便，就不跟你握手了啊。”
　　“哦，没事。”苏果收回了悬在半空中的手，“纪先生，您今天很帅气。”
　　“谢谢，所有人都这么夸我。”纪童不屑地努了努嘴，“纪山今天只放了一家媒体进来，你还真有本事，估计要被你那些前辈们嫉妒死了吧？”
　　“您过奖了，都是托您的福。”
　　“我的？”
　　“嗯，最近写您的那几篇报道，点击率很高。”
　　“是么？那你应该给我一个大红包。”
　　“我会的，纪先生。”
　　“别太得意，你还没当上主编呢！”纪童慵懒地扭了扭脖子，从他身侧走过，目视着前方，“加油吧，我这一辈子没相信过谁，苏果，别让我失望。”
　　“放心吧，纪先生，我这一辈子也没让谁失望过。”
　　“但愿吧。”
　　“纪先生，您这就要走了么？”
　　“嗯。”纪童笑了笑，“回家吃面条。”
　　展阳一直都没有离开，因为他了解纪童，那个人肯定在里面呆不久。他看了看表，不到一个小时，果然，车门被拉开了。
　　纪童随手将西装外套往车后座一丢，烦躁地扯下了领带，这才长松了一口气，看向了展阳，“等急了吗？”
　　“没有。”展阳指了指他的车座，“安全带。”
　　“不系！”
　　“那你坐后座上去。”
　　“不去！”
　　展阳轻笑一声，“顾童，你要是不听话，我可就帮你系了。我可不保证我会不会…”
　　“系系系！”顾童白了他一眼，老老实实地拴上安全带，“行了吧？快回家，老子饿死了！”
　　“我让你少吃点，又没让你不吃，你干嘛饿着肚子？”
　　“我看见纪山就没胃口。”
　　“那你看见我又有胃口了？”
　　“嗯，条件反射，一看见你就想到你做的吃的，然后就饿了。”
　　展阳抿嘴一笑，发动了车子，“马上就到家啦，你眯会儿。”
　　“嗯。”顾童打了个哈欠，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展阳开车一向又快又稳，自从坐了他的车，纪童向来睡得肆无忌惮。但今天，却被一声急刹猛地惊醒。
　　一辆车突然打横挡住了狭窄的山路，纪童还没来得及惊慌，车前便走过来一个人。
　　展阳握住了纪童的手，“没事，这个人我认识。”
　　“你认识？谁啊？”
　　展阳没有回答他，而是按下车窗，对外面的人说道：“雷哥，你们怎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两个人的感情会有质的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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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谈话
　　“雷哥，你怎么来了？”
　　雷升手拉着车窗，神情严肃：“阳子，我说过，你不告诉我，我会自己查。”
　　展阳环顾了一下四周，低声道：“雷哥，这里不知道有多少纪山的人，你快走，我会联系你们的。”
　　雷升瞥了一眼里面的纪童，“阳子，你放心，我没别的想法，我就是想和纪先生谈谈。”
　　“找我谈？”纪童轻笑一声，“展阳，这你朋友？”
　　展阳点了点头，“顾童，对不起，我…”
　　“那就谈吧，给你个面子。”纪童向前倚了倚身，对着车窗外的雷升说道：“您就别把车横在这挡路了，去哪谈？带个路吧。”
　　雷升没想到纪童居然这么干脆，愣了一瞬，点了点头，“好。”
　　展阳按上车窗，不紧不慢地跟着雷升的车，轻叹了一声。
　　“顾童，真的要去么？”
　　“不然呢？不是你朋友吗？”
　　“是朋友，但我怕他们伤害你。”
　　“为什么？”
　　见展阳沉默了下去，纪童嗤声一笑，“我知道，你那朋友，又跟我有仇，是不是？”
　　“嗯。”
　　“我又干什么了？”
　　“去年你嫖|娼，死的那个姑娘，是他妹妹。”
　　“我操，纪山这老孙子，到底给老子惹了多少麻烦！你这朋友不会杀了我吧？”
　　“那咱不去了，我把他甩开。”
　　纪童往座椅上一瘫，“算了算了，好死不死的，先说清楚吧。省得误会越积越深。”
　　“误会？这么说，你没嫖|娼？”
　　纪童冷笑一声，“不知道，我喝醉了，一点印象都没了。”
　　“你以后少他妈喝酒，一喝酒就出事！”
　　“唉你小子，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我跟我男朋友说话呢！”
　　“滚蛋！”
　　“顾童，我是认真的，我相信你，你不是那样的人。无论如何，我都会护着你。”
　　纪童斜眼看向他，“失去朋友也无所谓？”
　　“有所谓。”展阳目视着前方，平淡地说道，“但是，你比朋友重要。”
　　“为什么相信我？”
　　“不为什么，你是我的童哥。”
　　纪童怔了几秒，眼睛有些发酸，他闭上眼睛，突然开怀一笑，淡淡地说道：“关阳，我没嫖|娼，从来没有。”
　　“我知道。”
　　“谢谢你。”
　　展阳的眼眶有些湿热，他微微一笑，伸手握住纪童的手，纪童没有反抗。
　　“这地方离我家挺近啊。”纪童跟在展阳身边，左右张望着，“这样的拆迁楼你们都能找到，厉害厉害。”
　　雷升一言不发，直到走到一间房间的门口，才转身对纪童说道：“请进吧。”
　　纪童撇了撇嘴，走了进去。
　　“呦呵，怎么还有两人啊？”纪童看见坐在那里的梁月和李冉，调笑道，“我把你们的妹妹也嫖了？”
　　“纪童！你混蛋！”梁月骂道，“你做过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妹妹啊，我真不清楚呀。”纪童一脸委屈地往展阳身后一躲，探出了脑袋，对梁月笑了笑，“不会是…咱俩做过，我没给你钱？”
　　“你…”梁月冲过来就要打纪童，却被展阳拦住，他握住梁月的手腕，柔声道：“梁月，顾童他就是这样，爱开玩笑，我替他向你道歉。”
　　“关阳，你还护着他？”
　　“嗯。我护着他。”
　　梁月的手被李冉轻轻拉了拉，“梁月，你先冷静一下，既然今天他都来了，就把话说清楚，说不定…说不定我们真的误会纪童了。”
　　梁月深吸了一口气，怒火稍息，“行，我看你能说什么。”
　　雷升走过来拍了拍梁月的肩膀，让她坐下，又对着展阳说道，“阳子，纪先生，你们也坐吧。”
　　纪童嘴角勾了勾，坐了下来，翘起了腿。
　　“雷先生，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但我要相信你，才会说真话，你明白么？”
　　雷升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那么纪先生，怎么才能让你相信我呢？”
　　“很简单，小阳说，你们是他朋友？”
　　“小阳？挺亲的啊？”
　　“我跟关阳，肯定比你们要亲。”
　　“是么？”雷升看向展阳，“关阳没跟我说过啊。”
　　“他肯定不会跟你说的。”纪童笑了笑，“我不让他说，是为你们好。你也知道，跟我有关系的人，命都不好。”
　　“这个我倒是深有体会。”雷升冷笑一声，“你跟关阳，是什么关系？”
　　“亲密关系。”
　　“关阳！他胡说什么呢？什么叫…叫亲密关系？”梁月再也按耐不住，吃惊地瞪着展阳。
　　纪童哈哈一笑，“亲密，和关系，这两个词，妹妹你不懂哪一个？我都没上过几天学，你不会还不如我呢吧？”
　　“我没问你！”
　　“梁月。”展阳看着她，平静地说道，“我喜欢顾童。”
　　“喜…欢？”梁月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豆大的眼泪从眼中滴落，“什么叫…喜欢…”
　　“就是你喜欢我家小阳的那种喜欢。”顾童邪魅一笑，说得轻描淡写，“懂了么？”
　　“你…关阳？”
　　展阳点了点头，“嗯。”
　　梁月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羞愤，“雷哥，我先走了。”说完狠狠地踹翻椅子，掩面跑了出去。
　　“雷哥，我看看她去啊，你们聊！”李冉担心梁月，忙追了出去。
　　“行了，终于清净了。”纪童舒了一口气，对雷升笑了笑，“您是再缓缓，还是咱们现在说？”
　　“你相信我了？”
　　“关阳能对你们承认，可见他很信任你们，他信任的人，我就信任。”
　　“好，纪先生，那我问了。”
　　“请。”
　　“我妹妹…”
　　“我不认识。”
　　雷升强压着骤起的怒火，“不认识？纪先生，那你总该记得，一年前你嫖了娼，进了局子，然后那个女孩死了吧？”
　　“我记得。”纪童向前躬了躬身，双臂撑到桌子上，不卑不亢地看着雷升，“雷先生，你就算相信我是个嫖客，你也不该相信自己的妹妹是个鸡，不是么？”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纪童顿了顿，轻笑一声，“你妹妹的死和我无关。跟你说句大实话，我，顾童，从没跟任何女人睡过，你信么？。”
　　“风流的纪大公子，你骗谁呢？”
　　“你爱信不信。”纪童清了清嗓子，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对、女、人、没、兴、趣。”他挑眉一笑，“不然你觉得，为什么我会喜欢关阳？”
　　纪童这话一说出口，展阳和雷升皆是一惊。展阳怔愣在那里，又惊喜又不可思议，他盯着纪童的侧脸看了许久，终于结结巴巴地说出一句话，“顾童，你…你再..再说一遍…”
　　“不说！”纪童抿了抿嘴唇，面颊绯红，但还是强撑着做派，对目瞪口呆地雷升说道：“至于么？不就是同性恋吗，没听说过啊？”
　　雷升这才回过神来，无力地揉了揉额角，“行，不说这个了，那我问你，你被媒体拍到了，总不是假的吧？”
　　“不是。”
　　“照片里，躺你身边的那个女孩，就是我妹妹。”
　　“嗯。”纪童看着雷升痛苦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终于严肃了些，“雷先生，我知道，你绝对不相信你妹妹会卖|淫，对不对？”
　　“她当然不会！小艾她…那么乖..”
　　“所以，你觉得我强|奸了她，然后纪家用了自己的势力，将这件事情说成是卖|淫嫖|娼。你妹妹不堪被曝光的压力，才自杀的，对么？”
　　雷升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难道不是吗？”
　　纪童叹了一口气，“纪家是用了手段，但他们的重点，不是卖|淫，而是嫖|娼。”
　　“你是说…”
　　“嗯，你妹妹就是个牺牲品。他们想害的，是我。坦白讲，我们都是受害人。”
　　“他们为什么要害你？”
　　“这用不着你管。雷先生，你只要知道，纪山不喜欢我这个养子，一点都不喜欢。”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没说让你相信我，你爱信谁信谁。毕竟…”纪童笑了笑，“我除了一张嘴，和我在醉酒后神志不清下记住的模糊事实，什么证据都没有。”
　　雷升背过身去，似乎思考了很久，才又看向他，眼中噙着难掩的悲伤。
　　“好，纪童，看在阳子的份上，我先暂时相信你。我会去找证据。”
　　“好啊，不过我奉劝你一句，你最好低调点，不然证据还没找到，你就成了死人了。”
　　“这我知道，不劳你费心了。纪童你听着，如果我找到证据，证明你真的对我妹妹做了那种事，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嗯，如果真是那样，你就杀了我吧。”纪童看向展阳，笑着说道：“一命还一命，很公平。对吧，小阳？”
　　关阳握住他的手，温柔地凝视着他，“顾童，我永远相信你。”
　　纪童笑而不语，对雷升说道：“雷先生，还有事吗？”
　　雷升摇摇头，“走吧，让我一个人想一想。”
　　“好。小阳，我饿死了，回家吃饭吧。”
　　展阳点了点头，“雷哥，梁月她…”
　　“给她点时间吧。”雷升叹了一口气，“我会帮你劝劝她”
　　“谢谢你，雷哥。”
　　雷升摆摆手，“走吧。”
　　“好。”展阳起身，揽过纪童的肩，离开了。
　　纪童一上车便开始装睡，展阳心照不宣，默默地开着车，一路上，不发一言。
　　一进家门，展阳再也忍受不了，二话不说，粗暴地扛起了纪童，将他往床上一扔，压在了他的身上。
　　“你干嘛？”
　　“顾童，你认真的？”
　　纪童笑了笑，“有真有假。”
　　“哪句真哪句假？”
　　“你猜。”
　　展阳的脸贴近纪童，鼻尖碰着鼻尖，“顾童，你到底想干什么？”
　　纪童的手指缓缓在展阳的唇上摩挲着，勾唇一笑，“关阳，恭喜你，你过关了。”
　　说完，不等展阳回答，纪童突然勾住了他的脖子，对着他的唇便压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要加的竖杠杠好多(*/ω＼*)


第20章 坦诚
　　纪童猝不及防的吻让展阳瞬间失去了理智，他张开嘴，回应着纪童咄咄逼人的舌，交缠着，缱绻着，进攻着。这份跃跃欲试的躁动，已经在他脑海里演练了无数遍，现在终于破土而出，美梦成了真，他不会给纪童任何反悔的机会。
　　纪童有些喘息，想要推开展阳。展阳一把抓住他的手，插入指缝，死死按住，容不得他的反抗。直到纪童憋得发出阵阵闷哼声，展阳才不情不愿地放过了他，盯着他被吻得红肿的嘴唇，挑眉一笑，“顾童，你这吻技，不行啊！”
　　纪童晃了晃身子，“你先起来，别压着我。”
　　“我不起来，我都硬了，你撩完就要跑，太不负责任了吧？”
　　纪童抬了抬腿，顶了顶展阳高耸的帐篷，轻笑一声，“我有怎么大魅力吗？”
　　“有。”展阳俯身轻轻咬了咬他的耳垂，低声说道：“顾童，你在玩火自焚，你知道么？”
　　“你干唔…”
　　展阳不允许纪童说完话，粗暴地扭过他的脸，对着他的唇便又吻了下去。纪童粗重的喘息和挣扎的呻|吟让他愈发情动，他骑在纪童身上，无所谓他乱踢乱蹬的双腿，一只手将他挥动的手臂按过头顶，另一只手向着他衬衫内探了进去。那是纪童的肉体，伤痕累累，梦寐以求的渴望。
　　展阳火热的手掌拂过纪童瘦削的肋骨，纪童一个激灵，对着展阳的下唇狠狠一咬，展阳吃痛，终于放开了他。
　　“你他妈…”
　　“顾童。”展阳打断了他，“你告诉我，哪句真，哪句假？”
　　“同性恋那句是假的。”
　　“那句是真的。”展阳斩钉截铁地说，“喜欢我的那句呢？”
　　“假的。”
　　“那句更是真的。”展阳舔了舔被咬破的下唇，勾唇一笑，“顾童，是你勾引我的，你自找的。”展阳突然一把撕开纪童的衬衫，纽扣噼里啪啦蹦了一地，对着纪童胸前的突起便咬了下去，纪童轻吟一声，骂道：“你他妈的属狗的，快放开老子！”
　　展阳不理他，顺着他的锁骨一路吻上去，在他的脖颈上狠狠嘬了一口，手却缓缓探了下去，拉开了他的裤链。
　　纪童一惊，连忙按住他的手，“你他妈要干什么？”
　　展阳抬起头来，鼻尖摩擦着他的双唇，轻声说道：“干你啊。”
　　“滚！”
　　“顾童，你都高耸入云了，身体这么诚实，嘴为什么还这么硬呢？”展阳一边说着，一边探进了纪童的西裤，“乖，把裤子脱了。”
　　“操|你大爷。”
　　“我大爷早死了！”展阳一把扯下纪童的裤子，握住了小纪童，坏笑道：“我帮你。”
　　展阳突然俯身含住小纪童，那熟稔的套|弄让纪童空有满腔怒火却无力反抗，他享受着羞耻的快感，享受着展阳霸道却温润的舌。他瘫痪了，发出令自己难以置信的呻|吟，大汗淋漓的酣爽让他彻底释放，释放欲望，释放压抑，释放这么多年来，躁动不安的内心。
　　纪童疲软地躺着，展阳擦了擦手，“舒服么？”
　　“你技术挺好，没少做吧？”
　　展阳侧身躺在他的身边，在他脸颊上啄了一口，“我啊，无师自通。”
　　“哼，没少看片吧？”
　　“嗯。不过我的意淫对象只有一个人。”
　　“切！”
　　“不问问是谁？”
　　“用问么？”
　　展阳笑了笑，“也是。”
　　“我说你...是天生的么？”
　　“你说什么？”
　　“就是...嗯..”
　　“同性恋？”
　　“嗯。”
　　展阳想了想：“算是天生的吧。”
　　“不能改吗？”
　　展阳轻笑一声：“我只喜欢过一个人，也只会喜欢这一个人，可这个人是个男的，你说，我怎么改？要不你劝劝那个人，让他去变个性？”
　　“滚你妈的，你才去变性！”纪童白了他一眼，“你就不怕别人说你？”
　　展阳凝视着他：“顾童，你怕吗？”
　　纪童咬咬嘴唇，“我不怕他们骂我，我天天被骂，但我怕…”
　　“他们骂我？”展阳笑了笑，握住了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胸口上，柔声说道：“顾童，我知道，当自己与众不同，没有几个人有勇气面对真实的的自己，但我有。幸福就在自己手里，只要你不怕，别人说得再难听，我也只当是个屁，因为他们理解不了我想要的。你懂么？”
　　“你想要什么？”
　　展阳拉起他的手吻了一下，“我只想要你。顾童，请你不要推开我。”
　　纪童看了他许久，轻轻点了点头。
　　“那你爸呢？关正他..你不觉得对不起他？”
　　展阳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我爸他…他会祝福我的，一定会的。”
　　“真的么？”
　　“嗯。我保证。”
　　展阳按了按纪童微蹙的眉头，突然坏笑一声，“顾童，你讲不讲义气？”
　　“说什么呢？”
　　“你舒服了，我这可还欲|火焚身呢！”
　　纪童垂眼瞥了一眼展阳的下面，心慌意乱地咽了咽口水，他连忙翻了个身，“你…你自己解决！”
　　“你这姿势正好。真贴心。”
　　展阳突然起身压到纪童的身上，火热的胸膛伏贴着纪童的后背。他在纪童耳边轻轻一吻，伸手拉开了床头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塑料瓶。纪童一惊，“这什么玩意儿？”
　　“这样你不会太疼。”
　　纪童疯狂地挣扎道：“你干什么？”
　　“强|奸你。”
　　“关阳，你滚开，我要生气了！”
　　展阳笑了笑，“你舍得么？”
　　纪童长叹一口气，“那..你下来，我要在上面。”
　　“顾童，你肾不好，还是我来吧！”
　　展阳这话一说出口便瞬间后悔了，果然，只见纪童明显地怔愣了几秒，冷冰冰地说道：“下去。”
　　“顾童，我…”
　　“下去！”
　　展阳知道纪童真的生气了，连忙放开了他。纪童翻身坐好，将被子一拉，盖住了自己。
　　展阳连忙把润滑液放了回去，穿好衣服，陪笑道：“顾童，你别生气，我…开玩笑才那么说的。”
　　“你怎么知道的？韩漠告诉你的？”
　　展阳在他身侧坐下，手钻进被子，寻到纪童的手，紧紧握住，“我自己猜的。”
　　纪童没有甩开展阳的手，脸色缓和了些，“怎么猜的？”
　　展阳低下头，“那天，你发烧，我想给你擦擦身上，看见你的纹身了。”
　　一提纹身，纪童的面颊瞬间染上一层红晕，他偏过头去，“我随便纹的，你别多想。”
　　“你随便就纹了一个发了芽的土豆，估计纹身师要被你笑死了吧？”展阳见他不说话，温柔地笑了笑，大胆地趴到了他的胸口上，用另一只手拥着他的腰，柔声说道：“童哥，我真的好喜欢你。”
　　“行了，别肉麻！”纪童吸了吸鼻子，“然后呢？”
　　“芽的下面，有一条疤。”
　　“一条疤你就猜出来了？”
　　“我不太确定，所以给韩漠发了一封邮件，他告诉我的。”
　　纪童捏了捏拳头，骂道：“就知道是韩漠这个王八蛋出卖的我！”他想到了什么，突然推开了展阳，问道：“你跟韩漠到底什么关系？那老狐狸嘴巴可是出了名的严。”
　　展阳笑了笑，“吃醋了？”
　　“滚！”
　　展阳又倾身搂住他，“顾童，韩漠跟我爸的关系很好，所以才会照顾我。你别多想。”
　　“我没多想。”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给他发邮件？”
　　“嗯，加密信箱，放心，以我的技术，纪山肯定查不到的。”
　　“你们暗通款曲很久了嘛！”
　　展阳哈哈一笑，在他脖颈上轻轻吻了一下：“还说你没吃醋？”
　　“就没有！”
　　“行，没有。”展阳沉默了几秒，放开了纪童，直勾勾地盯着他：“顾童，我总觉得，你说话虽然粗鲁，但不像没上过学的，你真的只读过小学？”
　　“嗯。我十六岁被纪山收养，那会儿是个混混，你不是知道么？就你认识我那年。”纪童顿了顿，接着说道：“我来了纪家，上了两年学，然后因为嫖|娼这事儿，就没学上了。不过纪雅她对我很好，她有一个私人图书馆，出国前虽然生我的气，但还是把钥匙给了我，我就时不时趁纪山不在进去看看。”
　　“纪雅小姐真的很喜欢你啊？”
　　顾童扬了扬下巴，“吃醋？”
　　“嗯。我不像你那么口是心非。”
　　“切！”
　　展阳突然又拥住他，纪童咳嗽了两声，“你小子下次这么突然袭击之前能不能说一声？”
　　“顾童。”
　　“怎..怎么了？”
　　“纪雅对你这么好，不仅是因为喜欢你吧？”
　　纪童愣了愣，不说话。
　　“你的肾，给了她对吧？”
　　纪童抿着唇，依然不发一言。
　　“为什么？”
　　纪童无所适从，他将额头无力地抵在展阳的颈窝中，哑声道：“我没得选。”
　　二人沉默着，直到纪童感到自己的肩膀上落下一片湿润，瞬间软下了心。他拍了拍展阳的后背，柔声道：“小阳，怎么又哭了？”
　　“你…怕疼…”
　　纪童微微一笑，“打了麻醉，不疼。”
　　展阳紧了紧自己的手臂，在纪童的肩膀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又在牙印上轻轻吻了一下，哽咽地说道：“童哥，我不会再让你受苦了，再也不会了…”
　　“好。”纪童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小阳，我饿了，不是说好了要给我做面条的吗？”
　　“嗯。”展阳轻轻地点了点头，“我这就去给你做。”
　　说完，他松开纪童，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口，对他含泪一笑，起身去了厨房。
　　作者有话要说：
　　船戏会有的，再等个十章。。。
　　哈哈哈


第21章 生活
　　纪童一直觉得，自从和展阳住在一起，他就没再自然醒过。晚上睡觉倒是老实得很，纪童不同意，展阳顶多冒着被臭骂一顿的风险抱抱他，或者冒着被踢下床的风险亲亲他。但一旦到了早上，展阳总有一万种办法叫他起床，更令他无法忍受的是，除了乐此不疲的唤醒服务，那小子现在有了新的乐趣——逼他跑步。
　　“顾童，七点了，起床。”
　　纪童翻了个身，哼哼了一声，“滚…”
　　展阳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他笑了笑，俯身趴到纪童耳畔，悄声说道：“顾童，我脱你裤子了啊。”
　　“你敢！”纪童一个激灵，还没起身，唇上就迎来了一个措手不及的早安吻。
　　这下他彻底清醒了，猛地睁大眼睛，对着展阳的脸就糊了一巴掌，翻身下了床，“这他妈才七点，我又没事干，你干嘛啊？”
　　展阳揉了揉脸，勾唇一笑，“你就一颗肾了，我要你健健康康的，所以，要让你早睡早起，吃好喝好运动好，你多活一天，我就多活一天，懂了么？”
　　“我活不活关你屁事啊！”
　　“顾童，我的心，到底要说多少次你才能懂？”
　　纪童撇了撇嘴，“你的意思，我要死了，你还能殉情？”
　　“你要死了，我会生不如死。”
　　纪童愣了愣，看着展阳那双一直没变的圆溜溜的大眼睛，胸口涌现出一阵突如其来的感动。不管这是不是展阳油嘴滑舌的情话，就算再拙劣，他纪童也会毫不犹豫地照单全收。他在阴暗虚伪里活得太久，幸福，哪怕只是假象，也足够令他迷醉了。更何况，他从心底里相信，展阳是真心喜欢着他的。
　　“行了，一大早就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纪童白了展阳一眼，“早饭呢？”
　　“我给你烤了全麦的面包，你先吃一点垫一垫，免得低血糖。然后消化消化我们去跑步，跑完步再吃早饭。”
　　“我不跑！”
　　“不用跑太多，五公里就行。”
　　“不跑！”
　　“那，三公里？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不好？”
　　“哪有为什么？你多大我多大啊？你年纪轻轻一身用不完的力气，我都一把年纪了，跑不动了！”
　　“对啊，我浑身都是力气。”展阳突然坏坏一笑，舔了舔嘴唇，上前拥住了他的腰，“不然…我们做点室内运动也行。”
　　“滚你大爷！”纪童一把推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行行行，不就是跑步么？你他妈比纪山还烦。”
　　展阳捏了捏他的鼻子，笑道：“顾童，真想给你栓个狗链，就不用天天这么费劲了。”
　　“滚！你才狗呢！”
　　“汪汪！”
　　“脸皮真厚。”
　　“不厚怎么追你啊？”
　　“切！面包呢？”
　　“等着啊。”展阳飞速在他脸颊上啄了一口，跑到了厨房。留下纪童站在床边，偷偷摸了摸自己的脸，上面还残留着展阳温润双唇那一瞬间的触觉，他不由自主地抿了抿嘴唇。
　　“你跑你的，不用等我。”纪童气喘吁吁地看着展阳那气定神闲地模样，瞬间觉得自己真是老了，也不明白自己快三十岁的人了，为什么对这个小屁孩言听计从。
　　展阳慢慢悠悠地迈着自己的两米大长腿，呼了一口气，“你别想偷懒，我就是监督你的。”
　　“你挺厉害啊，跑这山路都脸不红气不喘的。”
　　“我以前是学校篮球队的，专业运动员，这点运动量跟玩一样。”
　　“你学习又好体育又好？”
　　“嗯。当然。”展阳咧嘴一笑，“不是你让我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么？我那么喜欢你，当然听你的话。”
　　“行，你厉害。你他妈就骗我吧，还三公里。”
　　展阳嘿嘿一笑，“差不多啦，我没骗你，就是三公里，只不过没告诉你是山路。”
　　纪童累得连骂他的力气都没有，扶着膝盖，冲他摆了摆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歇…歇会儿…”
　　“行，反正也差不多了。”展阳扶起他的手臂，“别停这，走起来，你这样腿会酸的。”
　　纪童就那么鬼使神差地乖乖听了话，放弃了席地而坐的念头，跟在展阳身后走了起来，他向着山边望去，突然有种莫名的轻松。
　　“我怎么都不知道我家附近有这么一个小山坡。”
　　展阳转了个身，面对着他，“你那么宅，怎么会发现家门口就有一个小水库？”
　　“水库？”
　　“嗯，就在顶上，什么时候你能跑十公里，就能看到了。”
　　“非得用跑的吗？开车上去不就得了？”
　　展阳笑了笑，“顾童，其实水库没什么特别的，但你拼尽力气跑到那里，就是一汪死水都会成为绝美的风景。越辛苦，越珍贵。”
　　“那就不看了。”
　　“行啊，只是，你甘心吗？”
　　纪童看着展阳对自己微笑着，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展阳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他懂得他，洞悉他，看穿他，轻而易举击溃他所有防线，让他就算不情愿，也情不自禁地交代出全部的自己。
　　“不甘心。”
　　展阳缓缓靠近他，牵起他的手，在他手背上轻轻一吻，“顾童，总有一天，我们能跑上去的，不用着急，我相信你。”
　　“好。”纪童点了点头，“回去吧。”
　　“嗯。”
　　“还得…下山？”
　　“对啊。不然你想住山上？”
　　“不是…你小子…我刚反应过来，三公里是单程啊？”
　　展阳开怀一笑，“对啊。”
　　“去你大爷！”纪童手指着展阳的脸，气哼哼地说道：“我告诉你小子啊，老子不跑了！”
　　“行，不跑就不跑。”展阳突然将他拦腰一抱，对他眯眼笑了笑，“顾童，这样不算骗你了吧？”
　　“你干嘛？放我下来！”
　　“没事，这地方偏得很，山上没人。”
　　“那也..”
　　“你太瘦了。”展阳打断了他的话，垫了垫胳膊，“怎么喂不胖啊？”
　　“喂猪呢你？”
　　“猪比你好养多了。”
　　“滚，你才猪呢！”
　　“行，我是猪。猪八戒背媳妇儿，我抱媳妇儿，差不多。”
　　“你小子…”
　　“再废话我亲你了啊。”
　　纪童果然闭起了嘴。他绝不愿意承认，这一路上，他几乎忘记了自己作为一个刚硬男人的尊严，忘记了自己作为一个年长八岁大哥的架子，不顾一切地沉浸在了展阳宽厚而温暖的胸膛里。一直到了山下，展阳放下了他，他都恍惚着，他不得不接受，喜欢就是这么水到渠成，他甚至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依赖起身边这个曾经同样依赖着自己的男孩。
　　“想什么呢？”
　　“啊？没事。”
　　“没事你脸红什么？”
　　“啊？”纪童连忙捂住自己滚烫的脸颊，“我，我跑步累的。”
　　“哦。”展阳挑了挑眉，轻笑一声，“到家了。”
　　“啊？”
　　“咱们现在在家门口。”
　　“哦。”
　　“钥匙。”
　　“嗯？”
　　“我没带钥匙。”见纪童还愣在那里，展阳叹了口气，从他兜里掏出钥匙，在他眼前甩了甩，“累傻了？”
　　“滚！”
　　纪童这才回过神来，横冲直撞地进了门，往沙发上一瘫，“快做早饭，我好饿。”
　　“知道啦。”展阳在他头上轻轻一抚，笑着进了厨房。
　　“黑豆豆浆，喝光它，一滴都不许剩。”
　　纪童打了一个饱嗝 看着面前的一大杯豆浆，不由得皱了皱眉，“撑死了。”
　　“谁让你吃那么多？”
　　“我那是怕浪费。”
　　“不浪费，你下次少吃点，剩下多少我都能吃完。”
　　“行吧，那我先消化消化，一会儿再喝。”
　　“嗯。”展阳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道：“你别吃完就躺那，对胃不好。你歇会儿，咱们打扫卫生。”
　　“什么！”纪童差点从椅子上栽了下去，“打扫什么卫生？”
　　“就你家啊，还能是哪？”
　　“不是有阿姨呢吗？”
　　“我让韩漠给她辞了。”
　　“什么！”纪童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什么辞了？我同意了么？”
　　“你会同意的。”展阳笑了笑，擦了擦手上的水，向着他走了过来，安抚地顺了顺他的后背，“顾童，我们每天同床共枕的，你想让一个外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那你睡沙发去不就得了？”
　　“你忍心么？”
　　即便样子已经变了太多，展阳眼中那无辜的神色却仍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似乎瞬间就能哭了出来。即使知道他已经二十岁，不再是那个单纯的小孩子了，纪童对他这个表情也几乎是毫无招架之力。只能叹了口气，说道：“我不喜欢打扫。”
　　展阳见他服了软，拉起了他的手，柔声说道：“顾童，这是家，我们的家。”
　　“谁跟你一家！”纪童抽出自己的手，将那杯黑豆浆一饮而尽，“怎么打扫？”
　　展阳眉开眼笑地说道：“你这房子空得很，你就扫扫地就行，剩下的我来。”
　　“嗯。”
　　展阳捡起被纪童扔在地上的乱七八糟的衣服，扔进了洗衣机。又打开他的衣柜，纪童从来不让打扫的阿姨动自己的衣柜，里面杂乱无章，展阳认真地收拾起来。
　　展阳很高，抬眼就看见最顶层放着一个很不起眼的饼干盒子，盒子很旧却很大，感觉像是小时候商场促销的新年大礼包。
　　展阳有些好奇里面装的是什么，他拿出盒子，走到埋头扫地的纪童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顾童。”
　　“干嘛？”纪童一抬起头，就看见展阳怀中抱着的铁盒，他一把夺了过去，“谁让你动这个的？”
　　“这什么啊？”
　　纪童低下头，“没，没什么。”
　　“我想看看。”
　　“不给看！”
　　“那行，我以后偷偷看。反正你起床晚，总有机会的。”
　　“行，你看是吧？”纪童放下笤帚便抱着盒子跑了出去，留展阳错愕地站在那里，等纪童回来，他的手里已经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了。
　　“盒子呢？”
　　“不值钱的东西，扔了。”
　　“扔了？”
　　纪童看着他，“嗯，放在柜子上面，一直忘了扔，你既然找出来了，就给衣柜省点地方吧。”
　　展阳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二话不说便跑了出去。


第22章 情意
　　“你别翻垃圾啊，臭死了！”
　　展阳一脸焦急地看着跟出来的纪童，“你扔哪去了？”
　　“别找了，我扔河里了。”
　　“你…”展阳瞪了他一眼，向着河边跑了过去。脱下了外套和上衣，一猛子便扎了进去。
　　“你干嘛？快上来！”纪童见展阳跳进了河，连忙冲他喊道，“这水太凉了，你赶紧上来！”
　　纪童在岸上等了半天都不见展阳探出头来，越想越心慌。四下无人，他不会游泳，咬了咬牙，一步一步地淌了进去。
　　“关阳，别开玩笑了，我生气了！”接连下了好几天的大雨，河水湍急冰凉，漫过了纪童的腰，他来回眺望，仍是不见展阳的踪影，他拼命用手划着水，声嘶力竭地喊着展阳的名字，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呼喊声早已变成了哭腔。
　　“小阳…我错了…你快出来…别吓我了…”
　　纪童痛哭着，仿佛整颗心都被掏空，如坠冰窟。他浑浑噩噩地爬上了岸边，颤抖地掏出衣服中的手机，正要报警，冰冷的手便被一双宽大的手掌握住了。
　　“顾童。”展阳从背后紧紧拥着他，头发上的水滴到他的脖子上，声音充满哀伤，“我找不到…”
　　纪童再也顾不得什么面子，趴在展阳的手臂上嚎啕大哭起来，他什么都不说，只是哭，单纯的哭，他差点就以为，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又要被上天夺走了。
　　展阳吻着他的耳朵，温柔地安抚着他。他知道纪童为什么哭，所以他感动，所以他快乐。纪童从来不肯说一次我喜欢你，但展阳就是能感觉到，没有自作多情，他就是纪童心中，最重要的人。
　　纪童哭了好久，终于停了下来，他恢复了一丝理智，“你去…去哪了？”
　　“我潜到水底了。”
　　“你好好的往水里钻什么？”
　　“我要找那个盒子。”
　　纪童闭上眼睛，任由涌出的泪滴落，他深吸了一口气，哑声道：“小阳，对不起…”
　　“嗯？”
　　“我没扔到河里。”
　　“真的？”展阳冲到他面前，惊喜地看着他，“太好了，我还以为再也找不到了！”
　　“你不怪我？”
　　“怪你什么？”
　　“我…算了。”
　　展阳笑了笑，“你把它扔到哪了？”
　　“仍房子后面了，我本来想着，趁你不注意就捡回来。”纪童看着展阳湿漉漉的头发，突然有些心疼，“先回家吧，别着凉了。”
　　“嗯。”展阳给他抹了抹眼泪，拿起岸边的衣服，“穿上。”
　　“我不穿，你穿。”
　　不由分说，展阳将衣服往纪童身上一裹，“什么时候能让人省点心，听听话？”
　　“你…”
　　“又要我抱你？”
　　“我…我自己走。”纪童耳根红得透彻，连忙站了起来，跑回了家。
　　展阳将被扔在房子后的铁盒捡了回来，烧了一锅姜汤，盛了一碗，递给了纪童。纪童接过，氤氲的蒸汽让他眼神迷离，他咬了咬嘴唇，“关阳。”
　　“嗯？”
　　“为什么？”
　　“什么？”
　　纪童盯着茶几上的铁盒，“你都不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怎么就那么在乎？”
　　展阳愣了一下，在他身旁坐下，揽过他的肩，“我不在乎，但我知道，你在乎。”
　　纪童这次没有任何反抗，老老实实地靠了过去，“别再对我这么好了。”
　　“为什么？”
　　“不值得。”
　　“为什么？”
　　“小阳。”纪童的语气难得温柔，却掩盖不住那一丝哀伤，“我…没有文化，身体残缺，你那么优秀，那么年轻，喜欢我…会成为你一辈子的负担…”
　　展阳沉默了几秒钟，淡淡地说道：“我就想要负担你一辈子。”
　　纪童的嗓子有些发酸，他咽了咽口水，“我脾气还不好，惹是生非，还犯过罪…”
　　“我就喜欢脾气不好，品行不端的。”
　　纪童微微一笑，“你还是太年轻了。”
　　“顾童。”
　　“嗯？”
　　“我就问你一句话。”
　　“说吧。”
　　“你喜欢我吗？”
　　展阳并不催促他，就那么拥着他，安安静静地等着。他知道，纪童从不逃避，无论等多久，纪童一定会回答的。
　　“喜欢。”纪童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但展阳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再说一遍。”
　　“我喜欢你。”
　　展阳笑了笑，“顾童，你知道么，我幻想过无数次你对我说这句话的样子，可还是没有想到，居然是这么轻描淡写。我本来以为，我一辈子都等不来你承认这句话了。”
　　“我喜欢你。”纪童又淡淡地重复了一遍，“但是…”
　　“没有但是。”展阳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顾童，这就够了。有你这句话，我所有的付出，都值得。”
　　“嗯。”纪童点了点头，像个乖巧的孩子。他喝了一口手中的姜汤，暖到了心里。
　　展阳拨弄着纪童耳边的碎发，看着那个破旧的铁盒，“顾童，那个…我能看看吗？”
　　纪童犹豫了一瞬，“嗯，看了别笑话我。”
　　“不会的。”
　　纪童坐好，展阳倾身拿起桌上的铁盒，放到了腿上。盒子生了锈，打起来有些费劲，“你多少年没开过了？”
　　“不知道，大概十年了吧。”
　　展阳一咬牙，咣啷一声，盒子终于被打开了。出乎意料的，里面只有寥寥几个小本。
　　“这什么啊？”展阳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仔细看了看，那是一个蓝皮田字格本，小学生用来学写字的本子。
　　“你不会用它来学写字吧？”
　　“放屁！老子认字。”
　　“就说你脾气好不过三秒。”
　　“你看不看？不看还给老子！”纪童伸手就去抢，展阳连忙闪过，“看看看！”
　　打开小本，展阳吃惊地看着纪童，“这是…漫画么？”
　　“小时候画的，垃圾。”纪童有些羞赧，抱着膝，将头埋进了膝盖中。
　　“怎么会！顾童，这是蜘蛛侠么？好萌啊！”
　　“嗯。”
　　“这后面还有四格的小漫画啊！这小胖子画的是….”
　　“你。”
　　展阳的眼眶红了，他笑着说道：“顾童，你把我画得真可爱。”
　　纪童抬起头，瞥了一眼久违的作品，“像么？”
　　“太像了！”展阳兴奋地翻着纪童的小本，越看越开心，“顾童，你别告诉我你从来没学过画画啊，我不信！”
　　“我没学过。”
　　“那你就是天才！”
　　“切，你就唬我吧！”
　　“我要唬你，天打雷劈！”展阳在他脸颊上清脆地啵了一口，“你等着啊…”
　　“你干嘛去？”
　　展阳笑了笑，飞速地跑到床头，从抽屉里拿了一沓白纸，又翻出一只水笔，跑了回来，“来，再给我画一幅。”
　　“不画！”
　　“为什么？”
　　“十年没画了，不会了。”
　　“这东西是天赋，就跟你坑蒙拐骗一样，打娘胎里就会！”
　　“你小子找揍是不是？”
　　“我让你揍，你给我画！”
　　“不画！”
　　“童哥…”展阳挽过他的手臂，将笔往他手中一塞，哀求道：“求你了…”
　　纪童叹了口气，“那我…随便画画，画不好你别怪我啊。”
　　“嗯！”
　　纪童无奈地拿起笔，用力甩了甩，犹豫了一会儿，画了起来。
　　展阳盯着纪童的侧脸，他从来没见过这么认真的纪童，专注，热情，小心翼翼。他一直以为，纪童没有梦想，没有兴趣，自甘堕落在百无聊赖的人生中。直到现在，他终于意识到，纪童只是太苦了，苦到将自己唯一的快乐珍藏起来，贴上封条，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触碰。心中那一席之地，宁愿徒留空虚，也不愿被肮脏的现实玷污。
　　“画好了。”纪童有些不好意思地将画递给展阳，“好…好看么？”
　　展阳看着画上那个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男人，目瞪口呆地看向纪童，“太…太像了…”
　　“还是漫画画起来有意思。”
　　“嗯！顾童，我明天就去买工具，有什么买什么，全给你买回来！”
　　“你干嘛？我又没说我要画！”
　　“干嘛不画？”展阳对着自己的画像，得意地笑了笑，“我要把这幅画裱起来。”
　　“行了啊你，不嫌丢人啊？”
　　“怎么会丢人啊？”展阳见纪童低下头去，握住了他的手，“顾童，十年前，你为什么不画了？”
　　纪童轻笑一声，“没有为什么，就是突然觉得这东西…遥不可及…”
　　“有梦想，为什么不坚持？”
　　“都这把年纪了，谈梦想太奢侈了吧！”
　　“不奢侈！顾童，我求你了，重新画下去吧，我觉得你是我见过的最会画画的人。”
　　“这破玩意儿谁会看啊？”
　　“怎么没有？我就爱看，你画得多好啊！”
　　纪童抬眼盯着他，“真的？”
　　“我骗过你吗？”
　　纪童抿了抿嘴唇，将小本往他身上一甩，“看吧看吧，全送你都行！”
　　“真的？这可是你说的啊！不许反悔！”展阳就手一拉，将他搂入怀中，“你好好画，将来当了画家，我就不工作了，在家吃软饭！”
　　“滚！”
　　“就不…这是什么？”展阳随意一瞥，看见铁盒底部的几张废纸下，露出一个小角，看起来像是一张照片。他抽了出来，心情瞬间低落了下去。
　　“这是…顾先生和顾太太？”
　　“嗯。”纪童平静地说道，“我就是留个念想，也不知道他们还记不记得我。”
　　照片中的顾童笑得灿烂，眼中尽是一个十岁孩子重获新生的喜悦，他依偎在顾太太的怀中，一旁的顾先生和蔼地笑着，一家三口，看起来那么温馨。
　　只不过，一旦失去，快乐的回忆只能带来痛苦。
　　“你希望他们还记得你？”
　　纪童笑了笑，“我不知道，大概不希望吧。”
　　展阳掏出手机，“顾童，看。”
　　“看什…”
　　“咔嚓”一声，展阳按下拍摄，照片中的纪童睁着明朗的眸子，身旁一个帅气英俊的男孩，面带微笑，亲吻着他的脸颊，满脸幸福。
　　“干什么？”
　　“顾童。”展阳的脑袋在他的肩上蹭了蹭，“以后，这种照片，你想拍多少就拍多少，我就是你的家。”
　　纪童眼眶一湿，轻轻点了点头，“好，听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没事我就是闲的。。。


第23章 生日
　　韩漠住在位于M市市中心的一座高档公寓里，离纪家大宅很近。今天纪山陪纪雅打高尔夫去了，享受父女的二人时光，他也难得清闲。
　　韩漠是感激纪雅的，纪山这个人自私阴暗，却把少有的那点人性全都给了女儿。只要纪雅在，纪山就会暂时将獠牙藏起，露出慈爱的笑容，他可以不由分说地让任何人为他死，也可以毫不犹豫地为纪雅去死。纪雅回来了，纪山整个人松弛了很多，也让韩漠紧绷了近二十年的神经，终于得以短暂的欢愉。
　　欢愉，韩漠已经很久不知道什么是欢，什么是愉了。时间太长，记得他的人都不在了，他记得的人也就要淡忘了，茫茫岁月，只剩他一个人孤军奋战。他早就忘了什么目的，什么信念，什么初衷，他只是养成了习惯，活着的习惯。
　　为什么一定要冲破黑暗，只是因为想要轻松地活着。
　　韩漠的家和纪童的家一样性冷淡，或许对美好生活没什么执念的人皆是如此。不爱开灯，从不做饭，只是多一个睡觉的地方罢了。但他还是羡慕纪童的，展阳来了之后，韩漠觉得，那里再也不是一个废弃的仓库了，纪童的生活有了颜色，有了温度，也，有了渴望。
　　韩漠知道，展阳那天不是在给纪童吹眼中的沙子。他不错愕，他只是有些感叹造化弄人，关阳到底是和他父亲一样，逃不过自己的心了。
　　韩漠胡思乱想着，默默算了算时间，快到日子了。他看了看房间角落里的保险柜，捏了捏眉心，仰面躺到了宽大的床上。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被门铃声吵醒，韩漠有些暴躁。他迷迷糊糊地寻到了拖鞋，趿拉到门前，按下显示器，不由得吃了一惊，“苏记者？”
　　“韩…韩先生您好。”苏果有些局促，结结巴巴地说着，“很冒昧打扰您，我是…来送稿件的。”
　　“这种小事还用得着大老远跑一趟吗？”韩漠笑了笑，按下了开门键，“上来吧。”
　　“嗯，谢谢您！”
　　韩漠敞着门，就听见苏果那急促的脚步声逐渐逼近。果然，没过多久，就看见他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在门前刹住了车，面色微红，额头上蒙着一层薄汗。
　　“急什么？不是有电梯么？”
　　“啊？”苏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没想那么多。韩先生，我住的地方没电梯，都习惯爬楼梯了，一到您这就忘了。”
　　“看你这满头汗。”韩漠侧了个身，“进屋吧。不用换鞋。”
　　“嗯。”苏果笑了笑，迈了进去，“韩先生，在您家，能叫您韩叔吗？”
　　“能。”
　　“哎！韩叔！”苏果环顾了一下四周，“这么大的房子，您一个人住？”
　　“嗯。”
　　“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一点家的感觉都没有。”
　　韩漠轻咳两声，在上发生坐了下来，“苏果，你来干嘛来了？”
　　“哦。”苏果傻笑一声，“那个，韩叔，我不是有意那么说的，您别生气。”
　　“我没生气，我也没觉得这里是家。”韩漠插着手斜眼看着他，“你不是来给我送稿件的吧？”
　　“我…”苏果抿了抿嘴，“不全是。”
　　“那来干嘛来了？什么重要的事还要找到我家里来？不能打电话？”
　　“我…”苏果鼓了鼓嘴，不安地握着拳头，站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
　　“别紧张，我都让你进来了，还能再轰你出去么？”韩漠冲他招了招手，“来，坐下吧。”
　　“我不坐了！”苏果似乎鼓足了极大的勇气，突然拿下书包，从里面翻出一个纸袋，双手往韩漠面前一推，头低得不能再低，“韩叔，生…生日快乐！”
　　韩漠一愣，“今天不是我生日。”
　　“是今天！”苏果抬起头，一脸坚定地看着他，“我知道，您身份证上写的不是今天，但实际上就是今天。”
　　韩漠的眼中闪过一丝警觉，“怎么知道的？”
　　“展阳告诉我的啊。”苏果睁着圆圆的大眼睛，天真地看着他。
　　“你还问了展阳？”
　　“嗯，我看你们两个挺熟的样子，我就找他去了。”
　　“苏记者。”韩漠突然严肃了起来，“你是想让我死是不是？”
　　“不是不是！”苏果连忙摆摆手，急道：“韩叔，我不是傻子，不该说的话，我绝不会乱说的，我发誓！您千万别…别讨厌我…”
　　韩漠看着苏果那急切的模样，不知怎的，竟有些内疚，他叹了口气，声音平缓了许多，“对不起，苏果，是我急躁了。”
　　“没…没事…”
　　韩漠接过苏果手中的纸袋，“这是什么？礼物么？”
　　“嗯！”苏果马上露出可爱的笑容，“您看看，喜欢么？”
　　“好。”韩漠笑了笑，打开袋子，里面装着一个眼镜盒，“这是…”
　　“老花镜。”
　　韩漠哑口无言，“为什么送我…这个？”
　　“我找展阳的时候，纪先生说您年纪大了，眼神不好，送这个会很贴心。所以我就…就…”
　　韩漠睁着眼都能想象出纪童说这话时候的嘴脸，“你们三个小子合起伙来整我呢？”
　　“不是不是！”苏果一脸无辜，失落地问道：“韩叔，您不喜欢啊？”
　　“我…”韩漠看着苏果真诚的眼神，微微一笑，“纪童说得没错，我是眼神不好了，这礼物，我很喜欢。”
　　“真的？”
　　“嗯。”韩漠将眼镜拿出来戴上，金丝镜框，镜片又轻又薄，看起来很低调，“好看么？”
　　“好看好看！”苏果一脸惊喜，开心地拍了拍手。
　　“你怎么知道我眼镜度数的？又是展阳那小子告诉你的？”
　　苏果摇摇头，“您就四十二岁，度数也就一百度，我猜的。”
　　“嗯。”韩漠随手拿了一张桌上的报纸，扶了扶眼镜，“是清楚多了。”
　　“您喜欢吗？”
　　“我刚不是说了吗？喜欢。”
　　“太好了！”苏果咬了咬嘴唇，“那个…韩叔..我想…”
　　“苏果，留下来吃饭吧。”
　　苏果眉开眼笑，“好！”
　　韩漠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走向了冰箱，“冰箱里什么都没了，我去买点菜，你在这坐会儿。”
　　“不用不用！”苏果不好意思地拿起来书包，“韩叔，纪先生说您这肯定什么都没有，所以我就买好背过来了，你歇着，我给您做。”
　　韩漠有些吃惊，还是忍不住轻声一笑，他拍了拍苏果的头，“好，那你做，我就当甩手掌柜，歇着了？”
　　“嗯，您歇着。”
　　“嘶——”
　　“怎么了？”
　　“没，没事。韩叔，您看电视去，我马上就好。”
　　韩漠走过来，看着一片狼藉的菜板，还有菜刀上的血迹，眉头一皱，“手伸出来。”
　　“韩叔，真的没事。”
　　“伸出来。”
　　苏果低下头，战战兢兢地伸出了手，“就…就一个小口子，没事的。”
　　韩漠轻叹了一口气，“过来。”
　　苏果老老实实地坐着，看着韩漠仔细地给自己包扎着手指上的伤口，小心地问道：“韩叔，你不生气吧？”
　　“嗯。”
　　“我不是故意的。”
　　“嗯。”
　　“对不起。”
　　韩漠看向他，“为什么说对不起？”
　　“我搞砸了。”苏果咬了咬嘴唇，“我真的是想让您过一个开心的生日的，本来想让纪先生他们也过来，但纪先生说，您不喜欢热闹，所以…”
　　“知道我不喜欢热闹，你干嘛还过来？”
　　“是有人不喜欢热闹，但应该没有人会喜欢孤独吧？”
　　韩漠愣了愣，“小孩子装什么深沉。”
　　“我没有装深沉！”苏果急道，“韩叔，您一点都不想有个朋友吗？一点都不想过一个开开心心的生日吗？”
　　韩漠怔住了，上一次过生日，还是二十年前，那个人还活着，笑着为他捧出了蛋糕，为他唱着生日快乐，为他献上一捧玫瑰，还对他说着我爱你。现在，一切都成了不堪触碰的美梦，徒留一世辜负。
　　“我不想。”
　　“骗人。”
　　韩漠深吸一口气，说道：“苏果，为什么想跟我做朋友？”
　　“我…就是想。”
　　韩漠淡淡一笑，“你多大了？”
　　“二十三。”
　　“我比你大十九岁，我不喜欢跟小孩玩儿，你懂我意思么？”
　　苏果抬眼望着他，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就是倔强地不愿流下来，“我懂。”他突然咧嘴一笑，“韩叔，展阳说，您肯定会这么说的。”
　　“又是这小子？”
　　“嗯。”
　　“那他还说什么了？”
　　“他说，纪先生刚开始也不愿意理他，总是倚老卖老。但只要脸皮够厚，就一定能成功。”
　　“成功什么？”
　　“追到你啊。”
　　“追…”韩漠语塞，恍惚了很久，才接着问道：“你知道他们的关系？”
　　“嗯。我去的时候，正好撞见他们两个跑步回来，展阳搂着纪先生的腰，和他有说有笑，打打闹闹的。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纪童，那一瞬间，我以为我认错人了。”苏果的脸泛着红，眼中浮着一丝钦羡，他笑着说道，“他们看来是真的信任我，大大方方的，也没避讳什么…”
　　“好了好了。”韩漠打断了苏果的话，揉了揉额角，“苏果，我…”
　　“我知道您想说什么。”苏果认真地看着韩漠，“韩叔，我没妄想您会喜欢我，您只要别拒绝我对您好就行。就像这样，让我给您做个饭，跟您说说话，我就知足了，您就当帮帮我，我也怕孤独。”
　　韩漠沉默了一会儿，看着苏果割破的手指，突然低声问道：“你怎么不会做饭？”
　　苏果先是一愣，嘿嘿笑了笑，“学校和单位都有食堂，假期就吃泡面，我一个人懒得做饭。不过韩叔…”苏果连忙补充道：“我现在对做饭可感兴趣了，我正在学，您别轰我啊！”
　　韩漠看着他恳切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今天寿星亲自下厨，给你做顿饭，感激你不远万里过来看望我这孤寡老人，行不行？”
　　苏果愣了愣，爽朗一笑，“我帮您吧！”
　　“得了，竟帮倒忙！”韩漠揉了揉他的脑袋，冲他微微一笑，起身进了厨房。
　　作者有话要说：
　　写两章副cp的线~


第24章 痛苦
　　“你多吃点。”
　　“嗯！”苏果舔了舔黏在嘴边的米粒，憨憨一笑，“韩叔，您做的饭真好吃！”
　　“这还好吃啊，你那是没吃过更好吃的。”
　　苏果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韩叔，我能问一下是谁吗？”
　　韩漠笑而不语，给他夹了一块排骨，“很多人啊，光是展阳做的就比我好吃多了。”
　　“哦。”苏果乖乖吃下了排骨，冲韩漠眨了眨眼睛，“韩叔，我能问您一个问题么？”
　　“问吧。”
　　“展阳他...为什么这么了解您啊？”
　　韩漠笑了笑，“我和他父亲是朋友，很好的朋友。”
　　“哦。”苏果咬着筷子，低声问道，“他就是那个做饭很好的人吧？”
　　韩漠愣了许久，轻叹一声，“不重要了，反正永远都吃不到了。”
　　“哦。”苏果放下筷子，举起酒杯，“韩叔，生日快乐。”
　　“好，生日…”
　　韩漠那一瞬间的恍惚，酒杯狼狈地摔落在桌上，红酒顺着桌沿流下，浸湿了他米白色的睡裤。眼前一片重影，他甩了甩头，无济于事。他能勉强听见苏果焦急地喊着他，能意识到苏果扶起了他，斑驳的黑点，好几个苏果，遥远的呼唤，如坠梦境。心底涌起强烈的渴望，理智溃不成军。
　　趁着还残存一丝清醒，韩漠一把推开苏果，“走！”
　　“韩叔，您这是怎么了？”
　　“我让你走，没听懂么！”
　　“我不走！”苏果抓住韩漠的手臂，扶着他的肩膀，“我们去医院！”
　　“滚蛋！离开我家！”韩漠抬手对着苏果的脸就是一拳，发疯似的冲着角落里的保险箱跑去。
　　“韩漠！你这是怎么了？”苏果顾不得脸颊的疼痛便追了过去。韩漠趴在保险箱上，瞪着通红的双眼，双手僵在密码锁上不住地颤抖着，“我不能打开…不能…不能….”
　　苏果看着韩漠痛不欲生的样子，瞬间明白了什么，他打消了去医院的念头，轻轻揽住韩漠的肩膀，“韩漠，你吸毒？”
　　韩漠猛地转过头，目眦欲裂地瞪着他，大吼道：“我也不想啊！苏果，我真的不想啊！原谅我…原谅我….”他痛哭着，哀求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转向那个保险箱，那就是撒旦，吸引着他，腐蚀着他，让他忽略尊严 ，忘记理性，忍不住为它着魔。
　　韩漠到底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毒瘾如洪流一般吞噬着他，他按下四个数字，恶狗扑食一般拿出里面的皮箱。苏果见韩漠这幅样子，又急又气，他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与韩漠抢起那个箱子。
　　“你滚开！”
　　“我不要！”
　　韩漠对着苏果的手臂就是一口，苏果疼得龇了龇牙，却死也不肯松手，他到底年轻力壮，一狠心，对着韩漠的太阳穴就是一拳，韩漠闷哼一声，摔到了地上。苏果夺过箱子，冲着卫生间便跑了进去，反锁上门，惶急地打开了箱子，果不其然，里面赫然躺着一只针头。
　　“苏果…求你了…我求求你了…把它给我…我受不了了…”
　　韩漠的哀求声让苏果泪如雨下。他愤恨地看着那只针头，就是这个东西，让那么成熟，那么稳重，那么高不可攀的韩漠宛如丧家之犬。他不能接受，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针管上印着编号，苏果冷静了一下，将里面的液体按进马桶，彻底冲了下去。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把水箱的盖子掀开，将针管往里面一丢，这才平静地打开了门。
　　韩漠发疯似地冲了进去，歇斯底里地吼道，“哪去了？”
　　“我扔了。”
　　“啊！”韩漠冲过来就要掐苏果的脖子，苏果一把拉住他的手，狠狠一拽，韩漠整个人栽进了浴缸。
　　苏果二话不说，将水开到最凉最大，一只手按住他的头，另一只手拿起喷头便向着他头上浇去。韩漠不住叫骂着，拳打脚踢着，苏果的胳膊上被他抓出了一条又一条的血痕。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浴缸里的冰水溢了满地，韩漠终于虚脱了，整个人无力地滑入了水中。他就像搁浅的鱼，挣扎不起，死不起，更活不起。
　　苏果终于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将他拉了出来，轻轻抱住了他。
　　“苏果…对不起…”韩漠低声啜泣着，“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苏果鼻头一酸，将他的头紧紧压入怀中，轻柔地抚着他的后背，“咱们一定能戒掉的，好不好？”
　　韩漠在苏果怀中不住颤栗着，哭泣着，脆弱得像个孩子。
　　苏果将韩漠扶到床上，帮他换了一身衣服，韩漠目光呆滞，乖乖地任他摆布。
　　韩漠靠着床头坐着，苏果给他的双腿盖好被子，递给他一杯热水，“韩叔，喝点热水，别着凉了。”
　　韩漠接过，小心地沾了一口，“苏果，谢谢你。”
　　苏果笑了笑，“没关系。”
　　“你身上都湿透了，要换衣服吗？”
　　“我没关系的。”
　　“柜子里有我的衣服，你穿吧。”
　　苏果没再拒绝，他确实很冷，随手翻出一身韩漠的格子睡衣换了上去。
　　“韩叔，我能…”
　　“问吧。”
　　苏果在床边坐下，目光灼灼地盯着韩漠，“怎么回事？”
　　韩漠抱着水杯，涣散的目光盯着那袅袅的蒸汽，叹了口气，“新型毒品，一个月一次，注射了之后会很快乐。不注射…就像我刚才那样，幻觉，全是幻觉，除了欲望，什么都不剩…纪山用它来捆绑手下的忠诚。”
　　“那展阳呢？纪童呢？”
　　韩漠苦涩地笑了笑，“我的人生已经毁了，无论如何，我都要救小阳，我不能再对不起…他爸爸…至于纪童，你放心，有纪雅在，他就会健健康康的…”
　　“所以展阳没有？”
　　韩漠摇了摇头，“没有。这种毒品不在市场上流通，全部来源都在赵然那里，我买通了他身边的人，把展阳的药换了。”韩漠的目光终于看向苏果，“苏果，你要小心。”
　　“纪山也会害我？”
　　“现在不会，但等他相信你是他的人的时候，他就会了。”
　　“那我该怎么办？”
　　“不要让他太信任你，也不要让他不相信你。”
　　“嗯。我知道了。”苏果点了点头，“为什么不报警？”
　　“这是没在毒品名录下的新药，测试阶段，还没有在市场流通，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能证明他们在制毒。就算被发现了，他们也完全可以说是在合法地进行药品实验，有恃无恐。更何况，你见过哪个吸毒的会举报毒贩？这条唯一的供应链一旦断了，毒瘾犯了，怎么解脱？”
　　苏果没有说话，韩漠接着说道：“纪山做的亏心事太多，他需要他的人跟他一样心黑，才不会背叛他，他才能有安全感。这个药…很厉害…纪山相信，没有人能戒得掉。赵然派人给听话的人每个月送一支药，所以展阳只要骗过了赵然眼皮底下的第一次，以后只要赵然不看着，就不会太难办。”韩漠自嘲一笑，“这药研发出来之后，我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措手不及，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越接近他的人，他就越不信任，纪山这么重视我，真是受宠若惊。”
　　“多久了？”
　　“一年了吧。”韩漠闭上眼睛，不愿意再回忆，“我也想戒掉，可太难了…真的太难了…我也想扔了它，可我没有勇气。毒瘾一发作，我脑子里就只想得到那一针，其他的，真的什么都没了…”
　　“韩叔。”苏果拉过他的手臂，挽起他的衣袖，看到那触目惊心的针孔，眼泪滴到韩漠粗糙的皮肤上，心中一阵抽痛。“一定能戒掉的，今天我们不就成功了么？我帮你，我们一定能摆脱的。”
　　韩漠看着他，目光饱含悲伤，“能么？”
　　“能。”苏果坚定地说，“我以后每个月都来，逼你打你骂你绑着你，直到你戒掉了为止。”
　　“好。”韩漠仰头闭上了双眼，深长地叹了一口气，“那针管上面是有特制的编号的，还有防伪涂层，每次用完，赵然会把针管回收，然后统一销毁。现在我的这只针头没了，还得想个由头解释一下。”
　　“韩叔，您等一下。”苏果笑了笑，起身进了卫生间，不一会儿又折了回来，“这玩意儿马桶冲不下去，我就给扔水箱里了。”
　　韩漠笑道：“苏记者，你不傻啊！”
　　“那是，一会儿我拍张照片，留个证据。”苏果顿了顿，正色道：“韩叔，报警吧！”
　　韩漠皱起了眉头，“极夜城里的脏东西太多了，我也不知道他们的贪婪有没有极限。两年前赵然出狱，纪山开始碰毒品生意，他们的供应链和交易地点都不在T国，账本都是手账，不通过网络，什么记录都找不到，为了一只小小的针头报警，只能打草惊蛇。更何况…”韩漠顿了顿，神情严肃，“谁说警察都是正义的呢？在M城，没有权势和金钱买通不了的事情，没有确凿的证据，谁又敢得罪权贵？”
　　见苏果低头不语，韩漠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苏果，你害怕吗？”
　　“嗯。但是…”苏果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韩叔，看不见你，我会更害怕。”
　　韩漠淡淡一笑，捏了捏他的手心，“苏果，谢谢你。”
　　“不客气。”
　　苏果看了看手表，已经晚上十点了，他有些不舍，但还是站了起来，“韩叔，您歇着吧，我，我回家了。”
　　韩漠看了一眼窗外，“都这么晚了，那你路上小心点。”
　　“嗯。”苏果点了点头，就是挪不动那一步，“那个，韩叔，我衣服还湿着呢。”
　　“那你穿我的吧，柜子里全是干衣服，你想穿哪件都行。”
　　“哦。”苏果在衣柜前面站了半天也没有打开，他转过身，看着韩漠，“韩叔，您的饭桌还乱着呢，我给您收拾完了再走吧？”
　　“不用，明天会有打扫的阿姨过来收拾。”
　　“哦。那个，韩叔…”
　　韩漠轻声一笑，“苏果，你明天上班么？”
　　“明天周六，不上。”
　　“那就留下来吧。”
　　苏果喜出望外，“真的？”
　　“嗯。我的生日还没过完呢，明早咱们吃面条，你不是最会煮泡面了么？”
　　“会！我什么都会！”苏果傻笑着，跳上了韩漠的床，往他身边一躺，“韩叔！我能盖您的被子么？”
　　“你倒真自觉。”韩漠看着试图蹭向自己的苏果，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家就这一床被子，你要不跟我抢被子，我就凑活凑活。”
　　“不抢不抢，我睡觉可老实了！”苏果嘿嘿笑了笑，钻进了韩漠的被子，乖乖地躺好，一动不动。
　　“行吧。”韩漠也不多说，拍了拍苏果的脑门，关上了灯，躺了下去，他太累了，几乎只要片刻，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夜色深沉，苏果悄悄扭过头，痴迷地看着韩漠沧桑的侧脸。他知道，他和展阳是同类。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个比自己大十九岁的老男人，从见到他的第一面起，那神秘而忧郁的眼神，那满心的城府，那总是出其不意的如同父亲一般的关怀，都让他不可救药地沉沦。苏果知道，韩漠的心里装着一个人，一个他永远替代不了的死人，但他不在乎。他只想陪在韩漠身旁，哪怕这个人的笑容只有一瞬间是为了他而绽放，他也心满意足了。
　　苏果倾着身，小心翼翼地在韩漠的脸颊上碰了碰，看着那苍白的唇，到底是没有勇气。他偷偷勾了勾嘴角，害怕惊醒韩漠，不敢辗转反侧。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回归主cp线~
　　谢谢大家！


第25章 关正
　　纪童插着手翘着腿，趾高气昂地看着眼前的皮箱，“这什么？”
　　赵然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才一个月，二少爷就忘了？”他下巴朝着纪童身后站着的展阳努了努，“这小哥快到日子了，我给他送点保健品。”
　　“还劳赵经理您亲自送来？”
　　“二少的人，我当然要重视些。”
　　“行吧。”纪童轻蔑地看着赵然，脚往桌子上的皮箱上一压，“没别的事就滚吧。”
　　“您这么不欢迎我？”
　　“不欢迎。谁告诉你我住哪的？”
　　赵然瞥了一眼展阳，笑道：“没谁。咱们老朋友了，我还不知道你住哪，也太不合适了吧！”
　　“我觉得挺合适的。”
　　赵然被纪童噎得没话说，压着心里的火气站了起来，“那我不打扰纪公子了。”他对展阳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到日子了，我派人来取。”
　　“你别让你的人过来了，污染了我家的空气，我他妈还得大扫除。”他冷笑一声，“你既然跟我的人这么熟，我让他给你送回去就行，你们顺便还可以交流交流感情，是不是？”
　　“那就麻烦您了。”赵然也不客气，对着纪童轻轻点了点头，轻笑一声，离开了。
　　门外传来了汽车发动的声音，纪童狠狠踹了那皮箱一脚，仰头靠在了沙发背上，长松了一口气。
　　展阳站在沙发后，拨了拨他额前的乱发，轻轻给他按揉着太阳穴，“别生气了。我告诉赵然你住在哪，是想让他信任我，让他相信我会帮他看着你，不然他也不会这么轻易把这毒品放这就走啊，是不是？”
　　“嗯。我懂。他什么时候联系的你？”
　　“他经常给我打电话。”
　　“经常打...”纪童腾地坐起，扭头瞪着展阳，“我他妈怎么不知道！”
　　“好啦好啦，我怕你担心嘛。”展阳又把他压了回去，“闭眼，我再给你按按。”
　　纪童乖乖闭上眼睛，“那你还跟他说什么了？”
　　“就编了一些有的没的，说你天天发脾气，还动不动就骂人。”展阳说到这，笑了笑，“不过这也不算谎话。”
　　“滚你…”
　　“你看你看，我说的吧，是不是天天骂人？”
　　“切！你给我尽量离赵然远点，这孙子出了狱之后投靠了纪山，就更他妈丧心病狂。他人格分裂，你小心点，听见没有？”
　　“嗯。”
　　“关叔叔的死肯定跟他有关，我身边的人总是说没就没，我可不想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什么？”
　　“我说，我可不想…”
　　“前面那句。”
　　“关…”纪童舔了舔嘴唇，“不能这么叫吗？”
　　“能。”展阳突然勾过纪童的脖子，俯身在他唇上轻轻一吻，纪童惊得猛一睁眼。但展阳的吻太温柔，他又下意识地缓缓闭上了眼睛，顺从地张开了嘴。
　　展阳的唇在纪童唇边逡巡着，得到了许可，他勾了勾唇角，迫不及待地将舌头探了进去，唇舌缠绵缱绻，纪童的口腔温暖湿润，生涩地迎合着他霸道又炽热的吻。急促的呼吸让纪童轻吟着，仰着头，脖子有些酸，但他并没有让展阳停下，凭他喜欢，想多久，便多久。
　　展阳吻得忘情，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纪童的脸颊上一片濡湿，展阳才抬起头，拇指勾勒着他被吻得有些红肿的唇，低声问道：“今天怎么这么听话？”
　　“可怜你呗！看你应付赵然辛苦，又怕你想爸爸，就同情你一下。”
　　“这样啊。”展阳低头又在他唇上啄了一口，“那你能不能再给我一点同情心？”
　　“不能！”纪童直起身，从桌上抽了一张纸，擦了擦嘴，扭头看着他，“关阳，我知道你想什么呢，我告诉你，除非我在上面，否则这个同情心，你想都别想！”
　　“顾童，你忘了，我们打过赌的。”展阳坏坏地看着他，“你要是喜欢上了我，就被我干一辈子。”
　　纪童愣了愣，“什么…什么玩意儿啊？那是你一厢情愿，我答应跟你赌了么？”
　　“行，你就耍赖吧。”展阳撑着沙发背看着他，“顾童，你早晚都得答应，你信不信？”
　　“不信！”
　　“那我们走着瞧。”展阳向前倾了倾身，伏在他的耳畔，悄声说道：“顾童，你有多喜欢我，你自己都不知道吧？”
　　展阳的声音低沉暗哑，带着从容不迫的自信，纪童从耳根红到了脖子，他不敢再看展阳的眼睛，忙转过头去，轻咳了一声，“你一直站着不累啊？”
　　“还真有点累了。”展阳被他逗笑了，绕到前面坐了下来，揽住了他的肩。习惯就是这么可怕，纪童几乎不假思索，下意识地将头靠了过去。
　　“真乖。”
　　“滚！”
　　“好好好，我一会儿就滚去打飞机。”展阳揪了揪他的耳朵，在他脸颊上轻轻挠了挠，声音却突然沉了下去，“顾童，我爸他…对你是不是很好？”
　　“嗯。”纪童点了点头，“我一眼就认出他来了，刚开始有点警惕，后来我发现，他真的是个善良到骨子里的人。他说，没有外人的时候，如果我愿意，可以叫他关叔叔。”
　　“他就是那样的人，很温暖。”
　　“关阳，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嗯。”
　　“你爸他放着好好的工程师不做，跑来给我当司机，是为了韩漠么？”
　　展阳笑了笑，“你怎么知道？”
　　纪童缓缓抬起手，抚着展阳的脸颊，轻声道：“我又不傻。关叔叔那种老实人，心思都摆在了脸上。别人看不出来，我天天跟他在一起，怎么会猜不出来？”
　　展阳闭上眼睛，眼角划下一滴眼泪，他握住纪童的手，扭头在他手心吻了一下，“我爸他…他太爱韩漠了。”触碰到了回忆，展阳的声音有些沙哑，“我爸总跟我说，我还有一个爸爸，但他不告诉我是谁，他就是不停地跟我说着那个男人的事，一说就满脸幸福。我那时候还小，没觉得他跟正常男人有什么不一样。直到我长大了，我才知道，我爸爸他…他不会喜欢女人。”展阳笑了笑，“顾童，你说，我和他多有缘分，我们都姓关，而且，我发现，我和他是一样的人。”
　　“关叔叔知道么？”
　　展阳摇了摇头，“我从没告诉过任何人我喜欢着一个男人。正是因为我爸他知道同性相爱会有多艰难，他才希望我能跟他不一样，娶妻生子，过正常人的生活。我不能告诉他真相，因为我怕他觉得，我这样…是他影响的。我都能想象，他那么老实的一个人，如果知道了，会有多内疚。即使这一切，都不是他的错。”
　　“关阳，我们没有罪，对吧？”
　　“嗯。没有。”展阳偏过头，轻轻将头靠在纪童的头上，“每一次，只要韩漠出现在电视上，他就会把那段偷偷存下来，趁我不在的时候反复看。我有一次晚上起夜，就看见他盯着电视，一边看一边哭。”展阳叹了口气，“我爸他实在是太想韩漠了，终于有一天，他跟我说他换了工作，那一天他特别开心，还喝了好多酒。不过有一点我一直不明白，你的司机一直都是韩漠选的，他怎么可能同意我爸过来？”
　　“韩漠就是装逼，他说到底也只是个孤孤单单的普通人，大概也是因为太思念了吧。”纪童的手指轻轻在展阳的手背上敲打着，他想了想，还是说道：“小阳，我捉摸不透韩漠这个人，但我觉得，他心里一定是很爱关叔叔的。因为我能看出来…他很疲惫，也很痛苦。”
　　“嗯，我知道，所以我不怪他。他们的故事，我不了解，所以不能妄下定论。我爸既然这么爱他，希望他过得好，我就也希望他能过得好。”
　　纪童轻笑一声，“所以你才让苏果…追他？”
　　“嗯。人要向前看，让韩漠守着和我爸的悲剧过一辈子，对谁都没好处。说不定苏果就是他的天使，就像我是你的天使一样。”
　　“少臭美了你，还天使。”纪童白了他一眼，突然想起了什么，急道：“不行，关叔叔他连名字都没改，纪山他一定会查到你的！”
　　展阳捏了捏他的鼻子，“我说童哥，我要是指望您这反射弧，都死八百回了！”
　　“什么意思？”
　　“小意思。”
　　“别卖关子！”
　　展阳笑了笑，“我把数据库改了，所有的档案都改了。我爸收养的孩子关阳，早在几年前就病死了。我爸这个人宅得很，认识的人也不多，换句话说，展阳，现在就是我的真实身份。”
　　“那也危险啊，你又不是住在山洞里！”
　　“早晚会被发现，能争取一点时间是一点，说不定在他发现之前，我们就已经赢了呢！”
　　“你就那么有本事？”
　　“嗯，当然。不过我也有帮手。”
　　“谁啊？”
　　“那天那个胖子，李冉。专业黑客。”
　　“不是…”纪童惊喜地看着他，“我还以为他就是去泡妞的呢！”
　　“没错，他就是去泡妞的，顺便帮帮我。”
　　“哦。他比你还厉害？”
　　“放心，你这设备不行，所以我靠他帮我。不过通常来说，还是你老公我最厉害。”
　　“滚蛋！又找抽是不是？”
　　纪童还没抬手，就被展阳抓住，顺势一拉，将他拥入怀中。展阳将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低声说道：“顾童，让我抱会儿。”
　　“嗯。”纪童感受到展阳心底的失落，垂下了手。
　　“顾童，怎么办，我好想我爸啊。我好想知道，他为什么会死…”
　　纪童拥着他，轻抚着他的后背，他心底有秘密，太残忍，不想说，但又觉得，非说不可。
　　“小阳，如果我告诉你，极夜城里的真相都太沉重，你受得了么？”
　　“我不知道，但就算真相再不堪，我也不想逃避。”
　　“好。”纪童轻轻推开他，神情严肃，“你等我一会儿。”
　　“怎么了？”
　　纪童不说话，站了起来，抬起了沙发垫，展阳看见，那底下藏了一张报纸。
　　“这是什么？”
　　“前两天的报纸，本来打算让韩漠查查再告诉你的，现在…”纪童将报纸往他面前一递，“你看看吧。”
　　“生命的奇迹？”
　　“嗯。”
　　“周铭？这是谁？”
　　“一个富商，做房地产的，不过主要产业不在这边，在北方。”
　　“他跟我爸的死有关系？”
　　“我不确定。他一年前，得了很严重的心脏病。所有人都以为他快死了，但一个月前，却突然接受了心脏移植手术。他是熊猫血，配型很难找，可居然找到了合适的捐赠者。关叔叔是…”
　　“B型RH阴性。”展阳的声音很轻，但攥着报纸的手却不住颤抖着，纪童知道，他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不是没人看惹/(ㄒoㄒ)/
　　干巴爹干巴爹干巴爹o(*≧▽≦)ツ


第26章 阴暗
　　“小阳…”
　　报纸被展阳揉成了一团，他僵硬地站在那里，没有眼泪，面若冰霜。纪童有些慌乱，他多希望，展阳能够像其他二十岁的大男孩一样，嚎啕大哭，撕心裂肺，不顾一切地埋怨他，怨恨他。可展阳都没有，这个小哭包，这个平时嘻嘻哈哈没个正经的男孩，就这么强行吞咽着痛苦，带着满腔愤恨，和看似无动于衷般的绝望。
　　纪童终于明白，人在极度悲伤的时候，开始是哭不出来的。就好像，关正死的时候，韩漠也是这幅表情，一模一样。
　　痛失所爱，痛恨他被残忍伤害，也痛恨自己无能为力。
　　纪童的心抽痛着，展阳痛苦，他也痛苦。他缓缓抬起手，轻轻拥住了展阳，就像小时候一样，在他的后背上温柔地顺抚着，声音轻柔而低沉，“小阳…哭出来吧…你不是很爱哭么…哭吧..童哥在呢…”
　　展阳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纪童在他耳边的喃喃低语，就像儿时关正哄他睡觉时念的童话故事，和缓而亲切。就是这样的声音，让山洪暴发了，那洪流般的悲痛淹没了他，从心底喷涌而出，终于幻化成止不住的泪流。
　　他仿佛一瞬间泄了气，再也扛不住了，快两米的健壮男孩儿就那么蹲在地上，双手掩面，放声大哭。他瑟缩着，眼泪浸透了手中的报纸，对于展阳来说，那就是父亲的死讯，真正的，死讯。
　　纪童站在展阳面前，陪着他一起落泪，直到展阳的声音低了下去，抱着膝蜷缩在那里，他才慢慢蹲了下去，跪在他面前，安静地抱住了他。展阳的额头抵着纪童的肩膀，在他的颈窝中啜泣着，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地相拥着，所有的宽慰都是多余。
　　时间好似静止一般，房间暗了下来，谁也没有意识到过了多久，展阳突然低声开了口，“顾童，我腿酸了。”
　　纪童破涕为笑，“嗯，我腿早麻了。”
　　展阳吸了吸鼻子，脑袋在纪童的胸前蹭了蹭，扶着他的肩站了起来，又对他伸出了手，“起来吧。”
　　纪童点了点头，拉住展阳的手，展阳将他拽了起来，却不放开他的手，“顾童，我有点累，陪我躺一会儿，好么？”
　　“嗯。”
　　“顾童，让我抱抱你吧。”
　　纪童嗯了一声，乖乖挪到了展阳身边，展阳翻了个身，像抱抱枕一样，紧紧裹住了他。展阳轻轻吻了吻纪童的耳朵，下巴在他脖颈上蹭了蹭，无关情|欲，无关悸动，拥着纪童的身体，他才会觉得，自己的灵魂，终于有了归宿。
　　“顾童，你知道么？”他平静地说道，“爸的尸体没有找到，只是被列入了失踪人口，我一直还抱有一丝微薄的侥幸，说不定…说不定他就没有死…但是今天，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小阳，一切都只是猜测，我也没有证据，很有可能只是…”
　　“我懂，别说了。”展阳紧了紧手臂，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低声问道：“为什么藏着？”
　　“小阳，对不起…”
　　“为什么？”
　　“我没想瞒着你，我只是怕你难过，想等查清楚了再告诉你。”
　　“那你为什么又告诉我了？”
　　“我想…”纪童将头埋进展阳的胸膛，哑声说道，“你有知道的权利。”
　　展阳淡淡一笑，“顾童，我记得你跟我说过，极夜城的肮脏，我承受不起，是不是？”
　　“嗯。”
　　“你和韩漠，看到一颗被移植的心脏，就想到了整个故事，是不是因为，极夜城的地下生意，你早就知道？”
　　纪童愣了愣，“嗯。”
　　“器官买卖，制毒贩毒，杀人越货，还有什么？”
　　“我不知道。”
　　展阳轻轻叹了一口气，“顾童，你那么害怕去医院，为什么？”
　　“我不知道…”
　　“你昏昏沉沉的，一颗肾就没了，是不是？”
　　“小阳，别说了…”
　　“你怕不怕？”
　　“别说了…”纪童紧紧抓着展阳的衣襟，哀求道，“求你别说了…”
　　“童哥，你说，被抢走了一颗肾都那么害怕，那被偷走了一颗心脏呢？他连知道真相的资格都被剥夺了，一条命就那么没了…”
　　“小阳，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个废物…对不起…”
　　纪童呜咽着，拼命地道着歉，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但他就是满心的愧疚，他一直觉得，自己身上仿佛被施加了永恒的诅咒，所有他在乎的人，最终都会离他而去。他徒有其表，空有一身趾高气昂的名号，却只是宿命的傀儡，盼不得望不得要不得，指望着那一点零星的火光如履薄冰般地生活着，眼睁睁地看着对他好的人受尽伤害，自己也千疮百孔，却什么也反抗不了。以至于，他爱关阳，可能做的，却只有告诉他痛苦的真相。
　　展阳抱着他，伤痛都是一样，不分轻重，活着的也不比死了的少受些折磨。纪童没有错，纪童很可怜，纪童很可悲，背负着那么多不属于自己的罪恶。日子久了，逆来顺受，他早就习惯了，任何罪责，不由分说，全都是他的错。
　　“顾童…”展阳轻轻拍了拍怀中人的后背，柔声说，“不是你的错，不要自责。”
　　纪童抬起头看着他，泪眼朦胧，“小阳，你不怪我？”
　　“我为什么怪你？”
　　“我没有保护好关叔叔，我那天不该喝酒，太久没喝了，我就…”
　　“早有预谋的事，你不喝酒，他们也会有别的办法。”
　　纪童抬起手，轻轻抚住展阳的脸颊，“小阳，谢谢你。”
　　展阳点了点头，目光飘向了被纪童踹到角落里的皮箱，胸口涌起一阵悲哀，“我爸他…也吸毒了么？”
　　“没有…”
　　“对啊，我傻了，一个道理。”展阳轻笑一声，“顾童，纪山那么讨厌你，却不给你注射毒品，是因为他要给宝贝女儿留一颗健康的肾，对吧？”
　　纪童愣了愣，轻轻点了点头，“纪雅以前…有尿毒症…”他突然轻笑一声，“我这也算是幸运了吧？因为纪雅，我死不了，还从一个混混变成了一个有钱人，天天被好吃好喝地伺候着，那时候我想着，不管纪山是出于什么目的，我也真该感恩戴德了。”
　　“顾童，你不该这么想…”
　　“我知道。”纪童笑了笑，“我那时候日子过得太苦了，在垃圾里跟狗抢饭吃，纪山给了我一个机会，我就算是…算是拿一颗肾，换一个体面的生活了。”他看着展阳，笑得很心酸，“小阳，你知道吗？有时候我觉得纪山骂我的话没错，我就是得寸进尺，就是贪得无厌，就是忘恩负义，就是自己选择了当婊|子，却还偏偏要立牌坊。他说我没资格有尊严，没资格有自由，没资格有文化，那样我作为一条他捡回去的哈巴狗，就得到的太多了，对那些还在啃垃圾的狗不公平…”纪童自嘲一笑，“有那么一瞬间，我真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其实这样的生活很好，我只要安心等死就够了，说不定纪雅肚子里我的那颗肾足够争气，我能活好多年…”
　　“那你为什么还想逃呢？”展阳心疼地拿起他的手，摩挲着那三根断指留下的伤口，“这样，多疼啊。”
　　“因为太不真实。我越深陷其中，我就越害怕，害怕我像一头猪一样，被喂得白白胖胖，就只为了被宰杀的那一天。”他盯着自己残缺的左手，右手覆到了展阳的手上，“说不定哪一天，我就那么不声不响的消失了，没人知道，没人在乎，没人唏嘘，什么都不剩，前十几年的人生苟活，后十几年的人生被关在笼子里喂养，没有一天活得自在。一想到这个，我就想逃跑，就想反抗，因为我觉得我的生命，已经不能再悲哀了…”他看着展阳，难堪地笑了笑，“怎么样，是不是特矫情？”
　　展阳笑不出来，纪童是真的再也不把他当孩子了，他对他倾诉，对他讲自己内心的挣扎和扭曲。这二十八年来，纪童被践踏进了尘埃里，这些话，他不说，也没有一个人愿意浪费时间去听，就这样在内心腐朽糜烂，憋闷到窒息。展阳无法想象，一个人到底要怎样受尽煎熬，才能在这样的如坐针毡的生活下，孤独地存活。
　　“一点都不。”他吻了吻纪童的手背，柔声说道，“顾童，你没对不起谁，任何人都没资格剥夺你活着的权利，也没有资格评价你的生命。他们就是先伤害你，再想方设法地让你相信你活该被伤害。有错的是他们，该死的也是他们，不是你，懂么？”
　　“嗯。”纪童点了点头，冲他微微一笑，“小阳，你真的长大了，谢谢你。”
　　“我早就长大了。”展阳将他的头埋进自己的胸口，“顾童，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为什么？”
　　“因为你出淤泥而不染。”
　　“滚！你他妈才白莲花呢！”
　　“我说你怎么说变就变，喜怒无常的啊？”展阳叹了口气，“你要是能一直对我那么柔声细语的就好了。”
　　“别做梦了你！”
　　“我是认真的。”
　　纪童安静了下来，他听着展阳平缓沉稳的心跳声，平静的内心荡过一片微波，他突然轻声问道，“关阳，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为什么？”
　　“你是我生命里，唯一的阳光。”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最近真真的是被热成一瘫烂泥了  _(:3 」∠)_
　　出门一趟感觉像是度了一个劫。。。
　　猜得出来我在哪么哈哈哈
　　不过马上就能回家嘞，跟粑粑麻麻撸串吃毛豆喝啤酒，希望家里不辣么热。。。


第27章 噩梦（一）双更一
　　赵然进了监狱，顾童仿佛做了一个漫长的噩梦，但就因为梦里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遇到了小关阳，他就不愿意醒来。但醒不醒向来不由他，只由命。
　　他十六岁了，假的身份证上写的是十八岁，没了赵然的逼迫，他再也不想偷鸡摸狗，只想找个干净的营生，赚多少钱无所谓，他只想活得踏实。
　　可M城满足不了他的愿望，他进了无数次局子，早就臭名昭著。他被打断了腿送进医院，上了社会新闻，说成了黑社会的内斗，只要有爆炸性，就无人愿意理会真实性。于是，整条街的人都对他这种小混混避之不及。终于有一天，他无家可归了。
　　走投无路的顾童就在灯火通明的长街上晃荡着，家庭的温床不属于他，朋友的热情不属于他，这城市的车水马龙更不属于他。他拥有的，只有饥饿，困乏，和无休止的迷茫。
　　他就这样不小心走到了海边，极夜城的大码头上笑声与歌声长存，音乐声伴随着海浪的低鸣满足着人们最奢靡的梦想，觥筹交错间无人理会游轮下饥肠辘辘的孩子。
　　顾童没有办法，他饿得反酸，胃疼得难受，但他要活下去，就算没有尊严也要活下去。宴会结束，顾童对着自己的影子啐了一口，摩了摩手，向着游轮走去。他又要偷东西了。
　　他成功了，可他还没花一分钱就被警察找到了，游轮外的监控将他照得一清二楚，他又有记录在案的前科，人赃俱获，无可辩驳。
　　顾童抱着膝盖，呆若木鸡地盯着眼前的铁窗，坐牢就不会挨饿了，但他宁愿饿死，也不想坐牢，他拼命想要甩脱往日的不堪，但只要他铤而走险，现实的耳光便会狠狠地拍下来，打得他生疼。顾童想，如果那个被偷的人愿意过来看他一眼，他一定会跪下来认错，求他撤诉放自己一码。但这不可能，谁也不可能来看他，更不可能浪费自己的同情，去原谅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但奇迹就是那么发生了，警察打开门，“顾童，有人保释你，你可以走了。”
　　顾童简直不肯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错愕了很久，才指着自己，“我？”
　　“这里除了你，没人叫顾童。”
　　“谁…谁啊？”
　　“人家等着你呢，你出来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哦。”
　　顾童浑浑噩噩地走了出去，一个西装革履的高大男人转头看向他，大概三十岁出头，面色严肃冷峻，不露喜怒。
　　“顾童？”
　　“啊？嗯。”
　　男人伸出手，“我叫韩漠，极夜城董事长纪先生的助理。”
　　“极夜…”顾童张大嘴，难以置信地盯着韩漠，“城？”
　　“嗯，没听说过？”见顾童惊诧地怔在那里，韩漠收回了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极夜城是…”
　　“不不，我知道极夜城是什么，我是说…您找我干什么啊？”
　　“准确的说，是纪先生找你。”韩漠顿了顿，接着说道，“那天的宴会，纪先生也在，你偷了他重要客户的钱包，他在监控录像里看到了你。实话说，顾先生，你长得很像去世的纪太太。”
　　顾童的嘴角抽了抽，“我？像个女的？”
　　“哦，你误会了，只是神似。”
　　“所以呢？”
　　“纪先生想和你见一面。”
　　“见我？”纪童瞪大眼睛，“您是说，大财阀纪山，要见，我？”
　　“是的。”
　　顾童干笑两声，“韩先生，这个玩笑咱可开不起啊，我可得罪不了纪先生，您这是要我命了!”
　　韩漠微微笑了笑，“顾先生，恕我直言，你不去，可能才是得罪纪先生。你大可上网查一查，我经常陪纪先生出席活动，网上一定有我的照片，我不会骗你。”
　　顾童想了想，“那…好吧。”
　　“车在外面，顾先生，请吧。”
　　顾童点了点头，跟着韩漠走出了派出所。
　　一辆豪车停在门前，顾童没见过什么世面，却也能看出这辆车的价值。就是把他撞死，估计赔偿金也不够支付车的维修费。他下意识地将手在裤子上蹭了蹭，不敢去碰车门。
　　韩漠帮他拉开车门，“顾先生，请上车。”
　　“谢…谢谢。”
　　顾童局促地给韩漠鞠了一躬，坐上了车。韩漠对他礼貌地点了点头，从另一边上了车，对着司机说道:“去南山别墅。”
　　顾童努力让腰板挺直，不安地坐在座椅边缘，韩漠往他身后放了一个靠垫，对他说道:“顾先生，路挺远的，你靠着这个，舒服一点。”
　　“不用了不用了。”顾童忙摆摆手，“我好几天没洗澡换衣服了，别弄脏了。”
　　“不要紧的，你这样坐着，不安全。”
　　“哦，好。”顾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往后靠了靠，“谢谢您，韩先生。”
　　韩漠淡淡一笑，“不客气。你睡一会儿吧。”
　　“好。”
　　顾童是真的太困了，他紧张不安，却又有些兴奋，一路上，他忍不住去想，幸运女神是不是真的愿意赏他一个正眼了。他不想一飞冲天，平步青云，他只是想，如果真的是纪山帮了他，他一定要好好感激这个恩人。“拿什么报答他呢？纪先生什么都不缺….”顾童这样绞尽脑汁地去想，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却越想越昏沉，终于靠着窗户睡着了。
　　“顾先生，到了。”
　　顾童猛地惊醒，揉了揉眼睛，“哦，好。”
　　他糊里糊涂地跟着韩漠下了车，眼前的景象让他有了一瞬间的恍惚，红砖碧瓦，阁楼耸立，与这幽静的南山显得那么相得益彰。他叫住韩漠，怯生生地问道:“韩先生，纪先生住在这里么？”
　　“是。”
　　“这么大，他一个人住？”
　　“还有纪小姐。”
　　“哦。”
　　两人走到门前，韩漠的食指竖在嘴边，顾童轻轻点了点头，不敢再多问。
　　纪山的别墅里有电梯，里面古色古香，韩漠带着他来到了三层，停在了书房前，敲了敲门，“纪先生。”
　　“进来。”
　　韩漠推开门走了进去，冲顾童招了招手，顾童才跟了进去。纪山坐在书桌前，看起来正在办公，他看了一眼顾童，又低下头去，继续看自己的文件。
　　“这就是那个男孩？”纪山手上不停，头也不抬地问道。
　　“是。”
　　“确定么？不要搞错了。”
　　“确定。”
　　“嗯，那就好。”
　　纪山这才放下笔，看向顾童，“几岁了。”
　　“十八…十六。”
　　“嗯，正是好用的时候，比小雅还小两岁。”
　　“纪先生…什么意思啊？”
　　纪山盯着顾童，看着他脏兮兮的廉价外套，开了胶的地摊球鞋，还有打结油腻的头发，揉了揉鼻子，咳嗽了两声，对着韩漠说道:“韩漠，去把窗户打开，透透气。”
　　“是。”
　　顾童再傻，也能看出纪山眼中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冷漠，他眼眶一酸，想想自己也没资格说什么，便对纪山深深鞠了一个躬，诚恳地说道:“纪先生，感谢您给我这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顾童弯着腰，不敢抬起头，可却迟迟等不来纪山的半句话，过了很久，他终于听到纪山说话了，不过不是对他，是对韩漠。
　　“带他出去洗个澡，先做个体检，再确认一下。”
　　“是。”
　　“走的时候让打扫的过来一下。”
　　“是。”
　　韩漠走过来，轻轻拍了拍他，“顾先生，我们走吧。”
　　顾童失落地点了点头，跟着韩漠离开了。
　　顾童坐在车里，默默地把那个靠垫拿开，韩漠见了，低声问道:“顾先生，怎么了，坐着不舒服么？”
　　“韩先生，您别再叫我顾先生了。”
　　“好，那叫顾童，行么？”
　　“嗯。”
　　“顾童，怎么了？”
　　顾童轻笑一声，“韩先生，您为什么骗我啊？”
　　“我骗你？”
　　顾童低着头，哑声问道:“纪先生根本瞧不起我，是不是？”
　　“为什么这么想？”
　　顾童舔了舔嘴唇，“那种眼神，我从小看到大，不会错的。”
　　韩漠无言，顾童笑了笑，“韩先生，您一定很有文化。”
　　“为什么？”
　　顾童扭过头看着他，眼角挂着淡淡的泪痕，“因为您也瞧不起我，但您却愿意尊重我，所以我谢谢您。”
　　韩漠愣了愣，他不想否认，“顾童，对不起。”
　　顾童笑了笑，“没关系。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没什么可抱怨的。”他抹了一把眼泪，笑道:“一会儿还得洗车，是吧？”
　　“嗯。”
　　顾童哈哈一笑，又突然敛起笑容，“所以韩先生，纪先生既然把我当垃圾，为什么还要保释我？”
　　韩漠没有回答他，只是冲他笑了笑，“顾童，你饿不饿？”
　　顾童知道，韩漠在回避他的问题，但他无路可走，只能硬着头皮随波逐流。他点了点头，“嗯，有一点儿。”
　　话音未落，顾童的肚子便不争气地叫了起来，韩漠笑了笑:“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我不挑食。”
　　“那就泡面吧。”
　　“行啊，那我要吃两包牛肉味的，行不行？”顾童挠了挠头，讪讪一笑，“这是新出的，我只闻过味儿，还没吃过呢！”
　　韩漠看着顾童发亮的眼睛，却笑不出来，“顾童，我开玩笑的。”
　　“什么？”
　　“我家楼下有一个不错的饭馆，你要是不介意，就在那随便吃点，行么？”
　　顾童咬了咬嘴唇，“还是算了吧，我…我跟要饭的似的，别给您丢人了。”
　　韩漠愣了愣，看着顾童，他突然觉得自己的人格被钉到了耻辱柱上，他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对着这样一个人自惭形秽。他淡淡一笑，“那我们去我家，我定外卖，让他们送过来，怎么样？”
　　顾童一惊，“去您家？”
　　“嗯。不愿意？”
　　“不是…这…方便么？”
　　“方便。”
　　“那…行吧。”顾童笑了笑，“谢谢您。”
　　“不客气。”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我本来以为嘞，《面具师》那篇文应该已经被别人的最新完结挤下去了，然后就没有人看得到了，然后收藏就会哗哗地掉，结果没想到还能多两个收藏嘿嘿
　　这篇文经过了漫长的4个收藏，终于也多了两个收藏，好开心好开心(*/ω＼*)
　　为了庆祝一小下，另外我明天终于回家家了，就双更吧！
　　回家也会继续更文哒(づ￣ 3￣)づ
　　嘿嘿蟹蟹大家！！！
　　o(*￣︶￣*)o


第28章 噩梦(二)双更二
　　韩漠没有让司机开回家，而是先回了公司，顾童下了车，仰望着眼前的高楼，对着韩漠问道:“韩先生，这是您家？”
　　“这是公司。”
　　“嗯？”纪童后退了几步，才看到楼顶上极夜城的大牌子，他一脸狐疑地看着韩漠，“韩先生，不是去您家么？”
　　“嗯，我的车停在公司地下了，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把车开过来。”
　　“哦，好。”
　　韩漠冲他笑了笑，走进了公司。
　　韩漠没有去地下，而是先上楼去了办公室，明天要带顾童体检，他要取一些材料。他打开保险柜，里面放着一个文件夹，他确认了一下，纯真孤儿院的体检资料。纪山捐钱成立各种基金会，资助每个医院，免费给社会各个阶层的人提供详尽的体检服务，社会各界对他歌功颂德，但韩漠知道，他不是在回报社会，他只是在寻觅，寻觅一个能救他宝贝女儿的人。
　　几乎没有人知道，纪山的女儿纪雅，冷酷无情的纪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在乎的人，十四岁时患上尿毒症，已经靠着透析在国外的私人医院里痛苦地生活了四年。
　　不过这不重要了，她马上就要成为一个健康人了，以一个善良男孩的肾脏为代价。
　　韩漠看着资料上的照片里的顾童，目光黯淡，没有笑容，嘴角还挂着淡淡的淤青。如果韩漠有良心，他就会觉得愧疚，但他又能怎么样呢？他来到极夜城，了解世界的秩序，也熟知社会的规则，他有原则有底线，但他必须助纣为虐。他有自己的使命，顾童这样的人，还不值得他去以身犯险。
　　天空劈下一记惊雷，突然暴雨倾盆，韩漠回过神来，连忙将文件放到公文包里，拿起外套，疾步走了出去。
　　韩漠将车开了出来，他看见顾童还站在原地，竟然没有躲雨，连忙按了一下车喇叭，顾童听见，急忙跑了过来。
　　一上车，顾童便连声道起歉，“韩先生，真对不起，弄脏您的车了。”
　　“没事。系上安全带。”
　　“哦，好。”
　　看着顾童系好了安全带，韩漠问道:“怎么不躲雨？”
　　“我没来过这种地方，这里这么大，又都是保安，您让我在那站着，我不敢乱走。”
　　韩漠能理解顾童的小心翼翼，这栋大楼里的人都那么光鲜亮丽，顾童一定是生怕挪动一步，就又冒犯了谁。韩漠笑了笑，“顾童，你知道么？你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是么？”
　　“嗯。你挺老实本分的一个小孩儿，怎么老是进局子呢？”
　　顾童低头轻笑了一声，“就是…怂呗。”
　　韩漠淡淡地笑了笑，发动了车子，不再多问。
　　“顾童，你在车里等我一会儿，我去办点事。”
　　顾童醒来，看着窗外，“韩先生，这是哪啊？”
　　“我家附近。”
　　“哦。那我在外面等吧？”
　　“外面下这么大的雨，你出去干什么？”韩漠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什么，“放心，我这车里什么重要的东西都没有，丢了也不会找你。”
　　顾童红着脸，轻轻点了点头。
　　忐忑不安地等了半个小时，韩漠终于回来了。他一上车，就将手中的纸袋往顾童手里一丢，“给你的。”
　　“什么啊？”顾童打开看了看，不由得吃了一惊，“韩先生，这是…”
　　“时间太晚了，我买得比较着急，我看你这么瘦，就买的小号，也不知道合不合适。”韩漠笑了笑，“就是鞋子是我估摸着瞎买的，你现在试一试，不合适我现在回去换。”
　　“韩先生，这太不好意思了，我不能…”
　　“衣服和内衣不能退，你要是不要我就扔了。”韩漠打断他，淡淡地说，“快试一下鞋子。”
　　顾童喏喏地应了一声，拿出崭新的鞋子，那是一双漂亮的运动鞋，顾童见过这个牌子，至少是四位数的价格，路过橱窗时他连看都不会看上一眼，他咬了咬嘴唇，看向了韩漠，“韩先生，这也太贵重了，我还不起…”
　　“没人让你还，这对我来说就是小钱，送你的，别有负担。”
　　顾童怕韩漠生气，不再多说，他换上新鞋试了试，很合脚。韩漠见了，笑了笑，“那就不用麻烦了，现在可以回家了。”
　　顾童印象中上一次拥有新衣服还是四年前小学毕业的时候，顾先生和顾太太送了他一盒画笔和几身新衣服，然后就再也没有相见。现在的顾童手捧着与自己身份格格不入的昂贵新衣，宁愿相信自己置身梦境。他不知道该怎么感谢韩漠，只能忍着快要涌出的泪水，低声说了一句：“韩先生，谢谢您。”
　　“顾童，求你别再对我说谢谢了。”
　　“为什么？”
　　韩漠叹了一口气，“你会知道的。”
　　“韩先生，您家好大啊。”
　　“是不小，不过就我一个人住，这么大也没必要。”
　　顾童进了韩漠的家门，局促不安的站在那里，韩漠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去洗个澡，卫生间里有干净的毛巾和洗漱用品，我定外卖。”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还真有点饿了。”
　　顾童点了点头，听话地走进浴室。
　　顾童洗完澡，将浴室打扫干净，换上了韩漠给他买的睡衣，对着镜子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脸，有点疼。他冲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走出了浴室。
　　“洗好了？快来，饭都送过来了。”
　　顾童腼腆地笑了笑，走了过去，看着满满一桌子饭菜，“这么多啊？”
　　“嗯，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点多了一点。不过叫了好几个牛肉，你不是想吃牛肉么？”
　　“谢谢您。”
　　“我说过什么？”韩漠一边给他盛饭，一边瞪了他一眼，“别说谢谢了。”
　　顾童接过那一大碗饭，轻轻点了点头，“对不起，我知道了。”
　　“更不要说对不起。”
　　“啊？哦。”
　　韩漠给他夹了一块牛腩，“别说那么多了，快吃吧。”
　　“嗯。”
　　顾童宛如恶鬼投胎，吃了三大碗饭，他还想吃，但看韩漠早早放下了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便扒拉了最后两口饭，放下了碗，擦了擦嘴，“韩先生，我吃饱了。”
　　顾童连忙起身收拾起来，韩漠按下他，“你做什么？”
　　“洗碗啊。”
　　“不用，明天会有人来洗。你坐好，我有话对你说。”
　　“哦。”顾童有些胆怯，又坐了回去。
　　“顾童，你吃饱了么？”
　　“饱了。”
　　“好吃么？”
　　“嗯，好吃。”
　　韩漠推了推眼镜，“想不想一辈子都这样有吃有喝？”
　　“当然想了。”顾童低声说道，“不过…也不用这么好吃好喝，能吃饱就行了。”
　　“顾童，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要不要？”
　　顾童眨了眨眼睛，“什么机会？”
　　韩漠笑了笑，“明天去跟我一起做一个全面体检，要是合适的话，我再告诉你。”
　　“体检？”
　　“嗯。”
　　“为什么？”
　　“这个工作需要你身体好。”
　　“工作？韩先生，您是说，您能给我一个工作？” 顾童惊喜地看着韩漠，“还有人愿意要我这样的人？”
　　“嗯。”
　　顾童马上站起身，对着韩漠深深鞠了一个躬，感激地说道：“韩先生，我什么都能干的，多苦多累我都不在乎，多少钱我也不在乎，我就想活得踏实，好好过日子。”
　　“不累，也不苦。”
　　“这么好吗？”顾童抿了抿嘴唇，“韩先生，我能问问您为什么帮我么？”
　　韩漠偏过头去，不敢再看顾童充满真诚的双眼，“我没有帮你。别说了，早点休息吧，明天我们去医院。”
　　见韩漠态度冷淡，顾童轻声应了一声，不敢再多问。
　　韩漠躺在床上，看着沙发上熟睡的顾童，怎么也无法闭眼。他自言自语地说着：“不累，也不苦，但永远不会踏实…”
　　顾童从未做过如此完整细致的体检，他有些怀疑，但看着韩漠，心中莫名就放心了起来。他这几天都住在韩漠家里，韩漠很忙，就每天给他一些钱，让他一个人在家。顾童不知道该怎么报答韩漠，只能天天给韩漠做些饭，等着他下班回家。韩漠听“韩先生”这三个字刺耳，让顾童叫他韩叔。顾童嘴上这么喊着，心里更加感激韩漠了。
　　韩漠拿着检验报告，在办公室抽了好几支烟，拨通了纪山的电话。
　　“纪先生。国外那边来消息了。”
　　“是。配型很符合。”
　　“但是他营养重度不良，免疫力低下，现在手术可能会有危险，所以医生建议调整好身体再进行捐赠。”
　　“这样啊，我知道了。”
　　“好的，纪先生，我会安排的。”
　　韩漠放下电话，头靠在座椅上，胸口一阵憋闷。纪山的态度坚决得不容置疑：一天都不要多等，身体不健康，换完了之后再给纪雅好好调养也不迟。夜长梦多。
　　韩漠将烟盒里的剩下几支烟抽完，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韩叔，您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我刚买完菜，正要做饭呢！”顾童见韩漠回来了，连忙迎了上去，他将兜里剩下的钱往桌子上一放，“韩叔，这是今天剩下的钱。”
　　“顾童，我说没说过，这钱我给你的，不用每天都把剩下的还给我。”
　　“那可不行！”顾童一边择菜，一边笑着说道，“今天给您包饺子吧？”
　　“我没胃口。”韩漠松了松领带，坐了下来，“顾童，先停一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顾童看着韩漠神色严肃，脸上充斥着掩饰不住的烦躁，他有些不安地放下手中的菜，小心地问道：“什么事啊？”
　　“我帮你办了签证，明天出国。”


第29章 噩梦（三）
　　“出国？”顾童错愕地站在那里，满脸都是难以置信，“去哪？”
　　“F国。”
　　“韩叔…为什么啊？我一句外语都不会，我活不下去的，我…”
　　“不是让你去活的。”韩漠冷冷地说道，“顾童，你现在真是一点都不好奇了啊。”
　　“什么？”
　　“我为什么帮你？”
　　顾童的心猛烈地跳动着，他不安地握紧拳头，颤声道：“为…为什么？”
　　韩漠将一份文件甩到桌子上，“识字吧？”
　　“嗯？”顾童怯生生地拿起文件，惊愕地看着韩漠，“这是…我么？”
　　“嗯，你的体检报告。后面几页是外语的，你不用看了。”
　　顾童的嘴角抽了抽，“韩叔，这是…什么意思啊？”
　　“纪雅小姐的肾脏出了一点问题，需要换个肾，你的配型和她合适。这次出国，是去做个小手术。”韩漠清了清嗓子，“需要…切除你的一个肾。”
　　就在那一瞬间，顾童的身上冒出一层冷汗，他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韩漠，僵硬地站在那里，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顾童，人有两个肾，切除一个还能好好活，你别担心。但是因为你，纪雅小姐就能继续活下去了，你自己没什么损失，还能挽救一条年轻的生命，这样不好么？”韩漠现在只觉得自己禽兽不如，但那道貌岸然的话，却必须一本正经地继续说下去，“顾童，纪先生会补偿你的，纪小姐坚持让纪先生收养捐赠者，你只要愿意捐出这一颗肾，以后就是极夜城的二公子，再也不用过苦日子了。”
　　“我要是不愿意呢？”
　　韩漠的手在沙发背上敲了敲，“那你就是在跟极夜城作对。”
　　“韩叔…韩先生…”顾童在韩漠前面突然跪了下去，眼睛里尽是通红的血丝，“我不想…不想出国…不想捐什么肾…求您了…”
　　“顾童，你不是信誓旦旦地想报答纪先生么？可是他把你从牢里救出来的。怎么，现在要过河拆桥？”
　　“我…”
　　“现在是在跟你好好说话，你如果不愿意，也有别的办法。”韩漠顿了顿，倾身捏了捏顾童的肩膀，“顾童，被压迫，被唾骂，被拳打脚踢的滋味不好受，你都这么活了十六年了，应该知道，那简直生不如死…可只要你主动一点，一颗肾就能换到权力，地位，和数不清的金钱，再也没人敢羞辱你了，你也能得到梦寐以求的安稳生活，这笔买卖很划算，不是么？”
　　顾童跪在那里，啜泣着，脸上早已挂满泪痕。
　　韩漠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今晚要去公司办公，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别想着跑，你要是能轻易甩脱自己的命，就不会活得这么辛苦了。”
　　韩漠说完就走了，顾童闭上眼睛，瘫倒在了地上。
　　韩漠其实没有去公司，他坐在车里，在楼下抽了一夜的烟。他不能面对顾童，不能看他哀求自己的眼睛，更不敢想象他被背叛后的绝望。顾童才十六岁，无亲无故无友，从未得到过什么，却把能尝受的苦难都尝尽了。
　　但天一亮，韩漠必须重新披上那层阴暗的伪装，在那个孩子千疮百孔的心上再狠心戳下一刀。
　　韩漠一进门，就看见顾童呆愣地坐在那里，换上了自己的旧衣服和旧鞋，将他买的新衣服工工整整地叠好放到了床上。听见了韩漠的开门声，顾童缓缓扭过了头，冰冷地看着他，声音冷漠而疏离，“韩先生，飞机是几点的？”
　　“嗯…十点的，我们马上出发。”
　　“好。”
　　“顾童…”
　　“您说的没错。”顾童冷笑一声，“我真的…太天真了...”
　　顾童就是太天真，他一次又一次地被生活欺骗，可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伸出手去，却只能抓住一身狼狈。他被自己的命运桎梏着，玩弄着，毫无缚鸡之力。活了十六年，他终于屈服了，也终于相信了，人给自己一万次机会，也不及老天爷真心诚意的一次施舍。
　　直到从陌生的房间里醒来，顾童都再没开口说过一句话。他只记得韩漠把他送到了机场，两个外国人接走了他，他下了飞机，又上了一辆车，眼睛被蒙住，手臂上被打了一针，然后就意识全无。
　　他缓缓睁开眼睛，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腰上有些疼，他说不出话，但能意识到自己的身上被插满了管子，他试着动了动手指，有些僵硬，意识逐渐苏醒，顾童的眼角滑下一滴清泪，他知道，自己的一个肾被夺走了，而他被迫心甘情愿。
　　房门被打开，顾童微微偏过头，努力张了张嘴，发出一丝微弱的声音，“谁…”
　　“不要说话。”女孩的声音温柔而甜美，她握住了顾童的手，轻声说道:“我是纪雅，小童，谢谢你。”
　　顾童微微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你手术后就一直发高烧，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纪雅说着说着，声音哽咽了起来，“你要是醒不过来，我的罪过可就太大了…小童，我不知道怎么报答你，你放心，将来你就是我的亲弟弟，我们就是亲人，我会对你很好的…”
　　纪雅慢声低语着，顾童没有半点反应，他什么都不想听，却又什么都听了进去。他想怨恨纪雅，但他做不到，他不想成为睥睨众生的救世主，但他确实拯救了纪雅，以至于，他恨不起来这个因他而重获新生的人。
　　“小雅，你怎么跑到这来了？不是让你好好休息么？”
　　纪山的声音让顾童猛地睁开眼睛，那个人还是不看他一眼，直奔着自己的女儿走来，身后还跟着韩漠。韩漠和他目光交错，眼神却像第一次见到他一样陌生。
　　纪山拥着纪雅，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宝贝儿，怎么不听爸爸的话？”
　　“爸爸…”纪雅冲纪山甜甜一笑，挽着他的手臂，娇声道:“我就是想来看看小童，他一直不醒，我很担心他。”
　　“小童？”纪山有一瞬间的错愕，但马上眉开眼笑地说道:“现在他醒了，你放心了吧？快回去乖乖休息。”
　　“嗯。纪雅的看向顾童，冲他微笑着，“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爸爸，我有弟弟了。”
　　“…嗯。”
　　“小童，我爸爸他可善良了，他会对你很好的。是吧，爸爸？”
　　看着纪雅弯成小月牙的眼睛，纪山握住了顾童的手，“对啊，小童，以后我就是你爸爸了。”
　　“小童，你叫我一声姐姐吧？”
　　“小雅，他现在说不了话。”
　　“哦，是我太心急太高兴了…”
　　“回去休息吧。”
　　“嗯。”
　　“…姐。”
　　纪雅惊喜地看着顾童，眼泪一瞬间流了下来，她俯身拥住他，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柔声道:“是，小童，我是姐姐。”
　　顾童感觉到，自己的手掌要被纪山捏碎了，但他心下突然涌出一丝兴奋，他意识到，这是势单力薄的自己唯一能报复纪山的方式。
　　他不知哪里来的力量，勉力一笑，冲着纪山哑声喊道:“爸…爸…”
　　“…嗯。”
　　看着纪山吃了苍蝇却还要强撑着说好吃的表情，顾童突然大笑起来，笑不出声音，伤口很疼，头晕目眩，但他在这痛苦中拼命地攫取到一丝快感，他抗争不了纪山，但他能恶心他，至死方休。
　　“小雅，你出来太久了，该回去吃药了。韩漠，送小姐回去。”
　　“是。”韩漠颔首，对纪雅恭敬地说道:“小姐，回去吧。”
　　“嗯。”纪雅留恋地看了一眼顾童，依依不舍地走了。
　　“你在找死，你知道么？”纪雅走后，纪山阴森森地说道。
　　“哈…哈哈…”顾童喘着大气，努力笑了两声，“我死了，姐姐就会难过...你会让我死么…哈哈…哈...”
　　“不许你叫小雅姐姐！”纪山突然掐住顾童的脖子，恶狠狠地骂道:“一条要饭的狗，凭什么要小雅对你感恩戴德？我买你一个肾，就要养你这个垃圾一辈子，你配么？”
　　顾童无法呼吸，手臂乱挥着，眼见翻了白眼，就要背过气去。韩漠推门而入，一把拽住纪山的胳膊，在他耳边低声说道:“纪先生，留着他还有用。”
　　纪山冷静了下来，猛地松开了手，看着拼命咳嗽的顾童，冷哼一声，对着韩漠说道:“他不能留在这影响小雅，给他送回国去。”
　　“是等他康复了还是...”
　　“现在！立刻！马上！”
　　“…是。”
　　纪山对着顾童轻蔑地瞥了一眼，便疾步离开了。
　　韩漠坐到床边，看着蜷缩着的虚弱的顾童，觉得他似乎更瘦了。他轻轻顺了顺顾童的后背，“顾童，对不起…”
　　顾童扭过头，眼中还噙着因为咳嗽气喘而蒙上的薄雾，冷冷地说：“韩叔，我应该感谢你，你看，我这不是小人得势，咸鱼翻身了么…”
　　韩漠轻叹一声，抿了抿嘴唇，“是啊。”
　　“可是怎么办？韩叔。”顾童撑起了身子，直视着韩漠，“我理解你，感激你，可我，没办法原谅你。”
　　韩漠凝视着顾童深邃阴郁的眸子，沉默了半晌，轻轻拥住了他，“我知道。谢谢你，顾童。”
　　韩漠办事向来雷厉风行，当天下午，顾童就又挨了一针，再次醒来，就是躺到了纪家的暖床上。他到底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去了什么地方，不过也不用在乎了。纪雅康复后也回了国，心中全是他这个恩人，对他处处维护。但正因如此，纪山对他的厌恶日益深重，韩漠为他在偏远的地方买下了那个仓库，他乐得搬出纪家，纪山也乐得他远离纪雅，这大概是他成为纪童后唯一和纪山达成共识的事。
　　顾童一夜之间变成了纪童，成为了媒体围追堵截的对象。纪山让他健康地活着，却受不了他好好活着。他要想活下去，就必须让人们厌恶他，唾骂他，抬高纪山思念亡妻的伟岸，将自己贬低到下贱。直到全世界的人都对他失望，才能获得一丝微弱的喘息。
　　极夜城的十二年，顾童，不，纪童，慢慢感知着不能说的秘密，却丝毫不讶异这秘密的罪恶。他就像被橡皮筋束缚着的球，拼命挣扎地弹开，却只能认命地被拉了回去。唯有不去想自由，不去想命运，更不去想人生，混乱浑噩，倘恍迷离，他才能极为短暂地，触碰到迷失的自己。
　　于是，他粉墨登场，演得一手好戏，在这压抑的牢笼里，供人尽情观瞻。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上肉~大半章的肉~


第30章 决定
　　两个人就这样相拥着，也不知道聊了多久，房间渐渐暗了下来，纪童的声音越来越低，终于沉沉睡去。
　　展阳看着怀中的纪童，月光撒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展阳依稀看到，纪童有了几根白发。他突然意识到，他的童哥真的已经二十八岁了，没有童年，没有少年，更没有青春，他是一夜之间长大的，跳过所有快乐，直接就到了这个为了活着不择手段的年纪。
　　展阳有些心疼地摩挲着纪童有些沧桑的脸颊，瘦削得有些凹陷，即便熟睡，依旧看起来疲惫不堪。他在纪童的眼皮上轻轻一吻，眼神又飘到了角落里的皮箱。纪童说的没错，真相太痛苦，但既然命运已然背负上了如此不堪承受之重，便只能与之同归于尽。展阳觉得，生命从来都应该如此，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更何况，他想要顾童得到幸福，真正的幸福，哪怕代价惨重。
　　夜不能寐，展阳在胡思乱想中，做了一个决定。
　　纪童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展阳做好了早饭，安静地坐在饭桌前等着他。
　　“今天关小阳怎么大发慈悲，不叫我跑步了？”纪童看了一眼闹钟，有些吃惊，他伸了一个懒腰，下床向展阳走来。
　　“嗯，今天休息一下吧。”展阳冲他笑了笑，“来吃饭。”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纪童嘟囔了一句，坐了下来。
　　“怎么这么丰盛？”
　　“嗯，你多吃点。”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纪童白了他一眼，剥了一个鸡蛋递给展阳，“说吧，关小阳，又有什么事啊？”
　　展阳接过鸡蛋，笑了笑，一口吃了下去，“你吃完我再说。”
　　“我又会生气？”
　　“嗯。”
　　“能有多气啊？”纪童喝了一口牛奶，笑道:“上次你说你喜欢我，我不是也答应了么，这次还能比那个更过分？”
　　“嗯，会特别生气。”
　　“你有别的男人了？”
　　“没有。”
　　“那没什么可气的。”
　　展阳微笑，“先吃饭吧，吃完再说。”
　　纪童嘴上调笑着，心下早就惴惴不安，他把杯子一放，擦了擦嘴，“吃完了，说吧。”
　　“顾童。”
　　“嗯。”
　　“我爱你。”
　　纪童愣了一下，瞬间羞红了脸，“大早上的，突然说这个…”
　　“我要走了。”
　　纪童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瞪着展阳，声音颤抖着，“小阳…说什么呢…”
　　“我要去赵然那里。”
　　纪童怔了许久，火热的心瞬间如坠万丈冰窟，眼泪夺眶而出，他缓缓走到展阳的身边，蹲在他面前，握住他的手，哑声道:“小阳…别跟我开玩笑了..好么？”
　　展阳扭过头去，“我没开玩笑。”
　　“我不许你去！”纪童喊到，“赵然那个人没有人性没有底线，你去他那做什么？”
　　“他现在觉得我是他的人，我去投靠他，让他信任我，毁了极夜城的毒品生意。”
　　“不行！”纪童吼道，“太危险了！韩漠在纪山身边二十年了，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做不了！你才来几天，你怎么毁了他？你说啊！”
　　“我不知道…”展阳红着眼睛，捧住纪童的脸，“但是顾童，路是人走出来的，为了我爸，为了你，我想要迈这一步。”
　　“我不要你为了我！”纪童抱住他的手臂，哀求道，“小阳…我是哥哥，你让我去应付他们，你别冒险…别离开我…”
　　纪童的眼泪源源不断，拭去了便又涌出来，展阳越看越心痛，却只能狠下心肠，“别哭了，你在纪家十二年，应付得了他们么？顾童，你阻止不了我。”
　　“不行…不可以…”纪童拼命摇着头，抽泣着，“你要是…要是死了…我…”
　　“我不会死的！”展阳俯身堵住了纪童语无伦次的话。纪童的唇颤抖着，交织着苦涩的泪。展阳搂着他的脖子，深入，交缠，不断安抚着他的惶惶不安。直到他终于安静了下来，展阳才松开了他。纪童泪眼朦胧，掩面跪在那里，无声哽咽着。
　　“顾童，我想和你永远幸福，无忧无虑地生活，再没有赵然，没有纪山，没有极夜城来给我们制造噩梦…”展阳拿开他的手，在他手掌轻轻一吻，柔声说道:“童哥，你会帮我的，对么？”
　　“我要是不同意呢？”
　　“顾童，你了解我。”
　　“非要…这样么？”
　　“嗯。”展阳对他温柔一笑，“为了你，我会好好的，我保证。”
　　纪童凝视着他，终于点了点头。
　　“韩漠知道么？”
　　“他不会同意，所以要先斩后奏。”
　　纪童哀戚一笑，“你现在...真长本事了，谁的话也不听。”
　　“顾童，别生气了。”
　　纪童摇了摇头，“生不出来气了。”
　　展阳微微一笑，倾身拥住了他，在他颈后一吻，“顾童，我爱你。”
　　纪童闭上眼睛，任凭最后两滴泪滑落，他紧紧回拥住了展阳，无论是哪，都撕心裂肺的疼。
　　“我也爱你，关阳。”
　　纪童倚着墙，看展阳将自己的东西收入柜中，“什么时候走？”
　　“嗯…明天吧，还箱子，再演一场戏。”
　　“是么？”纪童揉了揉鼻子，“那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关阳。”
　　“嗯？”
　　“为什么不敢看我？”
　　“我没…”展阳慌乱地看向纪童，不由一惊，“顾童，你…”
　　顾童脱得一丝|不挂，赤身裸体，露出瘦骨嶙峋，伤痕累累的身体，他张着双臂，嘴角带着笑，眼中噙着泪，一步步向着展阳走来。
　　“小阳，我赌输了，不想赖账了。”
　　“顾童…”
　　“来吧，上我，干我，操|我，随便你。”
　　“童哥…”
　　纪童在展阳面前停下，一把拽过他的衣领，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怎么，怂了？”
　　展阳勾唇一笑，突然揽过纪童的腰，反身将他压倒了沙发上。他飞快地脱掉上衣，俯身趴到纪童的身上，一只手摩挲着他的脸颊，另一只手缓缓探了下去，握住了纪童膨胀的欲望。火热的肌肤相贴，展阳的手轻轻套|弄着，温柔地凝视着纪童泛着泪光的迷离双眸，低声道：“顾童，这是分手炮么？”
　　“你要…跟我分…分手？”纪童喘息着，抬手勾住了展阳的脖子。
　　展阳在他唇上深情一吻，舔了舔他有些干裂的嘴唇，“我不要，死也不要。”
　　“那你问这傻逼问题…干什么..呃…”
　　展阳的手越来越快，纪童一声呻|吟，释放在了他的手中。看着身下人那泛着潮红的眼眶，听着那此起彼伏的轻吟，展阳只觉得一股热力涌入下腹，蠢蠢欲动，再也按耐不住。
　　“顾童，是你勾引我的。”
　　展阳突然在纪童股下一托，将他抱了起来。飞速走到床边，将他往床上一扔，从枕下拿出了那个塑料瓶，抬起了他的腿。
　　“藏枕头下面，够方便的啊！想这个多久了？”
　　展阳在他脚踝上轻轻一吻，“我每天都在想，一看见你就想。”
　　一阵冰凉涌入私密的洞口，纪童突然眉头一蹙，“什么东西？”
　　“手指。”展阳笑了笑，在他唇上一啄，“童哥，你还真是嫩啊。”
　　“滚…啊…”三根手指抽出，展阳迫不及待地挺了进去，纪童瞬间脱了力，他紧紧攥着床单，咬着嘴唇，不愿发出声音。
　　“别把嘴唇咬破了，喊出来。”
　　展阳扭过纪童的脸，用舌头撬开他的牙关，温柔地抚慰着他的紧张和羞赧。他将手指插入纪童的指缝，紧紧握住他的手，身下缓缓律动着，等到纪童终于放松了些，他才加快了速度。
　　被贯穿的疼痛和被填满的快感让纪童不断呻|吟着，展阳拥着他，细密而粗暴的吻遍布他身体的每个角落。脖子，喉结，锁骨，肩膀，他胸前狰狞的疤，他腰侧幼稚的纹身，他手上残破的伤口，展阳就是这样，执着又耐心地要在他身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属于自己的烙印，纪童属于他，永远属于他，也只属于他。
　　“啊…不行了….快..”
　　纪童满头大汗，指甲就要陷进展阳的皮肉里。展阳对他的哀求置若罔闻，只是越来越快，越来越用力，最后一声长叹，几次猛烈的冲撞，终于释放在了他的身体里。
　　纪童目光涣散，大口喘着粗气，他喊得声嘶力竭，再没有半分力气。
　　“童哥…”展阳躺下来，从背后抱住他，看着纪童颈间的姹紫嫣红，欲望没有一点偃旗息鼓的意思，反而尝了甜头，愈演愈烈。展阳在纪童的后背上嘬了一口，下巴在他肩膀上蹭了蹭，“我还想…”
　　纪童感受到小展阳正在自己的股间厮磨着，跃跃欲试。他沙哑着嗓子说道，“好疼…我没力气了…”
　　“童哥…”
　　纪童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你上来，我用嘴给你弄。”
　　展阳一惊，“顾童，那样…可以么？不然我还是自己去解决好了。”
　　“装什么装啊你！老子这是害怕肛裂，为了保全自己的屁股！”纪童咳嗽了两声，“你来不来？我数三秒，不上来我就去洗澡了！三，二…”
　　“来来来！”
　　展阳一跃而起，慢慢跨到了顾童的脸上，“那个，童哥，要是不舒服了就告诉我…”
　　“嗯，我没干过这个，咬到你别怪我啊。”
　　“嗯。”
　　纪童抿了抿嘴唇，小心地含住了小展阳，他有些生疏的惶恐，又有些担心展阳会不舒服，他试探地动着舌头，轻柔地舔|弄，吮吸，展阳扶着他的头，配合地律动着。直至浑然忘情，那硬物在他口中横冲直撞着，他发出阵阵闷哼，展阳却愈发情动，终于到了最后，展阳没有忍住，尽数包容在了纪童的口中。
　　顾童猛地推开他，翻身往地上一吐，拼命咳嗽着。
　　展阳顺抚着他的后背，不断地道着歉，“顾童，对不起，对不起…”
　　“你下次就算射我脸上也行啊！这他妈太难吃了！”
　　展阳顿了一下，笑了笑，“还有下次啊？”
　　“你不想也行。”
　　展阳连忙抱住他，在他脸颊上啄了一口，“想，特别想！”
　　纪童白了他一眼，“滚开，一身汗，粘死了！”
　　展阳连忙下床，将他拦腰一报，“童哥，我给你洗澡吧！”
　　纪童挑了挑他的下巴，笑道：“你能保证不发情？”
　　“保证不了。”
　　“那你就滚开，老子自己洗。”
　　“顾童，我明天就走了。”
　　纪童神色一黯，头往他肩膀上一靠，“走吧，水别太烫。”
　　“嗯。”展阳在他额头上一吻，抱着他走进了浴室。


第31章 离开
　　纪童实在是太累了，水汽氤氲，饶是他努力强撑着不睡，也难敌汹涌的困意。展阳一言不发，温柔地给他擦拭着身体。纪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只是依稀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展阳喊着他童哥，却渐行渐远。他拼命呼喊，拼命追赶，然而却再也看不到展阳了。
　　纪童猛地醒来，惊出一身冷汗，还没等他冷静下来，他发现，展阳已经不见了。
　　纪童慌张地起身下床，腰腿太酸，他站不稳，直直栽了下去。他坐在地上，喃喃地叫着“小阳…”，手背上溅上一片湿润。
　　“顾童，你怎么坐在地上？”
　　纪童猛地抬起头，惊喜地看着朝他冲过来的展阳，乖乖张开了手臂。展阳搂住他，像抱孩子一样将他抱到床上，柔声说道：“别哭了，我去买药了。”
　　纪童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抹了一把眼泪，倔强地说道：“谁哭了？老子这是疼的！”
　　“好好好。”展阳冲他笑了笑，“来，趴下，我给你揉揉，抹点药。”
　　“我不。”
　　“为什么？”
　　纪童不说话，他想说，我怕，我怕你一离开我的视线，就再也不回来了。可他实在说不出口。
　　“你怎么还不走？”他生硬地转移了话题，“等着给我道别吗？”
　　“嗯。不嘱咐你几句我不放心。”展阳突然拥住了他，“顾童，以后没有我看着你，你要认真吃早饭，做做运动，别睡那么晚，不要空腹吃水果，不要贪凉去喝冰水。把阿姨重新雇回来吧，你自己肯定不好好做饭。你收敛着一点自己的暴脾气，别动不动就说脏话。还有…”展阳在他耳边吻了吻，“我给你买了好多画画用的东西，你无聊的时候就画画，别放弃，好么？”
　　纪童安静地听着展阳的絮絮叨叨，他很想告诉他，你既然这么担心我，就不要离开我，你不在，我会抽烟喝酒，我会不好好吃饭，我会惹事生非，所以，求你别扔下我一个人。但他知道，他阻止不了展阳，自尊也让他张不开口，于是多说无益。这一肚子的话，终究凝练成眼前的薄雾，和浅浅淡淡的一句：“好，我知道了。”
　　“真乖。”展阳笑了笑，放开了他，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柔声道，“顾童，我在你枕头底下放了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
　　纪童刚要伸手去摸，却被展阳按住，“等我走了再看。”
　　“好。”
　　“真不要我帮你揉揉腰？”
　　“不要。”
　　“好。那我走了？”
　　纪童强忍着眼中的酸涩，偏过头去，“嗯。”
　　展阳笑了笑，起身离开了，没有回头。
　　展阳坐在车里，深吸了一口气，从后视镜里再看了一眼纪童的家，发动了车子。
　　“等等！”
　　展阳一惊，见纪童跑了出来，不由分说地打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上。
　　“顾童，你干什么？”
　　纪童斜着眼睛看向他，轻声一笑，“我帮你，让童哥教教你，怎么演戏。”
　　“你给我下去！”
　　纪童给自己系好安全带，往座椅上一靠，指了指展阳的座椅，“把安全带系上。”
　　“顾童，我没跟你开玩笑！”
　　“关阳。”纪童严肃地看着他，“我比你大八岁，别把我当小孩。”
　　“你逼我动粗是不是？”
　　“那你就永远都别想再见到我，我顾童说到做到。”纪童冷冰冰地说，“关阳，你说要给我幸福，那是我们的幸福，这个过程，不能只有你，没有我。”
　　展阳愣了愣，发动了车子，“完事就给我乖乖回来，听到了么？”
　　“好。”纪童在他脸颊上捏了捏，笑道，“别生气了，专心开车。”
　　展阳抬手在他手背上一拍，油门一踩到底，绝尘而去。
　　“下来！”
　　“纪先生…”
　　“我他妈让你下来！”
　　纪童一把将展阳拽下车，走到纪宅门前，按了门铃。
　　管家的脸出现在了监视器里，“是二公子啊。”
　　“嗯。”
　　门开了，管家迎了上来，“二公子今天怎么会来？”
　　“这是我家，大周末的，我想回来就回来，不行么？”
　　“当然可以。”
　　“我爸在吗？”
　　“在。”
　　“我姐呢？”
　　“小姐也在。”
　　“还有谁啊？”
　　“赵经理和韩经理也在。”
　　“太好了，省得麻烦了。”纪童冷笑一声，把西装外套往管家手中一甩，“在哪呢？我去看看他们。”
　　“老爷和小姐在楼下打桌球。”
　　“嗯，行，我知道了，你忙你的去吧。”纪童冲管家挥了挥手，拽过展阳的领口，“给我过来！我他妈倒要问问赵然那孙子什么意思！”
　　“爸爸，你要输了哦。”纪雅冲着纪山甜甜一笑，一杆打进了最后一个球。
　　“我是比不上我闺女喽！”纪山揽过纪雅的肩膀，在她鼻子上划了划，“中午想吃什么？”
　　“我减肥，随便吃点吧。”
　　“都这么瘦了还减肥？”
　　“我还瘦？”纪雅嘟了嘟嘴，“您没看小童都瘦成什么样了？吃那么多还皮包骨头，真不知道肉都吃哪去了！”
　　一提到纪童，纪山的脸色一沉，赵然见状，连忙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纪先生，小姐是女孩子，多苗条都会觉得自己胖的。我知道一个日本大厨做饭很讲究，又清淡又好吃，把他请来，您看怎么样？”
　　纪山点点头，对女儿问道：“小雅，吃日本料理怎么样？”
　　“吃什么好吃的不带上我啊？”
　　门被纪童不可一世地踹开，除了纪雅，其他三人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纪童哈哈一笑，“多新鲜啊，这不是我家吗，怎么都不欢迎我？”
　　“小童，你说什么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纪雅放下球杆就向着纪童跑了过去，挽起了他的手臂，“上次宴会我对你发了脾气，你不生气了吧？”
　　“什么时候？我都忘了。”
　　纪雅甜美一笑，“就知道小童不会怪姐姐。”
　　“小童，今天怎么回家了？”纪山压着心中的闷气，微笑着走了过来。
　　“爸，您别担心，我不是来找您要钱的。”纪童笑了笑，看向韩漠，“我这不是找不着韩先生么？他日理万机地在您这阿谀奉承，我就只能找到您这了。”
　　“纪公子找我什么事？”韩漠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慌，但立刻恢复了平静。
　　“过来！”纪童从门外一把扥过展阳，将他往韩漠脚下一推，展阳摔倒在地，纪童又冲上前去对着他的脸补了一巴掌，仍是不够解气，刚想抬起手再补一拳，却被韩漠拉住了。
　　“二少，有话好好说。”
　　纪童冷哼一声，放下了拳头，理了理袖口，“行，好好说。”
　　“您对这个司机不满意？”
　　“满意？哼，他妈的想偷我东西！”纪童犀利的目光飘向赵然，他确认赵然和自己对视着，冷笑一声，“也不知道是要拿去孝敬谁…”
　　“偷你什么了？”
　　“我是贼祖宗，谁能偷得了我的东西？”纪童得意地笑了笑，“他翻箱倒柜的时候被我抓了个现行。”
　　“好，就算这样，二少找我做什么？”
　　纪童挑了挑眉，“韩先生，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行么？这司机是谁给我找的，找来干什么的，你比我清楚，对么？”
　　“你的意思是，要换个司机？”
　　“不是换，是不要了，我自己会开车。”
　　韩漠看向纪山，纪山面色冷峻，“小童，你的手不放便，还是…”
　　“爸爸…”纪童打断纪山的话，突然眉开眼笑地朝他跑了过去，给了他一个夸张的拥抱，他在纪山耳畔悄声说道：“您说，我要是回家住，姐姐会不会很高兴？”
　　他推开纪山，挽着他的手臂，撒娇道：“好不好嘛…”
　　纪山轻咳两声，拍了拍纪童的手背，“嗯，你长大了，随你吧。”
　　“谢谢爸爸！”纪童在纪山脸上亲了一口，又跑过去拉起纪雅的手，笑着说道：“姐，我肚子饿了，咱们吃饭吧！”
　　纪雅对纪童这个弟弟一向纵容，也深知他暴戾恣睢的天性，因此对这一切习以为常。他只等纪童发完脾气，对他笑了笑，宠溺地说道：“行，我今天不减肥了，小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姐，你真好！”纪童将头往纪雅的肩膀上一歪，对着纪山得意地勾了勾嘴角。
　　“纪先生，那这个人怎么处置？”
　　“韩先生！”展阳突然跪在韩漠面前，哀求道：“我错了，我一时贪心，去偷二少的东西，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韩漠，得饶人处且饶人嘛！”赵然瞥见展阳兜里的露出的针管，走了过来，捏了捏韩漠的肩膀，“我看这小子身强马大的，是个干活的料，让他跟着我吧！”
　　只在那一瞬间，韩漠就读懂了展阳的眼神，他看向纪山，纪山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赵经理，那就听您的。”
　　“那我谢谢韩经理了。”
　　“爸爸，事办完了吧？小童难得回来一次，可以吃饭了么？”
　　纪山对纪雅笑了笑，转头对韩漠和赵然说道：“这点小事你们处理吧。”说完拉起纪雅的手便出去了。
　　纪童最后看了一眼展阳的方向，转身跟了出去。
　　纪童的这顿午饭吃的食不知味，但看着纪山强颜欢笑的模样，他心底多多少少有了些作恶的快意。好容易熬完了一顿饭，他又陪纪雅有说有笑地聊了半天，到了傍晚，纪山终于忍不住了，叫来了韩漠，“把二少爷送回去。”
　　“爸，小童他好不容易回一趟家，您怎么还赶他走呢？”
　　“小雅，你弟弟的身体你是知道的，他今天为了陪你，连中午都没休息，你忍心让他再跟你耗一晚上？”
　　“那…”纪雅有些愧疚地看着纪童，“小童吃完晚饭再走吧？”
　　“不了，姐。”纪童打了个哈欠，“爸这么一说，我还真困了，我回家早点睡了。”
　　“那好。”纪雅给他披上外套，“多少吃点东西再睡，不然明天起来饿。”
　　“嗯，我知道。”纪童对她笑了笑，又对着纪山挥了挥手，“爸，我走了啊！”
　　“嗯，路上小心。”
　　“知道了。”
　　纪童一上车，脸上的笑容便瞬间化为乌有。
　　“什么都别问。”
　　“我知道。”
　　“知道什么？”
　　“关阳就跟他爸一样，就是只倔驴，打定了的主意，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嗯。”纪童苦涩地笑了笑，往后一靠，不再说话。
　　纪童一进家门，屋里黑漆漆的一片，他终于意识到，那个围着围裙细心给他做饭的人不在了，那个睡在他身边和他相拥而眠的人不在了，那个靠在沙发上，安静地给他揉着额角的人也不在了。这个仓库，好不容易因为他的出现成了一个家，现在，又只是一个冰冷的仓库了。
　　纪童想起了什么，飞快地跑到床头，在枕头下面摸索起来。当他拿出来，看到展阳留给他的东西时，再也忍受不住，眼泪汹涌而出，他跪在床边，哭得声嘶力竭。
　　“小阳…小阳…”
　　韩漠默默地站在纪童的身后，他看见，纪童的手里，捧着一块玉。那是精雕细琢的玉观音，展阳最宝贵也最珍视的念想，他留给了纪童。
　　韩漠眼睛一酸，缓缓走了过去，他蹲了下来，轻轻拥住了纪童。


第32章 狼窝
　　又是那套荒郊野岭里的房子。
　　下了车，进了门，赵然往沙发上一靠，翘起了腿。展阳有眼力地跑过去，点了一支烟，躬身递到了赵然的嘴边，“然哥，抽支烟，败败火。”
　　赵然瞟了他一眼，轻笑一声，接过烟猛嘬了一口，又尽数吐回了展阳的脸上。“小子挺有胆子啊？偷纪童的东西？”
　　展阳谄媚地笑了笑，“然哥不怪我搞砸了就好。我想着您对我这么器重，又给了我那么好的东西，我就想拿点东西孝敬您。谁知道那纪童就是个表面功夫，家里屁都没有！”
　　“行了，别装了，他那要是有好东西，你小子还会来投靠我么？”
　　赵然的眼神凶狠，展阳怯懦地笑了笑，“然哥…瞧您说的，我是小地方的人，从没见过什么世面，来这M城打拼，就想跟个能赚大钱的大哥干，我看您那么风光，那是打心眼里羡慕。本以为跟着纪童那小子能有出息，他要有钱是个爷，天天那么对我指手画脚，被当孙子似的拳打脚踢也就罢了，可那孙子偏偏打肿脸充胖子，明明就是纪家被拴着的一条狗，天天还在外面乱咬人！”展阳说地咬牙切齿，恨不得将纪童碾碎，“然哥，您说这孙子什么本事都没有，他凭什么骑在您的头上！”
　　“凭什么…”赵然眯起眼睛，阴笑两声，“他纪童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有一张人模狗样的脸，偏偏纪雅还就是喜欢这张小白脸…”
　　“他还说您不要脸，要我看他才是真的不要脸！”
　　赵然一巴掌将展阳扇倒在地，展阳捂着脸，恐惧地说道：“然哥，我…我说错话了？”
　　赵然拽起展阳的衣领，“他除了说我不要脸，还说什么了？”
　　“他…他还说..您就是个养不活的白眼狼，他给您干过那么多票，小时候要不是他您早死了…还说…说…”
　　“说什么？”
　　“说您就是只给纪山舔屁|眼的奴才…”
　　“哈…哈哈哈…”赵然突然阴粲粲地笑了，他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坐在地上的展阳，用皮鞋挑起他的下巴，轻声说道：“纪童说得一点都没错，我就是纪山的哈巴狗，可谁让人家太有钱呢，是不是？”
　　展阳仰着脖子，连声说道：“是…是…”
　　“奴才…也不是谁都能当的…”赵然的鞋尖划过展阳的脸，“你说呢？”
　　“然哥说的是，跟对了主子，当奴才也是吃香的喝辣的，没什么不好的。”
　　“你想认我这个主子？”
　　“想，做梦都想！”
　　“好啊…”赵然笑了笑，腿往前一伸，“我这皮鞋，风里来雨里去的，好久没擦了。”
　　展阳笑了笑：“我这就给您擦。”
　　“不是擦，是舔。”赵然勾了勾嘴角，“我让你…舔、干、净。”
　　展阳一愣，随即满脸堆笑地说道：“好啊，只要然哥不嫌脏就好。”说完竟真的捧起赵然的鞋，伸出舌头，仔细舔了起来。
　　“然哥，怎么样，干净么？”展阳抹了抹嘴，对着赵然笑了笑。
　　“哈哈哈…可以了，小子。”赵然收回脚，拍了拍展阳的肩，“我挺喜欢你，你叫什么来着？”
　　“展阳。”
　　“好，展阳啊，我让你跪着给我舔鞋，恨我么？”
　　展阳盯着赵然，“恨。”
　　“是么？”赵然摸了摸眼睛上的伤疤，笑道：“那为什么还要跟着我啊？”
　　“您说的，有钱有权的是爷，您是爷，恨不恨不重要，赚钱最重要。”
　　“哈哈哈…好！说的好！”赵然拍了拍手，捏住展阳的下颚，轻声说道：“小子，你记住，我们干的是刀尖舔血的买卖，卖了自己的良心才能赚大钱！尊严和道德在我这里屁都不值，至于忠诚，我不需要，没有底线的人不会背叛利益。你越贪婪，我就越放心，懂么？”
　　“懂。”
　　“好，是个明白人。”赵然拍拍他的脸，伸出手，“起来吧，我带你见见兄弟们。”
　　“谢谢然哥！”展阳开怀一笑，抓住赵然的手，站了起来，跟他走了出去。
　　“这是阿峰，这是老胡，这是老刀。这个是阳仔，新来的小兄弟，开车技术很好，人也灵活。”
　　赵然指着面前三个不苟言笑的人介绍给展阳。阿峰又瘦又小，看起来贼眉鼠眼，老胡就是一个普通中年人的模样，甚至有些憨厚，倒是老刀，人如其名，高大凶狠，闻着两只大花臂。三个人见到展阳，只是点了点头，算作认识了。
　　“还有不少兄弟都是M市的，他们不住这里。你是外地的，就跟他们一起凑活先住我这吧。”赵然揽过展阳的肩，笑道：“跟着哥哥好好干，少不了你的。”
　　“嗯，然哥放心。”
　　“你晚上就跟老刀挤一挤吧，你们住一间，我明天再让人给你收拾一间新的房间。”赵然看向老刀，笑了笑，“行么？老刀，好好照顾小孩子。”
　　老刀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嗯。”
　　“行了，大晚上的，散了吧。”赵然打了一个哈欠，摆了摆手，转身便走了。剩下三人也都不再说话，四散而去。展阳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老刀回去。
　　“老刀大哥，你…”
　　展阳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拳打倒在地，他抹了抹嘴角，站了起来，“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然哥让我照顾你，没听见么？”说完抬腿就是一脚，这一脚踢得太重，展阳捂着肚子躺在地上，半天站不起来。
　　老刀走过来，骑在他身上，拽起他的衣领，突然凑近他的脸，在他耳边悄声说道：“这屋子里有监控，你忍忍。”说完对着他的脸就又是一拳。
　　展阳一惊，连忙捂着肚子哎呦哎呦地叫唤起来，“大哥，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老子前两天输了那么多钱，正愁没地方出气呢！”老刀不理会展阳的哭号，抓着他的头往地上撞去，直到展阳哀求的声音越来越低，晕了过去，老刀才站起来，拍了拍手，踹了展阳一脚，自言自语道：“这么不禁打，没劲！”
　　他将展阳往床上一拖，自己也往边上一躺，关上灯，睡了过去。不一会儿，房间里响起了阵阵鼾声。
　　不知过了多久，展阳感到身旁的老刀一翻身，突然抱住了他。
　　“别动。”声音很轻，老刀闭着眼睛吧唧吧唧嘴，甚至还继续装着打鼾。
　　“你是谁？”展阳悄声问。
　　“你别管，你的药就是我给你换的。”
　　“你认识韩漠？”
　　“嗯。”
　　“你们什么关系？”
　　“你别管。”
　　“你也是卧底？他是你上级？”
　　老刀不置可否，“你跟韩漠什么关系？”
　　“他是我爸...”
　　“嗯？”
　　“的朋友。”
　　“你他妈吓死我！我说你小子干嘛来了？”
　　“我要救纪童。”
　　“纪童？你们什么关系？”
　　“他是我爱人。”
　　“两个男的？”
　　“嗯。”
　　“恶心。”
　　“你他妈现在还抱着我呢，我还恶心呢！”
　　“你小子刚才没被揍够是不是？你知不知道老子冒了多大的风险才跟韩漠接上头，给你换了药？你怎么忘恩负义啊！”
　　“谢…谢谢。说正事，你在这几年了？”
　　“…一年。”
　　“你吸没吸毒？”
　　“跟你一样。”
　　“你帮不帮我？”
　　“怎么帮？”
　　“我他妈怎么知道？你都在这呆一年了，还没一点证据么？”
　　“你懂个屁！他们每次出去都屏蔽所有信号，没收手机，断网断电，蒙上个眼睛就到了，每次交易地点都不一样，警察去了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仅什么都找不到，还会暴露卧底。”
　　“每次交易地点都不一样？那他们是靠什么联络的？”
　　“嗯。有一个账本，上面有赵然每次进货的数量和价格，他们每个月8号固定交易，但是地点…我不清楚是怎么确定的，警察追踪赵然的电话，也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账本？在哪？”
　　“不知道，赵然每次都带着，平时不知道放哪，反正不在这。”
　　“你确定？”
　　“嗯。以赵然的性格，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到有外人的地方，肯定在私密的地方。”
　　“那在他家么？”
　　“可能吧，他那么多窝，谁知道是哪个？平时我们行动受限，也跟踪不了他。”
　　展阳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个，刀，刀叔，你知不知道，赵然除了毒品，还碰什么其它生意？”
　　“你指器官买卖？”
　　“嗯。”
　　“他不碰。那个他不管。”
　　“不管？”
　　“嗯。纪山是只老狐狸，怎么可能把生意交给一个人？每条路都是绝不相通的，为了最大程度的屏蔽风险和推卸责任。赵然只碰毒品，韩漠只碰赌场的生意和帮他处理一些见不得人的私事。纪雅的肾是纪童的，这笔买卖握在纪山自己手里，私密得很，韩漠也是跟了他那么多年才发现的。”
　　“嗯。”展阳微微点了点头，“刀叔，赵然他有弱点么？”
　　“弱点？他吸毒赌博玩女人，丧尽天良无恶不作，算弱点么？”
　　“玩女人？”
　　“嗯，怎么了？对他这种人来说不是很正常么？”
　　展阳想了想，“那你知不知道一个女孩子，叫雷艾？”
　　“一年前被纪童玩死的那个？”
　　“放你妈的屁！”
　　老刀捂住他的嘴，“小点声，想死啊？”
　　“不许你说他！”
　　“不说不说，你小子还挺护犊子。”老刀低声笑了笑，“那女孩我只见过一面，我只知道她认识赵然，看着还挺喜欢他的，剩下的我也不清楚了。诶，展小阳，你说，是不是因为你喜欢的那位玷污了赵然的女人，那女人自杀了，所以赵然才这么恨他啊？”
　　“你他妈诚心的是不是？”
　　“是。”
　　“滚你大爷！老子要睡觉了！”
　　“行！”老刀嘿嘿一笑，“就暂时让你当几秒钟大爷，等明天天一亮，你还得给我当孙子。”
　　“知道了，孙子。”
　　“还有啊，我没比你大几岁，别老叔叔地叫我，叫刀哥。”
　　“滚！”
　　老刀笑了笑，也不再逗他，翻了个身，又打了几个响亮的呼噜，真的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数据很稳定...嘛~


第33章 线索
　　苏果一下飞机，就立刻拨通了韩漠的电话。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了起来，“喂？苏果，你到A市了？”
　　苏果心中窃窃欢喜，“韩叔，你接电话好快啊。”
　　“嗯，等你电话呢。”
　　“真的？嘿嘿…”
　　“别傻笑了，我给你准备的东西都带好了么？”
　　“嗯，带好了。”
　　“周铭比纪山好对付，但你也别掉以轻心，知道么？”
　　“嗯，我知道了。”
　　“那好，有事再联络。”
　　“韩叔…”苏果急道，“你要挂了么？”
　　电话那头的韩漠笑了笑，“不，我等你先挂。”
　　苏果抿嘴一笑，“那，韩叔，我回去之后可以去找你么？”
　　“嗯…周六，可以。”
　　“可以住你家么？”
　　“可以。”
　　“可以多住几天么？我自己带被子过去！”
　　苏果听见韩漠轻微的笑声，“可以，不用带被子，我给你买了。”
　　“真的？”苏果激动地喊了出来，意识到周围的人在看他，他害羞地舔了舔嘴唇，讪讪地问道：“那个…韩叔，你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了么？”
　　韩漠沉默了一会儿，“苏果，注意安全。”
　　“哦。”
　　“谢谢你帮我。”
　　“嗯。”
　　“我等你回家。”
　　“家…”苏果开心地笑了笑，用力地点了点头，“嗯！”
　　“挂了吧，我得回去了，不能出来太久。”
　　“哦，好，韩叔再见。”
　　“再见。”
　　苏果等待着，韩漠果然在那边安静地等着他挂电话，他虽然不情愿，但却不敢耽误韩漠，只得依依不舍地按下了手机的红色按键。
　　出了机场，苏果默默给自己加了加油，招了一辆出租车，开了一个小时，在市中心金融街的一座高楼下停了下来。
　　苏果下了车，抬头看着“周氏地产”的巨大招牌，心中有些忐忑。他揉了揉自己的脸，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挂上青涩无害的笑容，拉了拉衣服，走进了企业的大门。
　　“您好，我是M城资讯全城的记者，我叫苏果，我预约了九点半对周先生的采访。”
　　“好的，请您稍等。”前台小姐露出标准的微笑，拨通了一个电话，说了几句，对苏果笑了笑，“周总请您过去，十楼右转第一间办公室就是，用我送您过去么？”
　　“不用了，谢谢。”苏果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走进了电梯。
　　“周先生。”
　　“请进。”
　　苏果推门而入，礼貌地躬了躬身，“周先生，您好，你身体刚康复就同意接受我的采访，真的非常感谢。”
　　许是刚生了一场大病的原因，周铭看起来很消瘦，但却不失威严。他与纪山不同，纪山总是绵里藏针，可周铭就是实实在在的不苟言笑。他起身走到苏果身前，与他握了握手，“苏记者，不用客气，我刚在鬼门关逛了一圈，自然想要出出风头。请坐。”
　　“嗯，谢谢。”
　　两人在会议桌前相对而坐，周铭看了看手表，“那，苏记者，我们开始吧？”
　　“好的。”
　　周铭疑惑地笑了笑，“没有采访提纲？”
　　“嗯，没有。”
　　周铭的脸色一沉，“你是来干什么的？”
　　苏果笑了笑，开门见山地说道:“问一些问题，关于您的这颗新心脏。”
　　“我的秘书没告诉你，我不接受哪类问题么？”
　　“嗯，告诉我了。”
　　“那你还..”周铭看着苏果那似笑非笑的眼睛，心下一慌，他拿起电话，“采访结束了，请苏记者…”
　　“周总，别急啊。”苏果按下他的电话，笑道:“您大病初愈，送您个礼物，您会喜欢的。”
　　“什么？”
　　苏果慢条斯理地从包中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周铭，“您看看吧。”
　　周铭接过，犹疑地打开，不觉脸色一变，“这…”
　　秘书此时敲了敲门，“周总，你刚才挂了电话，请问没事吧？”
　　“没事，我搞错了。”周铭对着门口说道。
　　秘书一走，周铭的眼神又瞪向苏果，“这哪来的？”
　　“小意思，周总，现在的问题是…这些照片要是到了尊夫人手里，您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吧？啧啧啧，真香艳…” 苏果笑了笑，接着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贵公司的董事长并不是您，而是您的岳父，对么？”
　　“照片可以合成。”
　　“是，当然。不过我还有视频，如果您觉得视频也可以做什么手脚的话，那我也没办法了，只能发给小报记者，让老百姓，也让您岳父大人评评理了。哦，对了，还有这公司的公款…”
　　周铭的眼中闪过一丝凶狠，“所以你在威胁我？”
　　“不不不，我就是一平头小记者，怕死着呢！威胁您对我有什么好处？我就想和您做笔交易。”
　　“什么交易？”
　　“我说了，我只想知道关于您这颗心脏的一些故事。”
　　“你想知道什么？”
　　“途径。交易途径。”
　　周铭手中的钢笔在桌子上敲了敲，叹了口气，“是他找的我。”
　　“他？”
　　“嗯，我也不知道他是谁。我躺在医院里奄奄一息，有一个人给我妻子发了邮件。说是可以帮我找到合适的心脏，先交两千万的押金，事成之后，再补交之后的三千万。”
　　“您妻子就没有怀疑那是个骗子？”
　　“怀疑了，不过那个人给她发了一个男人的照片，还有那个人的详细资料。我老婆她本来还是不信，可就在那个时候我被下了病危通知，她就想死马当活马医，大不了被骗两千万，还是输得起的。”
　　“那个人是谁？”
　　“不认识，联系都靠发邮件。”
　　“那他是怎么把器官给你的？你在哪做的手术？”
　　周铭摇了摇头，“就在国内，不知道他是怎么操作的，没几天之后，医院就通知我老婆说有了合适的心脏，捐献者不愿意透露姓名，可以进行手术了。”
　　“所以你们全程没见过面？”
　　“嗯，连我老婆都没有。”
　　“你为什么不想提这事？从表面上看是合法的啊。”
　　“你也说了，是从表面上看。要是真合法，就不会搞得这么神秘了。这种事，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吧。”
　　“那五千万，你们是怎么给他的？”
　　“现金。放到车后备箱里，晚上把车开到江边，他自己会去取。第二天再去把车开回来就行。”
　　“就没有留下来看看？”
　　周铭笑了笑，“苏记者，那是唯一能救我命的人，不该有的好奇心我不会有的。”
　　苏果点了点头，“周先生，那个邮箱…可以给我么？”
　　周铭犹豫了一下，还是在纸上写了下来，递给了苏果，“给你，不过我觉得没什么用了。”
　　“没事，有总比没有好。谢谢您，周先生。”
　　“苏记者，我想问一下，你为什么不勒索我的钱，而是问我这个？”
　　苏果笑了笑，“我有我的理由。”
　　“你知道我那么多秘密，不怕我杀人灭口？”
　　“哈哈哈…”苏果爽朗地笑了笑，站了起来，“周先生，你知道，我为什么拿您妻子威胁您么？”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您经历了这么一件事，也该活明白了，这世界上谁才是真正关怀您的人。您不想让她看到那些照片，不是怕地位不保，而是怕婚姻不保。我能看出来，您是想从今以后和老婆孩子好好过日子的人，所以应该也不会费力杀我去做犯法的事。”
　　周铭会心一笑，也站了起来，和苏果握了握手，“是啊，苏记者，你说的没错。我不会伤害你，但我也希望，你不要影响我的生活。”
　　“您放心。”苏果不卑不亢地说道，“贵公司想进军M城很久了，过几天M城最大的报纸上会是本来我们今天应该做的采访。况且今天的谈话，说出去对我也没什么好处。我保证，您再也不会被我骚扰。”
　　“好，希望我能相信你。”
　　苏果点了点头，“那就不打扰了，周先生，再见。”
　　“再见。”
　　苏果一出周氏的大门，长舒了一口气。想到自己圆满完成了任务，就满心欢喜，他欢脱地转了几个圈，拿出手机，手指在最顶部的联系人那里逡巡了一会儿，还是忍住了拨出那个电话的冲动。他连饭都没有吃，马不停蹄地去了机场，改签了机票，回了M城。
　　苏果出机场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一点了，他又困又饿，也不明白自己这么着急回来做什么。他就是有那个念头，想要离那个人更近一点，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可当他真的回来了，看到寂寥的夜色和空荡荡的马路，他才恍然意识到，近不了，怎么样都近不了。
　　苏果有些失落，他不断看着手机，但无论看多少次都还是一样，韩漠没有给他打过电话。
　　“就算不关心我也该关心关心那个人啊！不是心脏的主人嘛？不是你最爱他嘛？那怎么一个电话都不打！”
　　他正咬牙切齿地嘟囔着，一辆车停在了他的面前，鸣了鸣喇叭。
　　“苏果。”
　　苏果一惊，诧异地看着车窗里的人，满心抱怨瞬间化作满心欢喜。韩漠下了车，他几乎是扑了过去，惊喜地问道：“韩叔！你怎么会来？”
　　“我来接你啊。”
　　苏果低头咬着嘴唇笑了笑，小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改签了？”
　　“我猜的。”
　　“猜的？”苏果抬起头，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韩漠，“怎么猜的？”
　　韩漠笑了笑，不回答他，拉过他的行李箱，“走吧，先回家，我包饺子了。”
　　“嗯！”
　　“傻笑一路了，有那么高兴么？”
　　“有！特别高兴！”
　　苏果进了韩漠家，看着床上放着的全新的被褥，心中窃喜，他偷偷看了一眼韩漠，发现韩漠也在看他，连忙转过头去，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掏出了一支录音笔，“韩…韩叔，这个，周铭说的都在这里。”
　　韩漠接过，“先吃饭吧，吃完再听。”
　　“哦。”苏果坐到饭桌前，看着桌子上摆的饺子，“韩叔，你自己包的？”
　　“嗯。茴香馅的，行么？”
　　“行，有什么不行的！”
　　“我还以为很多人都不爱吃茴香。”
　　“你包的我就爱吃。”
　　韩漠笑了笑，“那你就多吃点。”
　　苏果吃得很香，韩漠看着他，不知怎的，死水般的心竟泛起了一丝涟漪。他又给苏果夹了几个饺子放到碗里，突然问道：“苏果，你为什么答应帮我？”
　　苏果顿了顿，一口塞进一个饺子，含含糊糊地说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你不会觉得我在利用你的感情？”
　　“利用了又怎么样？我随便你利用。”
　　“苏果，谢谢你。”
　　苏果使劲咽了咽，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韩漠，“韩叔，我不是为了让你对我说谢谢的。”
　　“我知道。”韩漠淡淡地说道：“但有人为我付出，总要说谢谢的。我不是对你客气，就算是…就算是关正，我也会谢谢他的。”
　　“哦。”苏果低下头，低声问道：“韩叔，你一定很难过吧？”
　　韩漠愣了一下，“嗯。”
　　“关…关叔叔很爱你吧？”
　　“嗯。比我爱他多。”
　　“韩叔，那些人，会受到惩罚的，一定会的。”
　　“嗯。我信。”韩漠看着苏果，突然淡淡一笑，“苏果，你明知道我是为了关正，为什么还要帮我？值得么？”
　　“值！”苏果的目光中透着一股倔强，“这就是你心中的一根刺，不拔|出来，你会难过一辈子！”
　　韩漠偏过头，轻叹了一口气，“永远拔不出来了，我亏欠他太多了…”
　　“那就不要拔了！”苏果起身走到韩漠面前，坐到了他的身旁，轻轻将头靠在了他的胸膛上，手指戳了戳韩漠的心脏，柔声说道：“韩叔，我知道你爱关叔叔，而且我永远也替代不了他。但我不介意的，我从没想过占有他的位置，我就想在你心里挤一挤，在你孤独的时候，需要我的时候，甚至想要利用我的时候，能让我过来陪陪你，我就心满意足了。”
　　“苏果…”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说我傻是不是？”
　　“嗯。”
　　苏果抬起头，眼中闪着一片晶莹，“那你说，我这么瘦，应该挤得进去吧？”
　　韩漠看着苏果的目光，执着，恳切而且热烈，他心中一暖，竟不由自主地低下头，鬼使神差地在他唇上轻碰了一下，温柔地笑了笑，轻声说道：“嗯，再胖点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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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传递
　　展阳因为开车技术娴熟，成了赵然的司机，但赵然除了这个郊外的房子以外几乎不回其它的家，就算回，也都自己开车回去。展阳知道，狡兔三窟，赵然不一定比兔子狡猾，但一定比兔子谨慎，所以赵然不说，他也绝不多问，尽量表现出一副同流合污的样子就够了。
　　倒是纪童，不知道怎么了，平时绝不踏入纪家一步的人，最近竟然有了少爷风范，把这里当做了自己的家，动辄就过来串门子。他管不得纪雅的心花怒放，也顾不上纪山的怒火中烧，他的目的很简单，守株待兔，天天赖在纪家，总是能等到赵然过来的。
　　“小童，你都二十八了吧？也不能天天这么混日子。”纪山放下手中的简报，推了推眼镜，“去学点什么吧？这么赖在家里，社会上会怎么评价你？”
　　“老爷子这是要让我上学了？哎呦喂我真是受宠若惊。”纪童翘起二郎腿，顽劣地笑了笑，“您还是饶了我吧，十年前该上学的时候不让我上，现在都快三十了，脑子都生锈了！您这么有钱，再养我几年又怎么了？我还能活几年啊？”
　　“顾童！你别不知好歹！”纪山抄起手中的报纸就往他脸上扔来，“你说，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不干什么，做弟弟的回家看看姐姐，难道不行么？”
　　“你…”
　　“爸，小童，你们这是怎么了？又吵架了？”纪雅端着一碗面条走了过来，“真拿你们没办法，我就出去了这么一会儿，你们都能吵起来。快过来吃饭。”
　　“没事，姐，爸爸想让我上学，我不想去，人家到我这把年纪，博士都毕业了！”纪童接过面条，闻了闻，“嗯，炸酱面，真香！”
　　“那你就多吃点。”纪雅笑吟吟地看着他，又给纪山盛了一碗，“爸，您也是，小童他喜欢玩，就让他玩呗，又不是养不起他。”
　　“你就惯着他吧！惯得他打架赌博又玩女人，再出了事我可不管！”
　　“爸爸！您提这些事干什么？小童不是都认错了么？他手指头都没了，也该长教训了。”
　　“嗯嗯，真好吃！姐，别生气别生气，爸说得又没错。”
　　“小童…”纪雅冷静地想了想，坐了下来，对纪山说道：“爸，对不起…”
　　纪山抚了抚她的头发，“没事，吃饭。”
　　“嗯。”
　　正吃着饭，管家走了过来，“纪先生，赵经理来了。”
　　纪童的筷子停了一瞬，便若无其事地接着吃了起来。待赵然进来，他放下筷子，对赵然揶揄地笑了笑，“哎呦，这不是赵秃子么？又来找主子讨骨头了？”
　　赵然的脸皮抖了抖，见纪雅在旁边，也不好发作，只得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是啊，我又来给纪先生请安来了，倒是二少，您这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你这话说的我可不爱听啊，怎么听着我回趟家还成串门了？”
　　赵然冷哼一声，囿于纪雅在场，不再理他，而是对着纪山说道：“纪先生，您找我来有什么事么？”
　　纪山看向纪童，纪童擦了擦嘴，“多大点事儿啊，爸，你们聊，我出去转转。”
　　“小童，你去哪？”
　　“放心，姐，我还等着蹭晚饭呢，不走。”
　　纪雅的眼睛一弯，“那我陪你吧？”
　　纪童瞥了一眼纪山，笑道：“不用了，你陪爸吧，我开车兜兜风。”
　　“那你早点回来。”
　　“好。”纪童冲她眨了眨眼睛，离开了。
　　一出门，纪童便四下张望起来，直到那个朝思暮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找谁呢？”
　　纪童只觉得全身酥麻，思念就要在身体里爆炸，他忙转过身，就看见展阳坐在赵然的车里，正倚着车窗看着他，面无表情，甚至有些阴冷，但展阳眼神里那一瞬间的温柔告诉他，他想他，想得快要疯了。
　　展阳下了车，缓缓向他走来，“纪先生，好久不见，过得好么？反正我过得挺好。”
　　纪童望着他，喉咙一紧，哑声道：“好啊，吃得好，睡得好，什么都好。倒是你，跟着赵然有饭吃么？”
　　“放心，比跟着你吃得好多了。”
　　展阳动了动嘴唇，纪童看懂了，展阳说：“有监控，打我。”
　　一拳上去，“让你他妈背叛老子！”展阳一个踉跄，纪童一把拽过他的衣领，恶狠狠地瞪着他，他咬牙切齿，可说得却是：“小阳，我好想你。”
　　“童哥…”展阳猛地推了他一把，“纪先生，请您自重些。”
　　“我自重？一个小偷有资格叫我自重？”纪童对着展阳的肚子又是一拳，展阳弯着腰，表情痛苦，在纪童耳边悄声说道：“我也想你…”
　　展阳突然一把勒住纪童的脖子，纪童拼命挣扎着，“查出什么来没有？”
　　“还没有。”
　　“那你就他妈赶紧给我回来，别玩了，让我提心吊胆的有意思是不是？”
　　“顾童，找雷升，查他妹妹和赵然的关系。还有，找赵然家，有一个账本，需要的话让李冉帮你。”
　　“我操！”纪童对着展阳的手臂狠狠一咬，展阳啊地叫了一声，松开了手臂，纪童趁势反手一扭，将他牢牢扣到了车上，“怎么联系他？”
　　“找韩漠，他们认识。”
　　“韩漠？”纪童手上真的使了一把劲，贴到展阳的后背上，“你真长大了啊，他妈到底有多少事瞒着我？”
　　“童哥，你别真使劲，疼…”
　　纪童心一软，连忙松了松手臂，展阳一翻身，将他双手压在身下，“想压我还得再长点劲。”
　　“滚蛋！”纪童扭了扭身子，满脸愤怒，“你注意安全，我就赖在纪山家里，你过来的时候让我看一眼，就看一眼就行，就当给我报个平安。”
　　展阳强撑着通红的眼眶，“顾童，我…”
　　“纪二少这是怎么了？又跟我这司机闹别扭了？”
　　见赵然出来了，展阳松开了手，“二少，得罪了。”
　　“您不是兜风去了么，怎么还和阳仔打起来了？”
　　纪童扭了扭手腕，冷笑一声，“你管得着么？我出来看我扔掉的垃圾被你捡走了，心里不痛快，没心情兜风了，不行吗？”
　　“行，当然行。可你一不痛快，我就痛快了，您说，这是怎么回事儿？”
　　“你她妈有病呗！”顾童对赵然竖了一个中指，鄙夷地笑了笑，“那什么，我不跟你废话了，我回去了。”他瞥了一眼展阳，阴阳怪气地说道:“成阳仔了是吧？开车慢点，赵秃子缺德事干得太多，我怕他出什么意外。”
　　“我开车稳得很，二少放心。”
　　“那就行。”纪童正要走，见赵然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反而伸手拦住了他，怒道:“赵秃子，你还有什么要跟爷说的？对我这么依依不舍？”
　　赵然冷笑一声，“顾童，你天天赖在纪家是什么意思？”
　　“关你屁事？”
　　“你是不是喜欢纪雅？”
　　纪童斜眼看向他，勾了勾嘴角，“关你屁事啊？”
　　“哼，纪雅回来了，原谅你了，你是不是又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了？想一步登天？”
　　纪童对着赵然的脸啐道：“关、你、屁、事！”
　　赵然抹了抹脸，“不关我事，只是纪先生让我给你传句话。”
　　“什么话？”
　　“纪雅是你姐姐。”
　　“所以呢？”
　　“你最好认清现实，癞蛤|蟆是吃不到天鹅肉的。”
　　“我知道了。”
　　“还有…”赵然突然勾住纪童的脖子，在他耳边阴森森地说道：“局子如果没蹲够，可以多进去几次，如果你不嫌身上的脏水多，我也不介意多给你泼一点…另外…你还有七根手指，最好省着点用...”
　　纪童推开他，拍了拍衣服，戏谑一笑，“那劳烦然哥转告我爸，我要是坐牢了，受了什么心理创伤，或者身上莫名其妙地受了什么伤，我不介意回家养几天病，我相信，姐姐一定会愿意衣不解带地贴身照顾我的。”
　　“顾童，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纪童哈哈一笑，“纪山给的脸，不要也就不要了！行了，我姐还等着我吃晚饭呢，你没什么事就赶紧滚，别影响老子食欲！”
　　赵然咬牙切齿，但瞥见纪雅走了出来，只能咽下一肚子闷气，低声骂道：“你小子给我等着！”说罢，扭头上了车，狠狠摔上车门，展阳忙跟上了车，眼神在纪童脸上匆匆掠过，离开了。
　　“小童，看什么呢？”
　　“哦，没什么。”纪童对纪雅笑了笑，“那个，姐，我突然想起来我有点事，得先走了。”
　　纪雅惊讶地问道：“你能有什么事？”
　　“我也不想有事啊，这不爸嫌我不思进取，给我找了点事嘛！公司里的事，你问爸就知道了。”说罢也不等纪雅挽留，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那我走了啊。”
　　纪雅看着纪童红红火火的样子，虽然不舍，但想到纪山愿意让纪童学习打理公司，心中欣慰起来。她对着纪童离开的方向莞尔一笑，独自回了宅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连蛤|蟆都成关键词了啊，666


第35章 商议
　　凌晨三点。
　　纪童打着哈欠，走进了拆迁楼。
　　“韩叔，你怎么会和雷升认识？”
　　“嗯，他是我学弟。”
　　纪童停下脚步，看着韩漠：“学弟？”
　　“顾童，我以为，咱们相处了十几年，也互相利用了十几年，你早就猜出我的身份了。”
　　“你们既然都是警察，干嘛还搞得跟特务接头似的？警察局不比这里办事方便？”
　　“没有证据，谁会让你明目张胆地调查全M城最大的纳税户？纪家权大势大，总归是要小心一点。”
　　“行，你真行，卧了这么多年，啥都没干成！”纪童嘲讽地笑了笑，吹了一声口哨，进了那个熟悉的房间。韩漠自然不会理会他的冷嘲热讽，跟着他走了进去。
　　“师兄，你来了。”
　　“嗯。”
　　韩漠和雷升在门口说着，纪童瞥见屋里坐着的李冉和梁月，有些惊喜，忍不住调笑道：“呦，小姑娘，你还在呢！怎么，我抢了你男朋友，不怪哥哥了吧？”
　　“你滚蛋！”梁月对他翻了一个白眼，“首先，关阳不是我男朋友。其次，我来是为了关叔叔。老娘才懒得理你！”
　　“你跟小阳青梅竹马？”
　　“对啊。”梁月挑衅地笑了笑，“我和关叔叔是邻居，我爸妈太忙不管我，我就老去他家吃饭，我和关阳从八岁开始就在一起玩，小时候还一起睡，亲得不得了。”
　　纪童不会跟小女孩计较，只是问道：“跟我说这么多干嘛？”
　　梁月正色道：“顾童，我能接受关阳喜欢你，爱你。但你能不能跟我保证，也像他对你一样对他好，不要欺骗他，不要伤害他。关阳把我当妹妹，我只想让他幸福，也算是报答关叔叔了。”
　　纪童心中一暖，收起了一肚子的尖酸刻薄，真诚地看着梁月：“你放心，小阳，就是我的命。”
　　“是嘛是嘛，这样就对了嘛！”一旁的李冉见梁月又快哭了，连忙举起小胖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月姐，以后顾童就是咱嫂子了，咱得对他好点！”
　　“滚你妈的！”顾童随手抄起一团纸就向着李冉丢去，“死胖子！”
　　见梁月终于破涕为笑，纪童对她笑了笑，“梁月，我想说句话，不知道合不合适。”
　　“有屁就放！”
　　“你一个女孩子，说话能不能文静点？”
　　“跟你这种流氓说话，需要文静么？”
　　“好好好…”
　　“你到底要说什么？”
　　纪童看了一眼一旁的李冉，清了清嗓子，笑道：“珍惜眼前人。”
　　梁月的脸上瞬间染上一层红晕，她捡起刚才纪童丢来的纸团，一把又丢了回去，“要你管！”
　　“都别闹了，说正事！”
　　雷升和韩漠聊完，进来坐下，开门见山：“刚学长跟我说，赵然认识小艾？”
　　“嗯。”纪童点了点头，“关阳说的。”
　　“我妹妹怎么会认识那种人？”
　　“你妹多大了？”
　　“二十，怎么了？”
　　“雷升，不是我说你，你说你妹妹乖，那是哪年哪月的事了？”纪童耻笑道，“赵然那小子虽然长得不行，脾气不行，但是有钱啊。我可告诉你，那孙子去的地方没一个正经的，歌厅，迪厅，赌场，你觉得你妹妹…”
　　“纪童！”雷升狠狠地砸了桌子，揪起纪童的衣领，怒道：“我妹妹的死是不是跟你有关还不知道呢！我要是再听见你侮辱我妹妹，我要你再也张不开嘴！”
　　“雷升。”韩漠拉开他，安抚地拍了拍的肩膀，说道：“你别理顾童，他就是嘴贱，其实没有恶意。”
　　雷升哼了一声坐下，扭过头去，不再搭理纪童。
　　“时间不早了，说正事吧。”韩漠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赵然在M城一共有四处房产，北郊那一套住着他的小弟，市中心那一套地段好，房价贵，所以他租出去了。还有一栋公寓在西郊，另一套别墅在海边。如果关阳说得没错的话，依着赵然的性格，那个账本，应该就在这两套房子里。他常住的是海边那栋别墅，私密性好，而且离纪家公馆近。我们得想办法进去。”
　　“韩先生，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么？”梁月问道。
　　“嗯。”韩漠微微点了点头，“其实账本倒是其次，拿到了只会打草惊蛇，你们要找的，是看看有没有决定交货地点的线索。李冉，你有没有办法让人不出现在监视器里？”
　　李冉得意地笑了笑，“当然，我倒腾倒腾，把他家的画面切换一下，小意思。”
　　“好，那交给你了。”韩漠看向雷升，说道：“你们一起进去，速战速决。”
　　“嗯，好。”
　　“我们得晚上去，顾童说得没错，他喜欢去他家旁边的酒吧喝酒，几乎天天去，一般来说，他十二点回家换件衣服就会过去，你们就这个时候进去，但他不会待到太晚，两点之前肯定回去。梁月，你就在外面盯着，一旦他出来，马上告诉雷升。”
　　“好的，韩先生。”
　　“那就这样。”
　　纪童一声冷笑，“韩漠，你装傻呢？”
　　“顾童，我不能让你去。”
　　“为什么？”
　　“关阳已经很危险了，我必须保护你。”
　　“保护？”纪童缓缓站了起来，冷冷地说道：“韩漠，我一个人活了二十八年，饿死的时候没人保护过我，被打死的时候也没人保护过我，十二年前，你他妈理直气壮地要走我一颗肾的时候也没保护过我！现在我都快三十了，你居然跟我说要保护我，不觉得很可笑么？”
　　“顾童，对不起。”韩漠淡淡地说，“如果他们被发现，可以当做普通的小偷处理，但如果你出了事，赵然会怎么做你自己清楚，我没法向关阳交待。”
　　“交待？你们都互相交待，谁想过我！关阳那王八蛋一声不吭就自己做了主，让我天天担惊受怕，连做梦都是他被赵然杀了！你现在又要给他交待，你们谁他妈能先给我一个交待？告诉我为什么，凭什么，我在乎的人在狼窝里以身犯险，而我却只能什么都不做，在这里干瞪眼！”
　　“顾童！你冷静一点！”
　　“我不冷静！”纪童咽了咽口水，深呼了一口气，说道：“韩叔，我求你了，我不是废物。我顾童别的不行，我就问你，赵然家的锁是指纹解锁，你们怎么打开？”
　　“翻窗户。”
　　“好啊，窗户开得开么？”
　　“嗯。”
　　纪童轻笑一声，“韩叔，我去，三分钟开不开，我马上滚回来。”
　　“顾童，别闹了！”
　　“我从十四岁就跟着赵然，他屁股上有几颗痣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你们谁有我了解他？他会把东西藏到哪，你们知道么？啧啧啧，无头苍蝇飞了半天，最后一无所获可怎么办？”
　　见韩漠沉默了下去，纪童抿了抿嘴唇，接着说道：“韩叔，我不是为了证明什么，我也不是要逞强，我就是想让小阳赶快回来，让他平平安安地回到我身边，我不想…不想再这么提心吊胆了。”
　　“韩先生。”梁月突然轻声说道：“不如就听顾童的吧，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韩漠皱起眉头想了想，叹了口气，“好吧，那就这样吧。”
　　“谢谢韩叔！”纪童脸变得飞快，瞬间笑逐颜开，“刚我说的话过分了啊，我这人躁郁，您别跟我计较。”
　　“没空理你。”韩漠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又对李冉说道：“对了，李冉，我给你发了个邮箱地址，你查了没有？”
　　“嗯，查了。”李冉的小手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将笔记本转向韩漠，“韩先生，您看，这个邮箱里的所有邮件已经被清空了，登陆地来自全国各地，估计是用什么软件干扰了，查不出真实信息。”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没关系。那医院的信息呢？那器官是谁捐赠的？”
　　“是F国的一个慈善机构提供给医院的，叫募慈。”
　　“果然。具体捐赠者能查到么？”
　　“雷哥到公安的系统里查了，没有那个人。”
　　“假身份？”
　　“嗯。”
　　“肯定有问题，再仔细查一查。对了，查F国的一个疗养院。”
　　“好，叫什么？”
　　“雅康。这是当年纪山为纪雅建的，纪雅好了之后，就对外接收病人了。你看看能不能查到一些消息，查不到就再想办法。”
　　“好，我知道了，韩先生。”
　　“李冉，辛苦你了。”
　　李冉笑了笑，“惩恶扬善，孤胆英雄，哈哈哈，简直不能再刺激！韩先生，是我要谢谢您。”
　　“学长，照你说的，纪家干这种缺德生意都已经不知多少年了，难道一直都没有线索么？”
　　韩漠摇了摇头，“嗯。你也看到了，他们做事谨小慎微，以前买家都不露面，我甚至都不知道他们把谁的器官卖给了谁。直到顾童…”韩漠看了一眼纪童，发现他正饶有兴致地听着，才接着说了下去，“直到顾童的一颗肾被摘得轻车熟路，我才开始怀疑那个疗养院。这次因为关…关正…才好不容易发现了一个买家，所以一定要抓住这条线才行。”
　　纪童插着手，问道：“这么说，你来当卧底之前，并不知道极夜城的这个地下生意？”
　　“嗯。”
　　“那你是来查什么的？”
　　“本来是查赌场里的黑色交易的。结果发现赌场还真没什么问题，倒是发现了很多更可怕的角落，比如说这个。”韩漠自嘲一笑，“算了，不说这个了，赶紧回去吧。明天晚上十二点，我去接你们。”
　　“嗯，好。”
　　众人出去的时候，纪童突然在梁月身后一拍，梁月吓了一跳，喊道：“要死啊你！”
　　纪童嘿嘿笑了笑，“妹妹，谢谢你刚才帮我。等这事过去了，哥哥请你吃饭啊。”
　　“滚，别瞎套近乎，谁是你妹妹？”梁月对着他的腿狠狠踹了一脚，“要不是看你可怜巴巴地离不开关阳，我才懒得管你！”说完扭头便走，但想到纪童扶着腿龇牙咧嘴的样子，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第36章 入室
　　“雷哥，赵然进酒吧了。”
　　“好，梁月，看紧点儿。”
　　“嗯，我知道。”
　　“你自己小心。”
　　“放心吧雷哥。”
　　雷升挂下电话，对着身旁的李冉说道：“胖子，咱们赶紧进去，街上，别墅区里还有赵然家里应该都有监控，你想办法搞定。”
　　“现在外面没什么人，好办，瞧好吧您。”
　　雷升对他笑了笑，又看向纪童：“走吧。”
　　纪童点了点头，“好，只是雷警官，这别墅有保安，又有这么高的墙，你打算怎么进去啊？”
　　“翻进去。”
　　“你开玩笑呢吧！”
　　“你不行就在这坐着，不让你来你偏不听。你还是在这老实呆着吧！”
　　雷升刚要走，纪童连忙拉住他：“什么跟什么啊？我是说，你翻墙多危险啊！李冉这么肥，别再砸出什么动静来，搞不好下面一队保安就把你们抓个正着。”纪童突然狡黠一笑，“我知道一个入口，还是赵然自己挖的坑，你要不要跟着？”
　　雷升疑惑地看着他，“什么入口？”
　　“狗洞。”
　　“滚你…”
　　“你不钻我钻了啊，反正我不介意。”
　　雷升想了想，拍下纪童拉着自己的手，“在哪？别磨叽了！”
　　纪童笑了笑，“跟我来。”跳下了车。
　　雷升目瞪口呆地看着被高高的绿化带挡起的小洞，“这他妈要是胖一点，还真进不去。”
　　“嗯。”纪童看向一旁愁眉不展的李冉，笑道：“李冉进去是得费点劲。这样，你先进去，然后你在里面拉他，我在外面踹他，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雷升点了点头，轻笑一声，“顾童，我能问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洞的么？”
　　“我都说了我比你们了解赵然，当年我没少帮他干这事，指不定这里面哪家哪户还被我偷过呢！”纪童冷笑一声，“这孙子估计得意忘形了，在牢里改造那么多年，都忘了这还有个坑呢！”
　　雷升白了他一眼，“我倒忘了，纪二少是靠偷鸡摸狗发的家。”
　　“那可不，这是我老本行！”纪童懒得理他，指了指洞口，“别挤兑我了，快进去吧。”
　　李冉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但好在到底是钻了过去，纪童跟了进来，拍了拍手上的土，看了看手表，“走吧，赵然那栋就在这附近，抓紧时间。”
　　三分钟是纪童谦虚，其实连三十秒都没用，纪童就打开了赵然家的窗户。三人翻了进去，雷升还是忍不住说道：“这窗户这么复杂你都能打开，够专业的啊！”
　　“那是，没有我，赵然那孙子早饿死了！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不想我喘就别说。”纪童回头白了他一眼，正色道：“别废话了，赶紧干活吧。赵然这个变态肯定给每个房间都装了监控，李冉，你仔细点。”
　　“好的，童哥。”
　　纪童一愣，笑了笑，“别叫我童哥，我不习惯，还是叫我顾童吧。”
　　“哦。”李冉鼓了鼓嘴，不再说话。
　　“我们得动作快点，他这里这么多房间，谁知道在哪里？”
　　“用不着。”纪童挑起嘴角，轻蔑地说道：“赵然是个虚荣的人，用钱砸出来的优越感让他自恋得不行。你就找装修最土最低俗最浮夸的那间，里面肯定是金灿灿的壁纸，伪宫廷风格的巨大的床，肯定还有不止一面的全身镜，方便他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恶心自己。哦，对了，肯定有书柜，上面堆满了没人看的书，暴发户不都这样么？没文化还爱附庸风雅。”
　　“你就这么确定，账本在他的卧室？”
　　“嗯。”纪童挑了挑眉，“赵然这人把钱看得比命重，一定放在早起晚睡都能第一眼见到的地方，那就是他的兴奋剂。”
　　见雷升将信将疑地看着自己，纪童推了他一把，说道：“别愣着了，赶紧的，错不了。”
　　“嗯，行，那我就信你一回。李冉，把他家的监视器查仔细一点。”
　　“放心吧雷哥，我快搞定了。”
　　“行。”雷升看了一眼纪童，两人开始挨间查找起来。
　　“我…”雷升看着几乎跟纪童描述的一模一样的房间，不由得用赞美的目光看向纪童，“你可以啊！”
　　“我靠，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可是有媳妇的人。”
　　“滚你大爷！”雷升抬腿踹了他一脚，“不过他为什么只把自己的卧室装成这样，也不怕晃眼睛？”
　　“哼，他这人本事不大，架子不小。主卧和次卧要分开，显示他在家里的地位，小弟来了好显摆。”
　　“你怎么这么了解他？”
　　“不是跟你说了么，老子养了他好几年。”纪童啧啧嘴，“行了，快别废话了，赶紧找东西，韩叔还在外面等我们呢。”
　　雷升点了点头，神色逐渐严肃了起来，他目之所及，看到高高的书柜上放着一个保险箱，连忙拍了拍纪童的肩，“顾童，你会不会开保险箱。”
　　“会，但需要点时间，怎么了？”
　　雷升昂了昂头，“看。”
　　“哦，不用费劲，那里肯定没有。”
　　“没有？”
　　“嗯…准确的说，肯定有东西，但肯定没有我们要找的东西。”
　　“你怎么那么确定？”
　　“我就是这么确定。所以咱们不要浪费时间了。”
　　“那你说在哪？”
　　“不知道，床上，柜子里，嗯…反正是他轻而易举就能看到的地方。”
　　“怎么可能？你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放到那么容易被偷的地方？”
　　“雷警官，我拜托你。”纪童笑了笑，“你觉得，家里有了保险箱，小偷还会去想别的地方么？那就是个障眼法。再说，除了赵然还有和他狼狈为奸的那些小弟，谁会把一个破本当回事？退一万步说，这个全M城最顶级的小区，有那么多保安和监视器，除了我们这种身怀绝技的，一般不会有不怕死的来偷东西，所以对于赵然来说，这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雷升满脸写着不相信，但还是忍下一肚子的怀疑，“那…先找找看吧。”
　　“嗯。”
　　“你找到没有？”
　　“没有。”
　　“那你就把那个保险箱打开。”
　　“我说雷警官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啊？”
　　“那你就让我死心。”
　　纪童无奈地叹了口气，“行吧行吧，你去把它拿下来。”
　　“嗯。”雷升二话不说，踩着椅子，将保险箱拿了下来。
　　纪童紧了紧手套，对雷升打了一个嘘的手势让他安静，然后将耳朵贴近保险箱，耐心地转起了密码盘。雷升在一旁等得焦急难耐，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不知过了多久，纪童的额头上浸出一层薄汗，他突然微微一笑，闭目算了算，又拧了许久，终于咔嚓一声，锁柜被打了开来。
　　“看看吧，雷警官，是不是浪费时间？”纪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插着腰说道：“你慢慢欣赏吧，我再去别的地方找找。”
　　雷升打开柜门一看，里面除了一整排的碟片，什么都没有。他懊恼地皱了皱眉头，刚要将柜门关上，却瞥见一张碟片上用马克笔标着三个字母“lei”。他神经一紧，飞奔到楼下，对着李冉喊道：“胖子，你搞定了没？”
　　“早搞定了，就等你们了。”
　　“那行，你电脑借我用用。”
　　“干嘛？”
　　“放个东西。”
　　李冉不明就里，但看着雷升一脸焦灼，不敢怠慢，还是听话地交出了电脑。
　　纪童有些疑惑雷升的反常，但他没空理会。他看了看表，时间不多了。整间房间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信息，纪童有些头疼，他绝不相信，赵然已经变得超出他了解的极限。他环顾四周，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赵然，爱臭美，镜子…没有…衣柜…对，为什么没有衣柜…”纪童一拍脑门，轻声笑了出来，“顾童你这个傻逼，人家现在是有钱人了啊。”
　　他连忙向着卧室旁的隔间冲去，果然，巨大的衣帽间赫然映入眼帘。事不宜迟，纪童沉下心，翻找起来，他自言自语地说道：“赵秃子最喜欢穿…对，西装，他觉得那样有身份…穿西装先穿衬衫…衬衫在哪…”纪童一抬头，忍不住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几十件花衬衫下面，有一个小抽屉，他几乎是信心满满地将它拉开，看到躺在里面的小本时，纪童轻声一笑，忙不迭地翻了起来。
　　“生意不小啊，下次交易…五十公斤…”纪童越看越紧张，直到手机响了好久，他才回过神来，“…喂？”
　　“顾童，赵然他马上出来了，你们快走。”
　　“不是，怎么打给我？”
　　“雷升和李冉不接电话，别说这么多了，你们抓紧。”
　　“好。”
　　纪童意识到不对，挂下电话，将账本原封不动地放回抽屉，急匆匆地走了出去。路过赵然的卧室，纪童的余光一瞥，直觉让他又停下了脚步，他走近那巨大的书柜，看着上面厚厚的新书，心中涌起了一丝异样。他的目光一本本地掠过，终于停留在了一本《T国地质图鉴》上。他又看了看表，“还有一点点时间。”下定决心，屏气凝神，翻开书看了起来。
　　“顾童，你快下来，雷哥疯了！”
　　纪童被吓了一跳，连忙合上了书，冲了出去，“怎么了？什么疯了？”
　　“他用我的电脑看了一张碟，那张碟是…哎呀，我…”李冉抱着拳打脚踢的雷升，冲着楼上喊道，“我拦不住他，你快！快下来！”
　　纪童跑了下去，看到李冉电脑里不堪的画面，一巴掌将电脑合上，拿出光盘，“我现在得把这东西放回去，把保险柜搬回去，你们先走！”
　　“顾童！你不能拿走！”雷升喊道。
　　“你他妈能不能长点脑子？”
　　“那是我妹妹！”
　　“我知道！”纪童一把拽起他的衣领，骂道：“但你想让谁死？你说！是想让我死，想让韩漠死，还是想让关阳死！”
　　“我要让赵然死！”
　　“这张碟弄不死他！你难道看不出来你妹妹是心甘情愿的？”
　　“滚蛋！”雷升一脚踹向纪童，李冉从背后勾着他的手臂，劝道：“雷哥，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咱们冷静一下。”
　　“那是我妹妹，你让我怎么冷…”
　　纪童二话不说，一个手肘恶狠狠地砸向了雷升的后颈，只见他闷哼一声，话还没有说完，就晕了过去。
　　“把他弄走，你们先出去，我马上！”
　　“嗯。”李冉点了点头，扛起雷升，出去了。
　　纪童飞快地将碟片收起，冲上了楼上的房间，将保险柜和椅子复原，关上了所有的灯。然后趁着夜色，离开了赵然的家。回到韩漠的车上，看着远处醉醺醺走入大门的赵然，终于松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嗯...我要出门几天，都存在存稿箱了，每天定时发送，老天保佑存稿箱别挂啊啊啊 (≡ω≡．)


第37章 发现
　　雷升缓缓醒了过来，冷静了许多，终于不再喊闹，但他一路上一言不发，目光冷冽而阴暗，如同蓄势待发的火山，谁也不知道他将何时爆发。车内的气氛寒冷尴尬，韩漠只顾开自己的车，一路无话。
　　韩漠先将李冉和梁月送回了学校，再顺路送纪童回去。车停在仓库门口，韩漠终于开口说了话：“顾童，到了，你下车吧。”
　　纪童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刚要起身离开，雷升突然按下他的肩膀，“顾童。”
　　“我靠，雷警官，这大晚上的不带这么吓唬人的啊！”
　　“对不起。”
　　纪童耸了耸肩，“嗯…没关系，还有什么事么？”
　　“能请我进去坐坐么？”
　　纪童看向韩漠，见韩漠眼皮一垂，他笑了笑，“当然，不过小阳不在，我也没收拾，有点乱。”
　　“嗯。”雷升也不接话，兀自下了车，站在门前向跟过来的纪童说道：“开门吧。”
　　“哦。”纪童拿出钥匙，开了门。
　　“不好意思啊，雷警官，我这只有热水，没有酒也没有饮料。”纪童给雷升和韩漠各倒了一杯热水，在他们面前坐下，“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嗯。”雷升捧起水杯，没有喝水，而是让水汽蒸熏着自己疲惫的眼睛，他叹了一口气，“顾童，对不起。”
　　“没关系。”纪童笑了笑，“别急着道歉，雷警官，其实那张碟说明不了我和雷艾的死无关。”
　　“嗯。”雷升看向他，哀戚一笑，“是啊，但我就是相信你了。”
　　“谢谢。”
　　“不客气。”雷升抿了抿嘴唇，眼眶终于红了，“小艾她…怎么会喜欢赵然那种人？”
　　“不难理解。”
　　雷升愣了一会儿，苦涩一笑，“是啊，平时管她管得太严了，总跟她说女孩就应该听话，聪明，懂事，温柔。我这个当哥哥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我妹妹找一个爱她体贴她珍惜她的男人，这样，我也就对得起父母了。可是…我还是太不了解她了，她其实想要自由，想要放纵，想要…飞…”雷升的喉咙动了动，哽咽地问道，“顾童，你说，是不是？”
　　“为什么问我这个？”
　　“关在牢笼里的人，大概都差不了多少吧？”
　　“哈哈哈…”纪童干笑两声，偏过头去，“嗯。”
　　“看她跟赵然在一起的时候那么快乐，那么…放飞自我，我这个做哥哥的真该检讨一下自己了。”雷升掩着面，艰难地说道：“我好像突然能理解她为什么自杀了。”
　　“为什么？”
　　“媒体曝光的压力倒是其次，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最爱的人背叛了她。”雷升轻笑一声，“顾童，我觉得，我妹妹是知道她和你什么都没发生的，她只是不能忍受，赵然利用了她。感情被践踏，她走不出来了…”
　　“这么相信我？”
　　“嗯。小艾她很聪明，只有爱别人的时候才会变傻。哦不对，是自欺欺人。”雷升仰起头，眼泪静静地从脸颊滑落，“直到她再也骗不过自己了，她才放弃了自己…”
　　纪童轻叹一声，“雷升，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突然想找个人说说话，可我就是觉得，你会理解我。”雷升自嘲一笑，“很可笑吧？今天之前，你还是我最讨厌的人。”
　　“现在不是了？”
　　“还是。只不过，我又有点喜欢你了。”
　　“喜欢我？”
　　雷升抹了抹脸，轻笑一声，“别误会，老子直成钢筋了，看不上你。”
　　“哦，吓我一跳。”纪童故意拍了拍胸脯，“那我们以后就算是朋友了？”
　　“嗯，算吧。”
　　“好嘞。”纪童哈哈一笑，又突然正色道：“雷升，赵然一定会死的，我保证。”
　　雷升轻轻点了点头，“嗯，不把他绳之以法，我不会罢休的。”
　　纪童释然一笑，看向半天未发一言的韩漠，抽出一团纸往他脸上一丢，“干嘛呢韩叔，这半天坐这一句话都不说？”
　　韩漠糊了糊脸，“听你们废话呢。”
　　“怎么叫废话啊？你这人有没有同情心？”
　　“没有。”韩漠淡淡地说道，“你们…聊完了？”
　　“嗯。”
　　“那我们说说正事？”
　　“嗯。”纪童打了一个哈欠，“快说啊，说完我还睡觉呢，小阳让我十一点前睡觉，这都几点了你看看？”
　　“哼，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听话。”
　　“嘿嘿，有媳妇儿了，不一样了嘛。”
　　韩漠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抵唇一笑，“行了，不跟你废话了，今天有什么发现没有？”
　　“嗯，我找到了赵然的账本。”
　　“还有呢？”
　　“这个月八号，马上要交易的，一百公斤冰，和五十公斤粉。”
　　“八号…”韩漠皱了皱眉，“没几天了。”
　　“对啊。”纪童随手拿起一张纸，埋着头哗啦哗啦写了半天，往韩漠面前一推，“给你，之前的帐。”
　　韩漠拿起来看了看，“确定？”
　　纪童昂头一笑，“韩叔，我就这么点本事，你还不了解我？”
　　“嗯，雷升你把这个收好。”
　　雷升难以置信地看着纪童，“不是，顾童，这么多都是你刚才在赵然家背下来的？看一遍就背下来了？”
　　“嗯。你要是不发疯，我能背的更多。”
　　雷升看了看韩漠，见他淡定地对自己点了点头，一边收起那张纸，一边小声嘟囔了一句：“不上学太可惜了。”
　　“哈哈，雷警官，我可听见了。”纪童插着手，调笑道：“我要是上学，还轮得着你们在我跟前嘚瑟？我这是给你们一个机会，省得你们嫉妒我！”
　　“行，您厉害。”韩漠打断他，继续问道：“还有别的么？”
　　“有。”
　　“什么？”
　　“我现在…不太确定，等我确定了马上联系你。”
　　韩漠也不多问，点了点头，“嗯，那我们就走了，时间不多了，你尽快。”
　　“好。”
　　韩漠刚要走，又想起了什么，扭头对纪童说道：“哦，对了，要是我没接电话，就是我在纪山身边，不方便。如果那样，你就打给苏果。”
　　“苏果？苏记者？”
　　“嗯，他现在住在我家。”
　　“住你…”
　　“没事的话我就走了。雷升，我们走吧？”韩漠也不理会纪童一脸错愕的表情，掩唇笑了笑，带着雷升离开了。
　　韩漠走后，纪童无暇再去纠结苏果是怎么融化韩漠那块万年陈冰的，他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他打开柜子，下面的抽屉里放着展阳没有带走的笔记本电脑。他揉了揉鼻子，将它拿了出来。
　　“开机密码？”
　　纪童咬了咬手指，试着输入了展阳的生日。
　　“密码错误？”他挠了挠头，偷偷笑了笑，“该不会是我的生日吧？几号来着？”纪童努力想了想，发现记忆中没有任何关于生日的回忆，自己不爱过生日，纪山和纪雅也不过问。“算了，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他又怎么可能会知道？”他自言自语地念叨着，“难道是…关叔叔的生日？可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的啊！”
　　纪童有些无奈，头倚在床头，闭上眼睛叹了口气。突然，一个念头一闪而过，纪童抿唇一笑，噌地起身，输入了“0806”，不正确。“太简单了么？”他瞥见底下的系统提示“密码提示：name。”纪童笑了笑，“这个单词我认识，哈哈。”他小心地输入“gutong0806”，回车，不出所料，开机成功。
　　十二年前的八月六日，小胖子关阳第一次遇到大混混顾童的日子。
　　“密码太简单了，得让小阳换一个。”纪童得意地笑了笑，点开了网络，从小的生活环境让他平时几乎不用电脑，以至于看到手掌下的键盘有些陌生。他打字很慢，脸都快要贴到键盘上，又生怕自己点错弄坏了展阳高级的电脑，做什么都有些小心翼翼。
　　他在搜索栏中输入了“T国地质图鉴”几个字，出来的第一个结果是出版社的官网。“有电子书的吧？”纪童耐心地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了在线资源，浏览了起来。
　　那只是最普通不过的精美地图册，里面是T国天南海北的壮美河山，纪童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怀疑这本书有问题，他只是隐约感觉，在一柜子新得不像话的书中间，那本明显被翻阅过的书显得那么格格不入。而赵然，绝不是有这种游历天下的高尚情怀的人，他的眼里只有钱。
　　纪童盯着网页上的图片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问题。他困得有些受不住了，靠在床头，目光呆滞地看着屏幕。突然，他眼睛一眯，倾身仔细看了看，回想起赵然家的书，一目了然。
　　“哈哈哈…”纪童鼓着掌大笑起来，他几乎是冲下床去，拿起电话，“韩漠，韩漠！”
　　“怎么了？”
　　“你和雷升回去了吗？”
　　“嗯，刚把他送回去。”
　　“那你快把他叫回来，我觉得我知道他们下次的交易地点了！”
　　“喂？喂!”纪童放下手机，忍不住骂道：“这孙子，挂电话比接电话还快！”
　　三十分钟不到，韩漠没有敲门，直接打开了门，身后跟着难掩激动的雷升，一进门便单刀直入：“在哪？”


第38章 抓捕
　　八月八日，酷热。
　　“老规矩，手机交出来。”赵然掐灭一支烟，眼神在几人面上游离，到了展阳面前，突然阴笑了两声，递给他一支烟，“阳仔，第一次做，怕不怕？”
　　展阳接过烟，餍足地吸了一口，“然哥，我早就说过，怕死赚不了大钱。”
　　“好！”赵然拍了拍他的肩，眯起了眼睛，狰狞的疤痕凶残异常，“阳仔开车，我坐旁边，其他人坐后面，晚上八点之前到地方，出发！”
　　几人应了一声，上了车，老刀从后视镜里与展阳对视了一眼，三人拿起了黑布，蒙上了眼睛。赵然最后进来，对展阳森森一笑:“阳仔，对不住了，这是规矩，别怪哥哥不信任你。”
　　展阳低头一看，赵然的枪口正抵着自己的腰，瞬间冷汗浃背。他强装镇定地笑了笑:“然哥，我明白的，只要您这枪不走火就行。”
　　“只要你听话，我保证不会。”
　　“放心吧然哥。”
　　赵然笑笑，“走吧。”
　　“嗯。”
　　车子开了十几个小时没有休息，到达了T国与H国的交界处的边隅小镇中的一个废弃垃圾站，晚上七点半。赵然下了车，看了看表，对着展阳笑道:“小子，可以啊，车开得挺稳。累不累？”
　　“想到马上就能赚大钱，再开十个小时也不累！”
　　赵然哈哈一笑，“行了，准备一下，一会儿人就来了。阳仔，一会儿你跟着我，在旁边学着点，老胡去拿钱，阿峰去验货，老刀，你在旁边看着点，别让那边耍滑头，明白了？”
　　“放心吧然哥。”
　　话音未落，一辆载满木材的黑色货车缓缓驶了进来，一个穿着花衬衫戴着金链子的油头男人下了车，笑着向赵然走来，“然哥，一个月不见，想不想我？”
　　“哈哈哈”赵然上前去与那男人抱了抱，笑道：“不想你，想你的货！”
　　“然哥这么说太不够意思了，本来还想和你好好喝几杯呢！”
　　“哎，虎哥，那都是虚的，看到钱你就知道什么叫意思了。”赵然阴邪一笑，“我们的价要比别人高百分之二十，而且从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才让我们成了好兄弟，不是么？”
　　“安全，最重要的是安全，警察找不到。”老虎哈哈一笑，目光瞥到了赵然身后的展阳，“然哥，这位小兄弟是…”
　　“哦，这是阳仔。新收的小弟，干活利索，最主要的是够不要脸！”
　　“哈哈哈…”老虎突然敛起笑容，“别是警察吧！”
　　“对啊…”赵然斜眼看向展阳，“阳仔，你是警察么？”
　　展阳一凛，心脏提到了嗓子眼里，他干笑两声，“然哥，您可别吓唬我，我胆小。”
　　“你还胆小？”赵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轻声一笑，拍了拍他的肩，“逗你呢，瞧把你给吓的！”
　　“哈哈哈，小哥挺可爱，我喜欢。”老虎捏了捏展阳的手臂，对赵然说道：“这垃圾厂太臭了，咱赶紧办事，拿钱回家！”
　　“行，听虎哥的。”赵然看向老胡和阿峰，“去！”
　　两人点点头，朝着车走了过去。
　　“然哥，货没问题。”
　　“虎哥，钱也没问题。”
　　赵然和老虎的神情明显一松，两人相视一笑，赵然说道：“虎哥，跟您做买卖，就是痛快！”
　　“哈哈哈，好说好说。”老虎勾起赵然的肩，轻轻捏了捏，“那咱兄弟就一个月之后见了？”
　　“嗯，一个月之后，我再跟您鹊桥相会。”
　　两人说完，正要分手离开，突然警笛大作，赵然和老虎皆是一惊，“警察！妈的，谁带来的警察！”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想展阳，赵然举起枪，“你他妈算计老子？”
　　“然哥…”展阳举起双臂，“都是误会，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滚你妈的！去死吧！”
　　“砰”地，只听见赵然一声尖叫，捂着自己的手腕，难以置信地看着老刀，“你他妈…”
　　“阳子，快，上车！”阿峰和老胡被撂倒在地，老刀手中握着枪，在车上冲他喊道。
　　展阳反应过来，一边躲着其他人射来的子弹，一边飞速向着车跑去。其他人怎会罢休，冲他们追了过来，展阳腿长脚长，先一步打开了车门，“快走！”
　　“嗯。”老刀一边一脚狠油，一边瞥了他一眼，“展阳？”
　　展阳低下头，看着血流如注的伤口，呲了呲牙“没事…皮..外伤。”
　　“你坚持一下，冲出去到警察那就没事了。”
　　“嗯。”
　　身后枪声大作，老虎的人和警方激战正酣，老刀和展阳一路开出了包围圈，见到一排熟悉的警车，连忙下了车。“别开枪…投降。”说完这句话，展阳再也支持不住，晕倒在了地上。
　　“小阳，我们玩快快长大，咱们比比谁先长大，你要是赢了，我就去看你，好不好…”
　　“你看看你，长得这么像土豆，等你长大了，土豆就该发芽了，我就说，土豆发芽了…”
　　“小阳，我喜欢你…”
　　“小阳，我爱你…”
　　“小阳…我是哥哥…你别冒险…别离开我…”
　　“小阳…”
　　一片混沌中，展阳四下眺望，寻觅着那温暖声音的主人。他依稀看到那个清瘦的身影缓缓向他走来，越来越近，微笑着向他伸出手，“小阳，我是童哥啊…”
　　“童哥！”展阳扑过去，却只有一片虚无。
　　“小阳…”
　　展阳回过头去，深情地看着身后的人，颤声喊着：“童哥…”
　　“来，过来，抱抱我。”
　　“嗯。”
　　展阳张开双臂，慢慢走了过去，纪童却又不见了，只抱住了一场空。
　　“小阳…别离开我…”
　　展阳猛地转身，纪童又在身后，还是那样，冲着他温暖地笑着，“别走…别抛下我…”
　　“顾童…过来…”
　　纪童笑着摇了摇头，身形渐行渐远，口中却不断呢喃着：“别走…别丢下我…”
　　“童哥！”
　　展阳猛地睁开眼睛，就看见那个哭红了双眼的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脑中的意识还没有苏醒，却下意识地要抬起手臂抱住他。可无论怎么用力，就是动弹不得。他能感到纪童紧紧握住他的手，眼泪一滴一滴地流入他的指缝中，沙哑的声音低声轻吟着：“终于醒了…终于醒了…”
　　“医生，医生！”纪童突然冲出去，拼命喊着，“他醒了，他醒了！”
　　医生连忙进来，他被雷升拉了出去，一出门，纪童再也支撑不住，蹲在地上，一边大笑，一边掩面痛哭着。
　　雷升看着他，不管之前怎么想，现在他确信无疑，顾童爱关阳，远远胜过爱自己。他蹲下来，拍了拍纪童的肩膀，“顾童，别哭了，阳子醒了，应该高兴不是么？”
　　“嗯…嗯…”纪童啜泣着点了点头，却还是忍不住，越哭越厉害，直到医生出来，他才猛地停住，站起身来，一把拽过医生的手臂，抽抽搭搭地问道：“怎..怎么样？”
　　“他醒了，活过来了，你们现在可以进去和他说话，但不要太久。”
　　“好…好…”
　　纪童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到了床边，看着展阳苍白的脸，只觉得心如刀割，好容易停下来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顾童…”展阳努力抬起手，“来…”
　　纪童含泪而笑，与他双手紧握。在他的手背上轻轻一吻，俯身拥住了他。
　　“小阳，你要是死了，我…”
　　“也不活了？”
　　“嗯。”
　　“傻子。”
　　“我就是傻子。”
　　“童哥，你压到我伤口了。”
　　“啊？”纪童连忙起身，慌乱地问道：“压哪了？疼不疼？我去叫医生！”
　　“顾童…”展阳叫住他，勉力一笑，“亲亲我吧。”
　　纪童愣了愣，用力点了点头，趴在床边，慢慢靠近了他。干裂的嘴唇相贴，平静的呼吸拂过对方的脸颊，那是朝思暮想的熟悉的温度。无关欲望，只有融进骨血里的爱意。
　　纪童抬起头，凝望着他，“够了么？”
　　展阳笑了笑：“一辈子…都不够。”
　　“小阳，别再离开我了，好么？”
　　展阳轻轻垂下眼帘，“嗯，再也不了。我舍不得。”
　　“咳咳…”雷升干咳了两声，“那个，顾童，不好意思啊，我有点公事想问一下阳子。”
　　纪童连忙抹了抹脸，站了起来，“你…你请。”
　　“哦，那我不客气了啊！”
　　雷升笑了笑，坐了下来，关切地问道：“阳子，怎么样，还能坚持么？”
　　“放心吧，雷哥，没事了。”
　　“那好，我也不耽误你太多时间，就是跟你嘱咐两句，等过两天你好点，我们要做个笔录，可以吧？”
　　“可以。”展阳突然拉住雷升的手臂，问道：“雷哥，刀哥呢？”
　　“他啊，放心，归队了。不过为了他的安全，被我们保护起来了，暂时不能让你们见面。”
　　“嗯，我懂，赵然那伙人…”
　　雷升看了看纪童，见纪童对他微微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拍了拍他的手：“抓住了，放心吧。这里会有警察保护你，你好好休息。”
　　“好。”
　　“梁月和李冉吵着要来看你，我过几天带他们过来。”
　　“好。”
　　“那我不打扰你了？你们…继续，继续。”
　　雷升起身，对纪童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出去了。


第39章 真相
　　展阳靠在病床的床头，微笑地看着专心致志给自己削平果的纪童。纪童的左手只有两根手指，拿起来很费力，可他不知道哪里来的耐心，执拗地和手里的水果刀较着劲。
　　“顾童。”
　　纪童头也不抬，“干嘛？”
　　“给我吧，我自己来。”
　　“给我老实呆着。”
　　“你这样削，苹果有一半都没了。”
　　“老子有钱，就喜欢浪费。”
　　展阳无奈地笑了笑，“行行行，你削你削，不管你。”
　　看着纪童认真的样子，展阳有些心酸，纪童似乎又瘦了，手臂上的青筋突起，面色也憔悴了许多，甚至头上的白头发又多了几根。他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任性了，口口声声地说要对这个人好，却利用他对自己无条件的包容，把他一个人，又丢进了惶恐的深渊里。
　　展阳突然倾身，拥住了纪童，“顾童…”
　　“刀刀刀！”纪童连忙侧手将手中的的刀放下，嗔怒道：“有病啊你？”
　　“嗯。”展阳的头在他颈间蹭了蹭，“对不起…”
　　“突然…说这个干嘛？”
　　展阳的头抵着他的后背，哑声道：“你都老了…”
　　“滚你妈的，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打我一顿吧。”
　　纪童泄了气一般，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我本来是一肚子气的，就想等你回来，狠狠揍你一顿。”
　　“本来？”
　　“嗯。但你中了枪，我就想…只要你能活下来，我就原谅你。”
　　“顾童…”展阳在他耳边一吻，“谢谢你。”
　　纪童的耳朵骤然红到了耳根，他在展阳怀中扭了扭，“行了你，快放开我，当心伤口崩开！”
　　“我不！让我抱一会儿。”
　　“你小子不听话是不是？”
　　“就不！”
　　“你…”
　　“哎呦，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李冉推门而入，就看见两人抱在一起，连忙用小胖手挡住眼睛，“顾童，阳子，我，我来的是不是不太合适啊？我这就走啊，这就走…”他一边说一边往后退，却不小心踩到了正要进门的梁月，只听梁月啊的一声，抬腿就踹了他一脚，“李胖子，你想让我死啊？”
　　“啊，月姐，我错了！”李冉连忙抬起脚，小心地问道：“没死吧？”
　　“滚蛋！”梁月白了他一眼，径直走到展阳的床边，“行了，这有女生呢，能不能注意点？”
　　“哪有女生？哪？”纪童故意四下张望了一下，笑道：“说您呐？”
　　“去死！二少爷，您还欠我一顿饭呢，忘了？”
　　“怎么敢啊？”纪童对她笑了笑，又扭了两下，侧头对展阳说道：“行了啊，你朋友来了，快躺好了！”
　　展阳这才松开他，又不甘心地在他脸颊上啄了一口，才笑嘻嘻地躺了回去。
　　纪童摇了摇头，站了起来，“既然你们来了就帮我照看一下小阳，我出去一下。”
　　展阳一听这个，连忙撑起身，“你干嘛去？”
　　纪童揉了揉他头上新长出来的卷毛，“问问医生，你什么时候能出院，顺便洗把脸，行不行？”
　　“那，那你快点回来。”
　　纪童笑了笑，“嗯，让他们两个看着你，我也不放心。”说完冲梁月点了点头，出去了。
　　“行了，就出去一小会儿，看你跟苦守寒窑似的。”梁月一边给他继续削着纪童没有削完的苹果，一边嘲笑道，“你呀，就给我安心躺着，乖乖等你的童哥回来，行不行？”
　　“就你话多。”展阳戳了戳她的脑门，对李冉说道：“胖子，把电视打开，我看看新闻。”
　　“哦。”
　　“怎么突然想看电视了？”
　　“顾童不让我看，说什么辐射，这医院都憋死我了。”
　　梁月把苹果往他嘴里一塞，“我还以为你有情饮水饱呢！”
　　“饱不了。”展阳坏坏一笑：“我现在这病躯，只能看，不能吃。”
　　“什么…”梁月反应过来，骂道：“臭不要脸，你还真不把我当女的啊！”
　　展阳嘿嘿一笑，目光却被电视里的画面吸引了过去，“别闹别闹，看新闻，正报导那事呢！”
　　“本月8月8日，我市缉毒大队破获了一起重大贩毒案件，收缴不同种类毒品一百五十公斤，在与H国警方的通力合作下，捉捕毒贩十余名，经过警方逐层审问侦查，抽丝剥茧，终于捣毁位于H国边境内的制毒窝点，并发现一种尚在研制阶段的新型致幻剂….目前尚有一名嫌犯在逃，该嫌犯腿部中枪…据悉，赵某曾是极夜城员工，目前尚没有可靠证据表明纪山与此贩毒案有关…”
　　展阳看着电视里赵然的照片，笑容渐渐从脸上消失，他紧攥床单，看着梁月，颤声问道：“雷哥不是说…赵然被抓住了么？”
　　“我也不知道。关阳，你别这样，别生气…”梁月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尽力安抚道：“赵然他跑不了的，全国都在通缉他，你别担心了。”
　　“那什么叫没有可靠证据？纪山没被抓么？”
　　梁月咬了咬嘴唇，“纪山前两天开了一个记者发布会，说…说…”
　　“说什么？”
　　“哎呀，都成大新闻了，我给你看吧。”李冉见梁月实在说不出口，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喏，关小阳，那你跟我保证，看了别生气啊。”
　　“嗯。”
　　“给你。”
　　展阳接过电脑，搜索了一下，果然全网页都是相关报导，他找到了资讯全城的官网，首页便是纪山的视频，展阳咬了咬牙，点了进去。
　　视频里的纪山，声泪俱下，对着镜头深深鞠了一躬：“作为企业的领导者，雇佣了这样的员工，我感到万分羞愧。但我可以肯定地说，极夜城赚的每一分钱，都是干净的，合法的。我愿意接受警方的一切调查以及来自社会大众的一切监督，以证明自己和极夜城的清白。另外，今后我和我的企业将不遗余力地支持警方的缉毒事业，绝不容许毒贩这样的渣滓玷污国家的碧水蓝天…”
　　展阳一把按下电脑，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睁开，眼睛泛着通红的血丝，“雷哥呢？”
　　“在这呢。”
　　见雷升来了，梁月和李冉连忙起身，“雷哥。”
　　“你们两个出去，我和阳子聊一聊。”
　　“哦，好，时间也不早了，我们改天再来看你。”梁月给李冉使了个眼色，李冉按了按展阳的肩，便跟着她离开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当时刚醒，怕你情绪不稳定。”
　　“顾童知道么？”
　　“嗯。他不让我告诉你。”
　　“好，你们都是为了我好，我懂。”展阳捏了捏眉心，又问道：“赵然是怎么跑的？”
　　“他最后引爆了一颗炸|弹，抢了一辆警车，跑了。”
　　“那什么叫没有证据？那些毒贩，就没有一个愿意出卖纪山？”
　　“不是不愿意，而是除了赵然，没人知道纪山，他们甚至都以为赵然才是大老板。”
　　“连老胡和阿峰都不知道？”
　　“嗯。不知道，连老刀都找不到证据。你想想，赵然跟你们提过半句纪山么？”
　　展阳想了想，摇了摇头。
　　“这就是纪山为什么那么信任他的原因。”
　　展阳叹了口气，“所以，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赵然，撬开他的嘴。”
　　“是。而且要在纪山之前。”
　　展阳低下头，揉了揉眼睛，问道：“雷哥，你们是怎么知道赵然的接货地点的？”
　　雷升笑了笑，“你不知道顾童有多厉害。”
　　“是么？多厉害？”
　　“他过目不忘，你知道么？”
　　展阳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真的？”
　　“嗯，他没跟你说过？”
　　展阳摇了摇头，“没有。”
　　“赵然家有一本书，那本书是本地质图册，每页的页脚都会用很小的字介绍一个地点，赵然把页脚下面的地名换了，重新印刷，看起来与原版几乎没有差别。他和老虎那里一人一本，他们就按着那上面的地名每月接一次头，这样就不需要打电话联系，警方也追踪不到。怎么样，这都能被他发现，是不是很牛逼？”
　　展阳听了这些，突然有些失落，“他从来没告诉过我这些…”
　　雷升轻叹一声，捏了捏展阳的手，说道：“阳子，你知道么？我一直以为顾童不学无术，直到我见识到他把赵然的账本一整本默写了下来。我很震惊，震惊之余，我就想着，顾童没上几天学，实在太可惜了。”
　　展阳看着他，“所以呢？”
　　“所以，我觉得，他说不定也这么想。从他的言行中我能看出来，他很渴望知识。但他身上的才华越多，就越会觉得命运不公，就越得不到解脱。所以，他干脆把所有的羽翼都藏了起来，努力让自己觉得，他就是一个平庸又平凡的人，不上学也没什么所谓。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活得稍微痛快一点，你懂么？”
　　展阳想到那些被纪童束之高阁的画，眼睛突然有些酸，他微微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我懂，我都懂。但正因为我懂，我才心疼他，他活得总是那么辛苦…”
　　“没事，他现在有了你，你们会幸福的。”
　　“嗯。”展阳笑了笑，“雷哥，谢谢你。”
　　“没事，咱俩谁跟谁啊！”
　　“雷哥，我们一定能抓到赵然的，对吧？”
　　雷升的眼中闪过一丝狠绝，“阳子，就算是为了雷艾，天涯海角，我也会抓住这个王八蛋！”
　　“嗯！”
　　雷升见展阳的心情好了许多，看了看手表，说道：“那什么，我还有事呢，我就先走了啊。”
　　“雷哥。”
　　“还有事？”
　　“别告诉顾童我知道了。”
　　雷升愣了愣，会心一笑，“嗯，放心。”便匆匆离开了。


第40章 谈判
　　“纪先生，您放心，以展先生的情况，再观察几天应该就可以出院了。”
　　“真的？没事了么？不会有后遗症什么的吗？可以多住几天院的，钱不是问题…”
　　医生严肃的脸上忍不住拂过一丝笑意，“纪先生，不是住院越久就越好的，更何况，我可以向您保证，展先生已经没事了。”
　　“那他吃什么？喝什么？需要注意什么？哦，他爱玩电脑，是不是有辐射不太好？他还爱跑步，是不是也先…”
　　“纪先生，纪先生！”医生忍无可忍地打断他，“这个等他出院的时候我会向您交待的，放心，绝对没您想得那么严重。”
　　看着医生努力憋笑的脸，纪童有些不好意思，他讪讪一笑：“那就…谢，谢谢您了。”他说完，对医生鞠了一躬，便红着脸出去了。
　　出了医生办公室的门，纪童抿着嘴笑了笑，想着去给展阳买一些补身体的吃的再回去。他一边想一边埋头走着，却不小心撞到了谁的身上。
　　“对不起对不…韩叔？”
　　韩漠依然是那副冷冰冰的面色，淡淡地对他说了一句：“二少，纪先生找你，请跟我来。”
　　“找我？干嘛？”
　　“您不觉得，最近几天，您过得太放肆了么？”
　　“有么？”纪童嗤笑一声，“行，那我就去看看我爸，这么多天不见了，还真想他了。”
　　韩漠带着纪童七拐八拐，走进了一间医院的贵宾室。纪童一进门，便看见纪山一个人正襟危坐，神情冷冽。他知道，这是纪山发怒的前兆。
　　只可惜，全天下唯一一个不在乎也不畏惧纪山发飙的人，就是纪童。
　　“哎呦，爸爸！”纪童夸张地笑了笑，不可一世地在他面前坐下，“您日理万机的，还专门跑来医院找我，怎么着，想我了？”
　　“那个展阳，到底跟你是什么关系？”纪山也懒得跟他兜圈子，直入主题，“你不是把他赶走了么？怎么又对他这么好？”
　　“哪好了？您说什么呢？”
　　纪山冷笑一声，随手向他甩出一张报纸，“你自己看，娱乐新闻，头版头条！二少爷，您可真够出风头的啊！”
　　“是么？”纪童拿起报纸，打开看了看，他与展阳在病房亲吻的照片赫然在目。“纪童恋小八岁鲜肉，陷同性恋丑闻…”他念叨着，突然轻声一笑，将报纸丢了回去，笑道：“这标题有问题，怎么能说是丑闻呢？我又没结婚，又没骗别的姑娘，喜欢一个男的而已，至于么，都什么社会了…”
　　“你闭嘴！”纪山端起身前的茶杯就向着他泼去。纪童抹了抹脸上的茶叶，也不生气，向前躬了躬身，低声说道：“怎么了？爸爸，您刚才不是问展阳跟我什么关系么？我这不是告诉您了么，就是报纸上说的那种关系，恋人关系。”
　　纪山眯了眯眼睛，“你和他演那么一出戏，是为了阴我？”
　　“怎么能是阴您呢？我跟赵然什么关系您还不知道么？我是为了阴他啊！”纪童突然邪魅一笑，“不过，爸爸，您这么问，是不是因为您跟赵然有什么关系啊？啧，不对啊，前几天不是谁还开记者发布会，痛心疾首地说自己对那毒贩的事毫不知情呢么？”
　　“我当然跟他没关系！”纪山的声音提高了些，却仍在努力克制着，他顿了顿，冷静了一下，又问道：“那好，我问你，为什么阴赵然，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么？”纪童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笑道：“这不明摆着的么？赵然那孙子的毒品都送到我家里去了，不知道的是傻子吧！怎么，您知道这事？那您怎么不报警啊？不是说要不遗余力地支持警方的缉毒事业么？”
　　“我不知道！”纪山吼道，“顾童，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您说对了，我还真就不要脸。”纪童叉起双臂，往椅背上一靠，“纪山，咱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行不行？说吧，你找我，是不是想问我，展阳知道什么？”
　　纪山愣了愣，冷哼一声，他转了转手上的佛珠，说道：“那他知道什么？”
　　“他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不然你以为…你还能安安稳稳地呆到现在么？”
　　“好，我信你。不过我要提想你，顾童，纪家是要脸的，你最好安分一点。”
　　“哈哈哈…”纪童笑得前仰后合，“纪山啊纪山，这简直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我？安分？你在逗我吗？”
　　“我没有逗你。你玩完女人又去玩男人，这种形象，会影响极夜城的声誉。”
　　“哈，哈哈…所以呢，要我离开他么？”
　　“你说呢？”
　　纪童突然沉下脸，“不可能。”
　　“顾童，你在反抗我么？”
　　“纪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如意算盘。道貌岸然地说什么鬼话？什么极夜城的声誉，以前你往我脸上抹黑的时候也没见你照拂过什么声誉！” 纪童冷冷地说道，不带一丝妥协，“只要展阳在，你就不放心，你想让他死是不是？”
　　纪山沉默地看着他，目光尖锐而狠绝。
　　纪童将双手往桌子上狠狠一拍，“我还有七根手指，你想要全都给你！但展阳，你想都别想！”
　　“我要是非想呢？”
　　纪童突然轻笑一声，说道：“纪雅喜欢我，哦不，爱我，你知道吧？这也是你这么多年不敢杀我的原因。”
　　“你别提小雅！”
　　“我偏提！我告诉你，展阳死，我就死，我死，纪雅就死，无论是谁造成的，这笔账我都会算到你的头上。”纪童勾唇一笑，“纪山，我知道，这么多年，你一直都在找新的肾|源，但这不是没有么？纪雅身体那么虚弱，动不动就生病，谁知道我那颗肾能撑多久呢？我还就告诉你，不管是谁害了展阳，我马上就会毁了我自己，包括这颗肾！所以父亲大人，安分点这句话，应该是我送给您。”
　　纪山的脸憋得涨红，显然是盛怒之至，纪童面带笑意等着他，过了许久，纪山终于呼了一口气，骂道：“同性恋啊，真是变态！”
　　“对啊，我是变态，但比起你还差些。”
　　“你什么意思？”
　　“明知故问啊，你对纪雅的感情，真的只是父女亲情么？为什么纪雅三十多岁了，你还完全没有让她找男朋友的意思？”
　　“纪雅那么优秀，所有男人都配不上她！”
　　“那您呢？爸爸，您配得上姐姐么？”
　　“顾童！我警告你…”
　　“恋女情结啊！”纪童打断他，大声说道，“如果不是变态，谁会对着自己的女儿的照片打飞机啊！您可真是老当益壮！”
　　“闭嘴！”纪山再也压抑不住，拍桌子站了起来，“顾童，你再污蔑我，我就撕烂你的嘴！”
　　“可以啊，来啊！”纪童娟狂地笑了笑，“淡定点，您就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么？来来来，坐下。”
　　纪山只好坐下，“怎么知道的？”
　　“我不知道啊，我猜的。”纪童哈哈一笑，“您这是承认了么？”
　　“你…”
　　“爸爸啊，您怎么就想不明白？其实您应该感谢我啊！因为我，都没人关心您和赵然的关系了不是么？而且如果我是同性恋这件事曝光，您最在乎的小雅，我的姐姐，就不会那么喜欢我了，这难道不是您最喜闻乐见的吗？”
　　见纪山不说话，纪童接着说道：“我可以跟您保证，只要展阳平平安安的在我身边，您和纪雅的关系，就会相安无事。不然，我指不定哪天说漏了什么，又指不定姐姐就那么信任我，相信了我说的大实话，让你们父女之间有了嫌隙就不好了，对么？”
　　“我提醒你，他可是注射了药物的人，而那药，现在可找不到了。”
　　“这就用不着您操心了，他没染上多久，多难我都会帮他戒掉。”
　　纪山又沉默了下去，脸上乌云密布。纪童舔了舔嘴唇，悠闲地抖起腿来，他的手指在桌子上嗒嗒地敲打着，耐心地等着纪山的答复。
　　“滚！”
　　“好嘞！”纪童如释重负地笑了笑，起身拍拍屁股，“小阳还巴巴等我呢，那，回见了您！”说完吹了一声轻快的口哨，头也不回地走了。
　　纪童走后，韩漠轻轻敲了敲门，走了进来，“纪先生，您回去么？”
　　“韩漠。”纪山看向他，“你真的对这件事毫不知情？”
　　韩漠一惊，但多年的经验让他神色依旧，“毫不知情。”
　　“是么？”
　　“纪先生，我不想为自己狡辩。但顾童和我的关系您是知道的，当年是我欺骗了他，他对我的恨一点都不亚于您。赵然那么精明都没有看出来他的演技，我又怎么看得出来？每次我去二少那里，展阳都毕恭毕敬，顾童也演得很像。”韩漠的手心冒着汗，语气却不疾不徐：“纪先生，我也是吸了毒的人，而且都已经吸了一年了，根本承受不住戒毒的痛苦。除掉赵然，除掉毒品链，对我有什么好处？况且，我跟了您这么多年，要动手早该动手了，不是么？”
　　纪山锐利的目光盯着他，韩漠不卑不亢地低着头，过了许久，纪山终于偏过头去，轻咳一声，“回去吧，看看小雅，她这几天心情不太好。”
　　“是，纪先生。”


第41章 出院
　　“怎么就你一个人？那两小孩呢？”纪童一回病房，就看见展阳乖乖地靠在那里，望着窗外。听到他回来了，忙转过头，冲他嘟了嘟嘴，“他们还有课就回去了，你怎么出去这么久？”
　　“医院里的伙食不好，给你买点吃的。”纪童举了举手中的保温壶，“楼下有个粥铺，他家的瘦肉粥特香，你尝尝。”
　　“是么？比我煮的还好吃？”
　　“比你煮的差一点。”纪童笑了笑，坐下给他盛出一碗粥，“给，小心烫。”
　　“嗯。”
　　见展阳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却没有半点伸手的意思，纪童又往前递了递，“傻了？接着啊。”
　　“你喂我。”
　　“你有病啊！”
　　“童哥，你喂我。”
　　纪童看着展阳绑着纱布的胸口，心头一软，将粥往展阳身前的桌板上一放，“行吧行吧，张嘴。”
　　展阳乖乖张开嘴，纪童将勺子他递到他嘴边，他却突然一把拽过纪童的手臂，将他往身后一拉，嘴唇恰到好处地压到了纪童的唇上，舌尖轻轻舔过他干裂的嘴唇，展阳勾唇一笑，声音沙哑而低沉：“顾童，我不想吃粥，我想吃你。”
　　纪童心下一慌，垂下眼帘，抿了抿嘴，“在…在这么？”
　　“哈哈哈…”展阳捏住他的下巴，嘴唇在他的唇上摩挲着，“我说在这了么？这么心急火燎？童哥，我这可还有伤呢。”
　　“滚你妈的！”纪童连忙抽回自己的手臂，脸上烫得火辣辣的，他拿起小桌上的粥，怒道：“爱喝不喝，不喝我倒了！”
　　“别别别，我喝我喝！”展阳连忙搂住他的腰，脑袋在他腰上蹭了蹭，“开玩笑嘛，真生气了？”
　　“滚！”
　　“别生气了。”
　　“起开！”
　　“顾童，我好饿。”
　　展阳这一套真的是屡试不爽，纪童叹了口气，“松开我。”
　　“我不。”
　　“你不松开我，我怎么转过去？”
　　展阳嘿嘿一笑，“不生气啦？”
　　“看在你差点挂了的份上，我同情你，不跟你这小屁孩一般见识。”
　　“顾童，你真好。”展阳松开他，期待地看着他，“那你还喂不喂我？”
　　“做梦吧你！”纪童将粥往桌子上一放，弹了他一个脑门，“自己吃。”
　　“哦。”展阳怕纪童真的发怒，也不再胡闹，拿起勺子，吃了起来。
　　“顾童。”展阳停了下来，看着在一旁发呆的纪童，“你想什么呢？”
　　“嗯？没想什么。”
　　展阳笑了笑，“你刚才买粥，出医院了？”
　　“嗯。”
　　“外面很多记者吧？”
　　纪童一惊，“你怎么知道？”
　　“你是M城的娱乐焦点，这么多天一直泡在医院里，肯定有人嚼舌根啊。”
　　“那你知道，他们说我什么？”
　　“能说什么？你又让哪个姑娘堕胎了？”
　　“滚！”纪童白了他一眼，脸上突然拂过一丝焦虑：“那天..我亲你，被拍下来了。”
　　“所以呢？你怕了？”
　　“我怎么可能怕！”
　　“那就拍呗。”
　　“他们说你！说得…特别难听。”
　　“是么？”展阳无所谓地笑了笑，“爱怎么说怎么说。我就是沉迷纪二少的美色不能自拔，不行么？”
　　纪童暗自松了一口气，他握住展阳的手，把玩着他修长的手指，低声说：“关小阳，他们都说你是我养的小白脸呢。”
　　“我就是啊。”
　　纪童抬起头看着他，“不介意？”
　　“嗯，好不容易傍上个大款，少奋斗几十年，不乐意是傻子！”
　　纪童笑了，“可我不是大款啊！”
　　展阳俯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没事，你长得好看，可以当饭吃。”
　　“让我卖身啊？”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有个这么漂亮的媳妇儿，你不用有钱，我养你。”
　　“你才媳妇儿呢！”纪童笑眯眯地看着展阳，突然起身在他脸颊上啄了一口，又飞速地拿起了碗，“吃完了吧？那个…我收拾收拾…”说完也不等展阳回话，扭头就跑了出去。
　　终于熬到展阳出院的一天，纪童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给展阳收拾衣服。展阳站在他旁边，拉住他的胳膊，“顾童，我自己来吧。”
　　“滚一边去。”
　　“行行，我媳妇真贤惠。”
　　纪童懒得跟他斗嘴，继续收拾，展阳往墙上一靠，笑着问道：“有这么高兴么？”
　　“有。”
　　“等我回家干嘛呢？”
　　“做饭！”纪童冲他笑了笑，把包往他手里一丢，“梁月他们呢？你出院，怎么不来看看你？”
　　“外面阵仗太大，我怕媒体骚扰他们。”展阳甩了甩手中的车钥匙，“我让雷升帮忙把车开过来了。”
　　“行，想得真周到。”
　　“那是！”展阳走过来，在他鼻尖一划，揽过他的肩，“走吧媳妇儿，咱回家！”
　　“嗯！”
　　医院门前门庭若市，各路记者媒体以及看热闹的路人们都为了等待纪二公子和他的小男友而严阵以待。纪童与展阳手拉着手出现时，众人一拥而上，将纪童围得水泄不通。
　　“纪先生，请问传闻是真的么？”
　　纪童抬了抬与展阳紧握着的手，“你说呢？”
　　“请问展先生是因为什么住的院？”
　　“哈哈哈，反正不是怀孕流产。”
　　“那请问纪山先生对您这段感情怎么看呢？”
　　“我不知道啊，这你得问他。”
　　“那要是纪先生不同意呢？您会和展先生分手么？”
　　“不会。我爸不认我这个养子没事，但我不能没有展先生。”
　　“那如果纪先生断了您的经济来源呢？您觉得展先生会离开您么？”
　　“不会，展先生很有本事，他会养我。”
　　“这么说您这次是认真对待感情了？”
　　“是。”
　　“那您这就算承认，以前的那些女朋友都是玩玩而已了吗？”
　　“你说错了，应该是澄清，以前的都是绯闻。在认识展先生之前，我没有跟任何人谈过恋爱。”
　　“那嫖|娼呢？也只是谣言？”
　　“嗯，都是谣言，就算我进了局子，那也是谣言。至于你们信不信，与我无关。”
　　“展先生，能请您回答几个问题么？”
　　纪童闪身挡到展阳面前，“问我可以，不能问他。”
　　“为什么？”
　　“因为没有必要，我想的，就是他想的。”
　　“纪先生…”
　　“纪先生…”
　　媒体围追堵截，问题排山倒海般地抛来，纪童挂念着展阳的伤，有些不耐。但他们被人群层层围住，一时也脱身不得。
　　耐心将尽，纪童正要发飙，展阳突然低头在他耳边一吻，对他笑了笑，悄声说道：“顾童，想不想回家？”
　　“废话。”
　　“那你听话啊。”
　　“什…”纪童话还没说完，就被展阳拦腰抱起，他对着镜头，干脆地说道:“你们问来问去，不就那么几个问题么？那我就告诉你们，第一，我不会用纪童一分钱。第二，不是纪童图我年轻帅气，而是我从第一眼看见他，眼睛里就看不见别人了。第三，纪童以前那些破事，我都知道，但我都不介意，因为现在，他是我一个人的。麻烦各位让开。”展阳说完，对着镜头笑了笑，抱着纪童就冲了出去。他身高马大，就算在医院躺了这么多天，也依然浑身都是力气。没过多久，就挤出了人群。
　　纪童双手勾着展阳的脖子，脸埋在他的胸口里，外面的嘈杂全然不见。这是他第一次，在镜头下感到踏实，只是没有想到，居然是以这样小鸟依人的奇怪姿势。
　　展阳将他往车里一丢，火速锁上了车门，给他系上了安全带，又在他嘴角飞快地亲了一口，笑道:“顾童，好久没给你开车了，怪想念的。”
　　“那你就快开，甩了这帮孙子。”
　　“嗯，放心。”展阳捏了捏他的脸颊，无视窗外的闪光灯，宠溺地说道:“那你睡会儿，马上到家了。”
　　“嗯。”纪童真的打了一个哈欠，乖乖闭上了眼睛。
　　纪童一进门，展阳就迫不及待地从背后紧紧抱住了他，“童哥…”
　　“你别闹啊，身上还有伤呢！”
　　“关心我？”
　　“这不是废话么？”
　　“那…”展阳轻轻咬了咬纪童的耳垂，“我身上有伤，你是不是就不忍心打我了？”
　　“你想干什么？”
　　展阳的手缓缓探向前去，一边一颗一颗地解开纪童衬衫的纽扣，一边在他耳边轻声呢喃道:“顾童，我忍不了了…”
　　纪童的心脏跳得厉害，他咽了咽口水，说道:“你这是乘人之危，还有没有良心？”
　　“我没良心，而且，我就喜欢乘人之危。”
　　展阳说完，也不管纪童同不同意，将他的衬衫往下一扒，抱起他就将他按到了床上，眼中尽是深情。“顾童，我想上你，可以吗？”
　　纪童只觉得自己仿佛被展阳下了降头，身体烧得滚烫，无论他说什么，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看着展阳胸有成竹的样子，纪童忙闭上眼睛，嘴硬地说道“你别他妈废话，要弄快弄！我告诉你，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啊，趁着我现在可怜你，你赶紧的!”
　　展阳哈哈一笑，捧着他的脸，在他嘴唇上啄了一口，“顾童，你知道你有多可爱么？”
　　“少扯犊子！”
　　“好，不废话了。那你把腿抬起来。”
　　纪童羞耻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他还是听话地抬起了腿，任由着展阳褪下了自己的裤子。
　　“你…你快点！”
　　“疼么？”
　　“别…别他妈唔…”
　　展阳挺了进去，俯身堵住了纪童的嘴，他这一次粗暴很多，肆无忌惮地在纪童身上冲撞着。他抚弄着纪童胸前的小粒，亲吻着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纪童皱着眉头，呼喊着，呻|吟着，双腿紧紧勾着展阳的腰，配合着他的律动，肌肤相贴，鱼水相融，彼此都融进了对方的骨血里。
　　“啊…”
　　展阳兴奋着，进攻的速度越来越快，伴随着一声酣畅的嘶吼，尽数释放在了纪童体内。他握住坚硬的小纪童，不断套|弄着，终于，纪童一声闷哼，淋漓了一身白浊。
　　“舒服么？”
　　纪童的眼中噙着泪，喘息地说道:“还，还行…”
　　“还能更舒服。”展阳突然挑眉一笑，将纪童翻了过去，“顾童，我进来了？”
　　纪童无力反抗，连忙拿起一旁的枕头蒙起了头，“嗯。”
　　“顾童，别这样，会憋的。”展阳拽了拽枕头，“乖，松手。”
　　“我不！”
　　“你这不是自欺欺人么？”
　　“要你管！”
　　“听话。”
　　“就不！”
　　“你逼我的啊。”
　　展阳笑了笑，对着他的腰狠狠一掐，那是纪童身体上最怕痒的地方。果不其然，纪童啊地一声，撑起身子，“你有病啊！”
　　“嗯，你怎么看出来的？”展阳俯身撑在他身上，突然扭过他的脸吻了上去。纪童沉浸在展阳的温柔乡里不能自拔，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被他吃干抹净，精疲力尽。等他回复意识，早已经被折腾得声嘶力竭。
　　展阳给纪童洗好澡，换了一套新床单，抱着他躺到了床上，轻轻地给他揉着腰，“疼么？”
　　“废话。”
　　“对不起。”
　　“那你改么？”
　　展阳笑了笑，紧了紧搂着他的手臂，“不改。”
　　“那你还说这没用的干嘛？”纪童在他怀中含糊地说道，“睡觉，我困死了！”
　　“嗯。”
　　纪童累得昏昏沉沉，展阳看着他，越看越喜欢，越看越痴迷。他在纪童的额头上轻轻一吻，靠在他耳边，悄声说道:“我爱你，顾童。”
　　展阳以为纪童没有听见，直到困意袭来，他再难睁开眼睛，却依稀听见，怀中的人轻声说了一句:“我也爱你，关阳。”
　　作者有话要说：
　　饿了那么久，该吃肉啦~


第42章 失踪
　　“醒了？”
　　“嗯。”纪童揉了揉眼睛，扭头看到展阳靠在床头，正专注地看着什么。
　　“看什么呢？”
　　“看画。”
　　“画…”纪童立刻清醒过来，一猛子坐了起来，伸手就去抢展阳手中的画。
　　“别抢别抢，别给我撕了！”
　　“你给我，不许看！”
　　“行行行，给你给你。”展阳松开手，笑了笑，“反正我都看了好几遍了。”
　　纪童羞红了脸，抱着画翻身一躺，语无论次地说道：“你你..你快滚去做早饭！”
　　展阳不下床，反倒也侧身躺了下来，搂过他的腰，往自己身前一拉，在他肩膀上轻轻一吻，柔声说道：“顾童，你把我画得真好看。”
　　纪童悄悄看了看自己的画，抿着唇偷偷笑了笑，“你别瞎想啊，我随便画画的。”
　　“是不是只画了我？”
　　“嗯，还没来得及画别人呢。”
　　“哦？画了好几十张我，都来不及画别人啊？”
　　“要你管！”
　　展阳看着自己在纪童脖子上留下的醒目杰作，低声笑了笑，“顾童，你是不是很想我？”
　　“谁想…”不知为何，纪童这句倔强的谎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他安静了许久，终于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我也想你。”
　　“活该！谁让你不听话！”
　　“嗯，我活该。”展阳的下巴垫到他的肩膀上，耳鬓厮磨，哑声说道：“顾童，我再也，再也，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我受不了。”
　　纪童眼眶一酸，突然翻了个身，依偎在了展阳怀里，“你说的，骗人就是王八蛋！”
　　“嗯！”展阳拥住他，“我永远都不骗你。”
　　纪童满足地笑了笑，突然想起了什么，推开了展阳，翻身下了床。他从床头柜中拿出一个小盒，往展阳面前一递，“喏，这个还给你。”
　　展阳坐起身，没有伸手去接，而是问道：“这什么？”
　　“你给我留下的东西啊。”
　　“我送给你了，不要还给我。”
　　“关小阳！”纪童坐在他面前，一脸严肃，“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啊？”
　　“知道啊，玉观音。”
　　“去你妈的！”纪童拿起他的手，往他手里一塞，“这是你父母留给你的唯一的东西，是他们对你的爱和念想，你戴了二十年的宝贝，怎么能随便送人呢？”
　　“顾童。”展阳敛起笑容，认真地看着他，“我没随便送人，我父母把它留给了最珍贵的人，我把它送给我最珍贵的人，没毛病。”
　　看着展阳委屈的样子，纪童有些不忍，他轻叹一声，握住展阳的手，低声说道：“那，那你帮我戴着，行不行？”
　　“不行！我要你戴着，天天戴着！”
　　“关阳！”
　　“顾童，你说里面有我父母对我的念想，你说错了。”
　　“哪错了？”
　　“这里面，全是我对你的念想…”展阳悠悠一笑，“从遇到你那天起，它就不一样了。我只要看见它，就看见那个大哥哥拼命保护我的样子，就想到我这十二年来，一直等待却等不到的人，还有那个，奋不顾身爱上我的傻子…”
　　纪童怔怔地看着展阳，听着他真心的呢喃，不知不觉已红了眼眶。
　　展阳打开那个盒子，倾身将那枚玉观音挂到了纪童的脖子上，在他唇上温柔一吻，“童哥，就当我送你的第一个礼物，好么？”
　　纪童扑到他怀里，用力点了点头。
　　安静甜蜜的气氛被不知好歹的电话声打破，展阳拍了拍纪童的后背，“童哥，我手机响了。”
　　纪童坐了起来，抹了抹脸，“不会是小报记者吧？”
　　“不是，这是雷升的铃声。”
　　“哦。”纪童揉了揉鼻子，“那你接吧。”
　　展阳冲他笑了笑，按下了免提。
　　“雷哥。”
　　“阳子，没打扰你吧？”
　　“打扰了，坏了我的好事。”
　　“那我可真对不起了。”
　　“没事，请我吃饭就行。雷哥，找我有事么？”
　　“嗯，没什么大事，就是请你来局里做个笔录。”
　　“安全么？”
　　“就我和一个同事，我带着你从后门进，不会被拍到。”
　　展阳想了想，“那行，那我们一会儿过去。”
　　“等等，我们？纪童也来？”
　　“嗯。他一个人在家，我怕他寂寞。”
　　“得得，你甭恶心我啊。那行，一会儿见啊，我挂了。”
　　“嗯。”
　　展阳挂了电话，见纪童一脸怪罪地看着自己，冲他挑了挑眉毛，“怎么了？”
　　“我不想去。”
　　“为什么？”
　　“那警察局，我一进去腿就软，你饶了我吧！”
　　“是么？”展阳笑了笑，“我还以为，你都进得轻车熟路了，把那当家了。”
　　“滚！老子长这么大，最讨厌两个地方，一个是纪山家，一个就是警察局。”
　　“行，那我跟雷升说一声，我自己一个人去。”
　　展阳刚拿起手机，纪童拉住他的手臂，“你干嘛？”
　　“打电话啊。”
　　“打电话干嘛？”
　　“跟他说你不去了啊。”
　　“我又没说我不去！”纪童急道，“那个，那个…我还没吃早饭呢！我记得那边有个卖包子的挺好吃的，我…你…你赶快穿衣服，我们去吃饭，然后你去做笔录，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纪童拍拍手，也不等展阳回答，拿起衣服就穿了起来。展阳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忍俊不禁，“好，都听你的。”
　　“阳子，这里！”
　　展阳看见雷升，冲他挥了挥手，跑了过去，“雷哥，您就不能屈尊去趟家里，非要我来这？”
　　“臭小子，怎么说话呢？这是规矩！”雷升对着展阳的肩膀狠狠一锤，“怎么，现在被大款包养出架子来了？”
　　“可不是么！”展阳没皮没脸地笑了笑，“您看我这身高，这小白脸的长相，再被拍了，影响多不好啊。”
　　“切，现在知道影响不好了。那医院门口搂着亲着抱着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要脸啊？”
　　“那会儿不是护妻心切，没多想么！”
　　“行了啊，给你点颜色就开染坊。”雷升白了他一眼，四处张望了一下，“你家那位呢？”
　　“他啊。”展阳轻声一笑，“他特怕你们这群穿制服的，我给他买了点吃的，在车里等我。”
　　“行吧，那我可得多问一会儿。”
　　“雷哥…”展阳挽起他的手臂，“你就别逗我了，他一个人在那，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这是警察局，这条街连个扒手都没有。”
　　“不管，速战速决，顾童生气起来可不好惹。”
　　“行吧行吧，服了你了，死基佬。”
　　“嘿嘿…”展阳搭过雷升的肩，笑道：“走吧，雷警官。”
　　“滚，别勾肩搭背的，再让人误会了！”
　　“放心吧您，你长这么丑，我看不上你。”
　　“去你妈的！”雷升抬腿踹了他一脚，骂道，“快给我滚进去！”
　　“哎呦，这是谁啊！”
　　展阳看着迎面走来的人，惊喜地说不出话，他冲了过去，将那人撞到怀中，激动地喊道：“刀哥！你还活着啊！”
　　“你这臭小子会不会说话！”老刀推开他，抬手就往他脑门上糊了一巴掌，“谁跟你说我死了？”
　　“没人啊。”
　　“那你瞎哔哔什么！”
　　展阳揉了揉脑门，嘟囔道：“我就是太高兴了嘛！”
　　“行了。”老刀拍了拍他的手臂，“以后有机会来找我玩吧，咱们好好喝顿酒。”
　　“不是多的是机会么？”
　　老刀笑了笑，“我要走了。局里出于保护我，要调到L城去。”
　　展阳刚刚提起的心情又瞬间低落了下去，“什么时候？”
　　“现在啊，我就是来办些手续，然后马上就要走了。”
　　老刀见展阳没了笑容，在他胸口使劲一锤，“难过什么？我升官了你知道么？工资比雷升这小子多多了！”
　　展阳勉强笑了笑，“是么？”
　　“当然了！”老刀叹了口气，拥住了他，用力地在他背上拍了拍，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兄弟，哥哥佩服你，敢去爱一个纪童那样的男人。哥哥也祝福你，什么都好好的。答应我，别出事，平平安安的，好么？”
　　“嗯！”
　　老刀放开他，抹了抹眼睛，“那，我这就走了，现在交通这么发达，有空来找我玩。”
　　“好。”展阳笑着点了点头，“刀哥，我叫关阳，你叫什么啊？”
　　“李刃，刀刃的刃。”
　　“好，我记住了。”
　　李刃没有再说话，拍了拍他的肩膀，擦肩而去。
　　“刀哥！”
　　李刃停下脚步。
　　“谢谢你救了我。”
　　李刃挥了挥手，没有回头，直接离开了。
　　“阳子…”雷升拽了拽他的衣服，“走吧，纪童还等着呢。”
　　“嗯。”展阳微微笑了笑，跟着雷升，进了办公室。
　　雷升把展阳送到门口，“那就这样了，有事再联系你。”
　　“你可别再联系我了…”展阳一边和他打趣，一边张望着，却四处也寻觅不到纪童的身影，他心下一慌，拉起雷升的手臂，急道：“雷哥，顾童呢？”
　　“我哪知道啊！没在车里么？”
　　“车？”展阳向着停车的地方望去，只觉得连站都站不稳，“车呢，车呢？”
　　雷升察觉不对，连忙扶住他，“阳子你别急，他会不会自己开车回家了？”
　　“他不会不等我的，他不会的！”展阳心慌意乱，越想越害怕，可怕的念头一闪而过，展阳惊呼一声，急道：“雷哥，会不会是赵然他…”
　　“赵然的腿受了重伤，怎么可能劫走纪童这个大活人？而且这是警察局，他哪敢来大白天来这找死？”
　　“那顾童去哪了！”
　　“没事啊，没事，阳子，局里有监控，我们这就过去看看，你别着急！”
　　展阳浑身都在颤抖着，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握住雷升的手，急切地点了点头。
　　监控器里的画面浇灭了展阳最后一丝希望。纪童见展阳迟迟未归，下了车，却被人突然从背后捂住口鼻，晕了过去。赵然对着监视器竖了一个中指，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劫走了纪童，不知去向了何方。
　　展阳一阵晕眩，从未有过的恐慌席卷全身，这是他第一次，头脑一片空白，害怕到无所适从。


第43章 赵然
　　纪童在一片狼藉中渐渐转醒，只觉得头痛欲裂，眼花缭乱。他想稍微动一动，却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浑身酸痛。阳光刺眼，他使劲挤了挤眼睛，脑子清醒了些，终于看清了周围的环境，恐惧骤然袭来。
　　他被关在一米见方的狗笼子里，身上绑着炸|弹，蜷缩着，动弹不得。
　　“哎呦，二少，醒了？”
　　“赵然？”
　　“这才几天啊，不认识我了？”
　　纪童轻轻咳了咳，发现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他看向赵然，“你想干嘛？”
　　“我不想干嘛啊，我在警察局门口把你劫走，死定了啊。”
　　“那你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想杀我？”
　　“杀你？”赵然森森一笑，“顾童，你看看，这是什么？”
　　纪童定睛一看，疯狂地挣扎起来，吼道：“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赵然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玉观音，悠悠地说道：“我真是傻啊，因为这块玉，做了十年牢。在牢里我终于想明白了，二公子这是给我下套呢！那小孩现在又高又帅，跟小时候真的完全不一样了啊…”赵然轻声一笑，“怪不得我没有认出来…”
　　“赵然。”纪童咽了咽口水，妥协道：“你要恨我杀我都没关系，让展阳去你那里是我的主意，你别伤害他，我求你…”
　　“哈哈哈…”赵然突然隔过铁笼掐住纪童的脖子，“顾童，这是你第一次真心求我吧？”
　　纪童额头上青筋暴起，发不出一丝声音，就要晕厥过去，赵然哈哈一笑，松开了他。“顾童，你放心，我没有枪，还瘸了一条腿，打不过你家那位大高个的。不然，我也不会等到现在了。”
　　纪童咳嗽了许久，终于顺了气，他抬起头看着赵然，一脸不解，“那你到底想干什么？”
　　赵然没有回答他，仰起头轻叹了一声，“这里原来是一家废弃的化工厂，前两天刚被查封的，迷晕你的药剂就是在这捡的，警察应该不久就能找过来。”
　　“所以呢？”
　　“你知道我是怎么逃跑的吧？”赵然森森一笑，“我还有一颗炸|弹，当时花大价钱买的。”
　　“你想干什么？”
　　“别老问我想干什么，二少，您可是扳倒我赵然的人，我记得您没这么傻啊！”
　　“我就是这么傻。”
　　赵然笑了笑，“行，那我就告诉你。”他拍了怕手，随手拿起身旁塑料袋里的苹果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说道：“现在呢，全城都是关于二少您的报导了。纪山嘛，不得不救你。你没看他在媒体面前那情深意切的样子，一副求我千万不要伤害你的嘴脸，装得可真像。”
　　“你想要钱吗？”
　　“我都要死了还拿钱干什么？纪山倒不是最重要的，我想看看你那小白脸的反应。”
　　“你..”
　　“你别急嘛！”赵然轻笑一声，“我告诉各大媒体，纪童被我绑架了，我要展阳过来，亲自救你。”
　　“你混蛋！”
　　“是啊，我一直就是混蛋。”赵然靠到铁笼子上，侧头对纪童笑了笑，“我到时候就按下你身上的炸|弹的遥控器，照着电视剧里演的样子，是剪红线啊，还是剪蓝线呀…你赢了，咱们的帐就一笔勾销，我把纪山做的事全都交待出去。但你要是输了，就让展阳亲眼看着你，在他面前粉身碎骨…”
　　纪童怔怔地看着地面，眼中噙着倔强的泪，“赵然，你图什么啊？”
　　“图什么？”赵然的肩膀耸动着，似乎在无声大笑，“我也…我也不知道啊！但是顾童，你知道么？我其实希望你能赢的。”
　　“为什么？”
　　“不知道，可能是因为你一直都在赢，我习惯了吧。”
　　“我赢？”纪童越听越糊涂，“你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赢过！”
　　“顾童，我恨你，恨透你了。”
　　“我知道。”
　　“你不知道！”赵然突然转身，双手扒着铁笼，冷冷地看着他，“你根本就不知道为什么…”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
　　“顾童，你觉得，咱们两个的命，谁更贱一点？”
　　“咱们两个？”纪童轻哼一声，“有意义么？”
　　“有啊，人都是只跟差不多的人比，赚一千块钱的会嫉妒赚一千五的，却不会嫉妒纪山，你说是不是？”
　　“你觉得，我是那个赚一千五的？”
　　“不是么？纪二少，您在纪家过得是什么日子，我还不知道么？恐怕还不如我自在吧？”
　　“是啊，赵然，我的命都已经那么惨了，你为什么还不让我有一天好日子过？”
　　“为什么？”赵然喃喃道：“顾童，我从来没跟你说过我是怎么长大的吧？”
　　“没有。”
　　“对啊，我怎么会跟你说？我跟任何人都没说过。”赵然摇头苦笑道，“人之将死，我就给你讲讲我的故事，你信不信无所谓。我啊，就是不想把它带到地狱里去。”
　　“为什么给我讲？”
　　赵然没有回答他，只是低声笑了笑，将头靠在铁柱上，平静地讲了出来。
　　“我出生在一个山沟里，那里的人连读过小学的都没几个，真正的穷乡僻壤啊。你知道么，我那个家，穷，特穷。我妈跟人有了孩子，那男的跑了，她嫌丢人，又不敢说，就大着肚子嫁给了村里的一个娶不着媳妇的赌棍。我那个爸，天天喝酒，跟村口的人赌钱，为了那一分半毛的就能跟人撕破脸，然后回家就打我妈，打完我妈就打我，往死里打。我耳朵上天生有个豁口，他说我把他的财运破了，拿针，就那种特细的针，生生给我缝上了。顾童，你知道那有多疼么？他还把我关进狗笼子里，对，就这种，跟你这个一样，好几天不给我一口饭吃…”
　　“赵然…”
　　“别插嘴！”赵然冲他喊道，声音又低了下去，“我恨死他了，有朝一日我总要杀了他，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哎，后来我听说他被债主打死了，我妈也疯了，真是可惜了，没亲手杀了他…但我那时候必须活下去，我就跟他说，我能帮他赢钱，赢好多钱。他信了，放过我，我也做到了。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打我了…村里来了人，我知道那人是人贩子，可我还是愿意跟他走，故意被他骗，我想着，我的家就是炼狱，去哪不是天堂啊，哈哈哈….”赵然揉了揉眼睛，接着说道：“然后我命好，被卖到了M城旁边的一个小镇，可人家不愿意领养我，因为我不好看不乖巧。后来我就跑了，跑到了M城，我没饭吃，就干点偷鸡摸狗的事，跟着一个混混打架斗殴抢劫，然后我把那个混混砍了，自己当了老大，哦对，我就是那个时候遇见你的…”赵然扭头凝视着纪童，淡淡地问道：“顾童，比起我，你还觉得，自己的命很惨么？”
　　“赵然，你想让我说什么？”
　　“什么都不用说。”赵然颓然道，“我啊，都没想到居然会跟你说这些话，但我快要死了，就想找个能懂我的人说说，不然这辈子，我真的活得…太他妈窝囊了…”
　　如果纪童没有记错，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赵然流泪。
　　“你觉得，我懂你？”
　　“哈哈哈，没有走到过绝路里的人，是不会懂得低头的艰辛的。这世界上，除了拥有权势地位的人，没谁能昂首挺胸地过日子。”赵然笑了笑，“可是顾童，你跟我一样，都是在烂泥里打滚却无论如何都站不起来的人，我们…是同类。”
　　“既然是同类，你他妈为什么总是害我！”
　　“顾童啊顾童，你真是不了解人性啊。”赵然隔着笼子拍了拍纪童的头，叹了口气，“只要你还在深渊里，我就不那么失落，可你要是走出来，我就会嫉妒你，疯狂地嫉妒你，我绝不能那么孤独地，一个人活在黑暗里…”
　　“你嫉妒我？”
　　“嗯。但你肯定不知道我嫉妒你什么。”
　　“什么？过得比你好那么一点？”
　　“不是。本来我是觉得你走了狗屎运，心里可不是滋味了。可来了极夜城之后，我发现，你的日子过得还真不怎么样，我瞬间舒坦了。”
　　“那是什么？”
　　“良心。”
　　“良心？你觉得我有良心？”
　　“顾童，没人跟你说过，你太善良了么？”赵然淡漠地看着他，“我总觉得，这个世界从没有一天善待过我，又有什么资格要求我良善？所以我心安理得地堕落。你不知道那操控别人欲望的快感，那些人，为了几个臭钱，就对着我摇尾乞怜，逢迎讨好，这不比养只狗有趣多了么？你们都以为我爱财如命，其实我只是想要这种卑微的尊严。而我想要得到这一切，只需要放弃自己的良心就够了，这都不用犹豫，因为我本身就没有。”
　　“你得到你想得到的，不是挺好的么？还嫉妒我干什么？”
　　赵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只要看到你，我就看到一面镜子。我安于现状，你却反抗命运。看着你，我就看到自己的粗鄙，看到自己的肮脏，让我觉得自己是那么不堪。所以我拼命想把你变成和我一样的人，顾童，你懂么？”
　　“所以，你宁肯把自己的女人送到我的床上，宁肯逼死她？嗯？”
　　“你说雷艾？”
　　纪童冷笑道：“你还记得她啊？”
　　“当然。可爱，天真，漂亮。我搞过的女人里唯一一个真心爱我的。”
　　“那你还害她！就为了害我？”
　　“也不全是。”赵然闭上眼睛，眼角划过一滴泪：“顾童，我这种人，这辈子都不知道爱是什么东西，突然就这么有了爱，真的无所适从。我所有的一切都是骗雷艾的，当她有一天知道，我其实不是她相信的那种人，我其实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毒贩，她就会害怕，就会离开我，而我，终究还是会失去她。既然得不到，为什么还要去珍惜？干脆让我亲手毁掉算了…这样，就什么都没变，我没变，生活没变，心也没变，挺好…”
　　“赵然，老天爷给你一条出路，你不走，怨不得别人。”
　　“所以呢？”赵然睁开眼睛，对他笑了笑，“展阳是你的出路么？”
　　“是。”
　　赵然看着纪童坚定的眼神，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歇斯底里。他笑了许久，终于笑岔了气，起身拍了拍笼子，又换上了那副阴暗的嘴脸，“行，那我就祝福你，希望你能赌赢。哦，对了，就劳您在这笼子里喂几天蚊子，这大太阳烤着，又闷又热，又渴又饿，您也先尝尝我当年的滋味，再跟我说是非善恶。”
　　赵然说完，径自走到一旁的阴凉处，不再说话。


第44章 救赎
　　纪童被关了两天，没喝一口水。他被晒得面颊通红，全身僵硬，几乎不省人事。
　　“顾童。”赵然在铁笼旁抱膝而坐，用力推了推他。
　　“嗯…”纪童昏昏沉沉地哼了一声，“小阳…”
　　“真爱啊。”赵然轻笑了一声，点了一支烟，递到纪童唇边，“来，吸一口，清醒一下。”
　　“咳咳..咳咳咳…”剧烈的咳嗽让纪童明白了些，他微微睁开眼睛，虚弱地说道：“赵然…”
　　“嗯，是我，没被热傻。”赵然吐了一个烟圈，不屑地说道：“这群废物不行啊，这都两天了还没找到我。不过这地方是不好找，没有监控，也没有信号。”赵然拍了拍纪童的脸，笑道：“二少，你说会不会你那小白脸还没找到你，你就先被我这么折磨死了？”
　　“你就这么想让我死？”
　　“也不是，我不是说了么，我想你赢啊。”赵然抬起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天空，“我就是好奇，想知道你顾童的命，到底有多硬。”
　　“赵然，你真可悲。”
　　赵然愣了愣，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笑：“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阳光炙热得有些刺眼，赵然被晃出了眼泪，却依然执拗地抬着头，“顾童，你说，如果我去找雷艾，她会原谅我么？”
　　“不知道。”
　　“她会恨我吧？”
　　“嗯。”
　　“你知道么？我被警察发现的那一刻，虽然很愤怒，但又有点…如释重负。”
　　“是么？”
　　“我一点都不恨展阳，也一点都不好奇警察是怎么找到我的，更不想知道你是怎么发现我和雷艾的关系的，全都没有意义…我出于本能跑了，跑到这里，我发现自己一败涂地，但却真的松了一口气。当你不用再选择，不用再努力，当你不得不听天由命，你就会发现，终于可以不用活得那么累了。”赵然叹了口气，到底还是低下头，看向纪童，“怎么样，是不是一点也不像我了？更不像个亡命的毒贩？”
　　纪童舔了舔嘴唇，轻声说道：“赵然，认识你这么多年，只有这两天，你勉强算个人。”
　　“是么？”赵然淡淡一笑，“顾童，我就是想试试，试试饶过自己是什么滋味。我不想报仇了，也不想报复了，没劲，真没劲。我要去找雷艾，跟她说，对不起，让她…原谅我…”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
　　“因为我不甘心啊！”赵然纵声笑了笑，“顾童啊，你受这几天罪，我们的帐也该两清了…”
　　纪童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他轻声笑了笑，不住地摇着头，“赵然啊，这炸|弹根本就炸不了，是不是？你就是想耍他们，图个悲壮，这么给自己加戏，有意思么？”
　　赵然笑而不语，突然伸手捂住他的嘴，“顾童，别说话了，你听，他们终于来了，闭会儿嘴啊。”说完眼睛一眯，对着纪童的脖子狠狠一击，纪童便昏了过去。赵然安静地坐在一旁，等待着警察的到来。
　　“童哥！”
　　展阳看着昏厥在地的纪童，心急如焚，就要冲过去，却被雷升一把拽住，“阳子，你冷静点！这么多警察，顾童不会有事的！”
　　“让我怎么冷静！你看看他，他身体那么不好，受不了这样的…雷哥，我求你了！”
　　“你…”
　　“真是让我感动啊！”
　　赵然拍拍手，张开双臂，毫不畏惧地走了过来，“来啊，这么多警察，开枪啊，杀了我！”
　　“别开枪！”雷升喊道，“赵然，你无路可走了，跟我们回去，把问题交代清楚。”
　　“什么问题？纪山么？”
　　“纪山有什么问题？”
　　“哈哈哈…”赵然大笑，“雷警官真不愧是好警察，我害死了你妹妹，你这会儿看到我，居然还能这么冷静地套我话。”他勾唇一笑，将什么东西往展阳那里一抛，“阳仔，接着！”
　　展阳下意识地接住，不由大惊失色，“遥控器？”
　　“嗯。在纪童身上，我已经按了！”他转了转脖子，“还有五分钟，你去试试，说不定能救他。”说完将两只手乖乖向雷升一伸，“雷警官，来吧，拷上我。”
　　展阳不顾一切地跑过去，后面还跟着防爆警察，铁笼被打开，警察剪开纪童身上的绳子，劝道：“展先生，请你离远一点，免得一会儿…伤到你。”
　　“我不走，死我也要和他在一起！”展阳吼道，他轻轻握住纪童的手，唤道：“童哥，你醒醒，我来了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赵然得意地看着怒气冲冲的雷升，笑道：“雷警官，您别看我啊，我连小学都没读过，还不如纪童呢！我是真想帮你们，可这炸|弹是我买的，我也不知道该剪哪根啊。”
　　雷升气哼哼地偏过头去，焦急地看着前方。
　　“这炸|弹比较精细，不好拆。”
　　“随便…剪一根…就行…”
　　纪童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看到展阳，干渴的嗓子沙哑得几乎说不出话，“别…别担心，赵然…不想杀我…”
　　展阳搂住他的头，在他额头吻了吻，“童哥，别说话了啊…”
　　展阳和警察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还有十秒钟，警察一狠心，对着蓝线就剪了下去，众人看着计时器上停下的数字，终于松了一口气。
　　展阳连忙抱起纪童，“救护车！快，救护车在哪！”
　　“阳仔！”赵然突然喊道，“我还有一句话想和纪童说。”
　　“有什么话，等你到牢里再说！”
　　“小阳…”纪童轻声唤道，“放我下去。”
　　“童哥！”
　　“听话。”
　　展阳一肚子气，但见纪童憔悴的样子，拒绝的话却说不出口，他只好放下纪童，扶着他的腰，亦步亦趋地走了过去。
　　“砰！”
　　枪声响得突如其来，众人皆惊愕在那里，赵然就那样，猝不及防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谁开的枪！”雷升怒不可遏地吼道，“谁！他妈的！开的枪！”
　　“头，不是我们的人！”
　　“追！”雷升气得发抖，“还不送医院！”
　　“别动…打头上了，来不及了…”纪童看到赵然的手指微微勾了勾，他缓缓向着赵然走了过去，趴到地上，耳朵伏到赵然的嘴边，“赵然…”
　　“想…想…”赵然气若游丝，喘息着吐出了最后两个字，再也没了声音。
　　纪童撑起身，呆滞地看了看赵然面带微笑的脸，再也支持不住，昏了过去。
　　“小阳…”
　　“童哥，你醒了！”
　　纪童看着展阳挂满泪痕的脸，慢慢抬起手臂，抚摸着他的面颊，“又哭了？真没出息。”
　　展阳握住他伸来的手，心疼地在他手臂上黑紫的淤痕上吻了吻，“疼不疼？”
　　“不疼。”
　　“胡说，你那么怕疼。”
　　纪童淡淡一笑，“前几天刚从这里出来，就又进来了，我进医院都比进局子还勤了。”纪童温柔地凝望着展阳的眼睛，轻声说道：“小阳，我发现，我好想不怕来医院了。”
　　“为什么？”
　　“因为有你在。”
　　展阳俯身在他唇上一吻，“你现在不害羞了啊？”
　　“嗯，跟你呆久了，越来越没皮没脸了。”
　　“再睡会儿吧，童哥。”
　　纪童微微摇了摇头，“睁开眼一看见你，就不想睡了。”
　　“好，我给你做了好多好吃的，给你带过来了，你要不要吃？”
　　“嗯。”
　　展阳扶起他，给他后面垫了一个枕头，让他靠着，正要转身去拿保温桶，纪童却拉住他的手臂，眼中满是惶急。
　　“顾童，怎么了？”
　　“小阳，你的玉！赵然把你的玉拿走了，在哪？”
　　展阳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你摸摸脖子。”
　　“脖子？”纪童向着自己的脖子摸去，那块玉正好端端地躺在胸前，他瞬间放松了下来，握住那块玉，美滋滋地说道：“太好了，太好了…”
　　“好啦，雷哥当天就还我了，快吃吧。我喂你。”
　　“不用你喂，我自己吃。”
　　“真的？”
　　纪童想了想，抿了抿嘴唇，“看那么诚心地恳求我，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成，那我就谢主隆恩。”展阳笑了笑，拿出纪童平时吃饭用的勺子，舀了一勺蘑菇汤，吹了吹，“来，先喝口汤润润嘴唇，我没放多少盐。”
　　“嗯。”纪童乖乖地张开了嘴，汤有些烫，纪童吸了吸气，汤汁顺着他苍白的嘴角留下，纪童左顾右盼，“纸呢？”
　　“不用那么麻烦。”展阳突然放下勺子，扭过他的脸，对着他的唇就吻了上去，唇齿相依，展阳意犹未尽地在纪童的嘴角舔了舔，抹了抹嘴，笑道，“干净了吧？”
　　纪童红着脸，小声骂了一句，“流氓。”
　　“那你还喝不喝流氓喂的汤？”
　　“喝，干嘛不喝啊，不能光让你占便宜啊！”
　　展阳笑了笑，又拿起了勺子。
　　二人世界被敲门声打破，展阳无奈地朝着门口望去，“雷哥，您怎么那么不识相啊？”
　　“哎呦喂，是谁找人的时候都快给我跪下了，这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啊？”
　　“这不是过河就要拆桥么！”展阳嘿嘿笑了笑，“你来又什么事啊？”
　　“我有点事要问顾童。”
　　“那你快问啊，我媳妇还吃饭呢！”
　　“呦，你媳妇，我看你倒像个小媳妇！”
　　纪童给雷升竖了个大拇指，“雷警官，就冲你这句话，我肯定知无不言。”
　　“行了，就那两根手指头，快收回去吧。”雷升调侃了两句，严肃了起来，“纪童，赵然临死前，跟你说什么了？”
　　“说？”纪童努力想了想，“我当时迷迷糊糊的，他好像说的是想…”
　　“想什么？”
　　纪童闭上眼睛，有些头疼，他用力敲了敲脑袋，“想…想什么啊？我不知道，实在想不起来了。”
　　“童哥。”展阳将他的搂入怀中，看着雷升，“雷哥，你别难为他了，要不…等他好点了，让他慢慢想？”
　　雷升无奈地叹了口气，“行吧，顾童，你尽力。”
　　“嗯。一定。”
　　“雷哥，开枪的人，找到了么？”
　　雷升皱起眉，摇了摇头，“专业的杀手，估计是雇来的。”
　　“谁雇来的？”
　　赵然冷笑一声，“你说呢？”
　　“看来纪山急了。”
　　“早晚抓了这个王八蛋！”雷升挥了挥手，“唉，不说了，我得走了，队里还有事。”
　　“好，雷哥，我送送你吧？”
　　展阳刚起身，手却被纪童拉住，“小阳…”
　　“不用送了阳子。”雷升笑了笑，“下面都是记者，你出去也不方便。”
　　展阳点了点头，目送雷升离开了。
　　纪童吃完，展阳正收拾，见纪童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戳了戳他的脑门，笑道：“顾童，你老盯着我干嘛？”
　　“小阳，你晚上，会在这陪我的，对吧？”
　　“家里又没人给我暖床，回去干嘛？”
　　纪童偷偷笑了笑，“那你睡哪啊？”
　　“你照顾我的时候都睡哪啊？”
　　“就边上的空床啊。”
　　“那不就得了？”
　　“啊？”
　　纪童像小孩子一样看着展阳，眼神纯真又无辜，带着一丝恳切和期待。展阳抵唇笑了笑，将东西收拾好，往纪童床边一坐，“童哥，你往那边挪挪。”
　　“嗯？”
　　“不然我块这么大，躺不下。”
　　纪童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展阳看见，他的耳朵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破500啦，谢谢大家(づ￣ 3￣)づ


第45章 摊牌
　　“小阳…小阳…”
　　纪童在睡梦中喃喃地唤着展阳的名字，展阳宠溺地看着怀中睡得正香的人，温柔地拨了拨他额前的碎发，幸福的暖流在血液中流淌着。人生中最幸运的事，莫过于你最珍惜的人，恰好也正深深地爱着你。展阳觉得，纪童就是上天给他的恩赐。
　　房间里不知何时进来了人，展阳缓缓扭过头，手指抵在唇边，对着那人嘘了一声，又回过头去在纪童的脸颊上轻轻一吻。纪童哼了哼，迷迷糊糊地说道：“小阳，我要睡觉，不想跑步了。”
　　展阳笑了笑，“好，今天休息，多睡一会儿啊。”
　　纪童往他怀里拱了拱，“嗯。”
　　展阳慢慢抽开手，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走到那人面前，悄声说道：“纪小姐，童哥还在睡，咱们出去谈吧。”
　　纪雅看了一眼纪童，放下了手中的花，点了点头。
　　两个人上了医院的天台，展阳停下了脚步，“纪小姐，不好意思，您来的时候没少被记者烦吧？”
　　“嗯。”
　　“您放心，外面有警察守着，他们进不来。”展阳倚着栏杆，笑着说道：“您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医生说顾童受到了惊吓，他现在离不开我，要是一会儿看不见我的话，他会发疯的。”
　　纪雅盯着展阳看了许久，冷冰冰地说道:“展阳，你在小童身边，到底有什么目的？”
　　展阳对这个问题似乎并不意外，他挑眉一笑，“那纪小姐觉得，我有什么目的？”
　　“我怎么知道！但你演的那一出出戏，让我怎么相信你对小童的真心？”
　　“我的真心？”展阳笑了笑，“除了顾童，谁也没必要相信。”
　　纪雅怒视着展阳，“小童他太单纯，什么都不懂，他因为你受了那么多的伤害，还...”
　　“纪小姐，能不能不要再充当圣母了？”展阳打断她，脸上没了笑容，“你觉得，一个从小被丢弃到社会最底层的人，一个靠自己活了二十八年的人，能单纯到什么都不懂？倒是你，一个从小被有钱父亲庇佑长大的大小姐，一个自以为是的姐姐，才什么都不懂吧！”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谁都可以指责我让顾童受了伤害，但纪小姐，你觉得，你有资格跟我说这话么？”
　　“你到底在说什么？”
　　展阳看着她，目光里是逼人的压迫，“你的身体健不健康，活不活，死不死，都与我无关。但拜你所赐，我最爱的人的身体变得残缺，你承认吧？他当年骨瘦如柴，浑身都是病，纪山还强行给他做手术！手术之后发着高烧就被送回了国，连伤口都没愈合，这么多年身体一直不好，你敢说，你没有责任？”
　　“不是这样的！”纪雅委屈的眼泪夺眶而出，颤声说道:“小童他...他自己愿意的..他那时候生活那么困难，我就是...就是想帮他...”
　　“所以你们就夺走他一个肾，还假仁假义地自诩为救世主，让他对你们感恩戴德？”展阳冷哼一声，“纪小姐，你也不想一想以你父亲纪先生的权势地位，顾童他敢不同意么？在这M城，极夜城纪家想让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消失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他有的选择么？”
　　“可我们一直在补偿他啊，他活得好多了不是么？”
　　“补偿？”展阳缓缓走近纪雅，躬身直视着她的眼睛，不屑地说道:“既然是补偿，既然收养了他，为什么不好好对他？为什么不让他上学？你知不知道他有多喜欢画画？”
　　“那是小童他...”
　　“嫖了娼？”
　　纪雅的嘴张了张，说不出话。
　　展阳笑了笑，“纪雅，你信任过顾童么？”
　　“我当然信他！”
　　“我能毫无保留地相信他，你能么？”
　　“我...”
　　“你要是能，十年前就不会不闻不问，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跑到F国去了！”
　　“这些都是小童的想法么？他明明...明明...”
　　“对你和纪山很好是不是？”展阳想到这里，心里一酸，声音也低哑了些，“纪小姐，很多事情，顾童不告诉你，是不想你陷入难堪。但我告诉你，我的顾童太善良，他从没做错过什么，不该承受这些。”
　　纪雅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却强撑着不愿意相信，她小心地问道:“承受...什么？”
　　“纪小姐，你知道，顾童这十二年来，在纪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么？”
　　“你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纪家亏待他了么！”
　　“何止是亏待！”展阳冷笑一声，“顾童的那三根手指，根本不是他自己不小心的事故，而是当着你最爱的父亲纪山的面，被迫自己亲手砍断的！然后那几根手指就被喂了狗，哦对，就是你家后院的那只凶恶的看门狗..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顾童想要逃走，却每次都被纪山抓了回来，纪山不让他跑，因为他肚子里还有一颗肾，一颗留给你的备用品....”
　　“你胡说什么！”纪雅一巴掌扇向展阳，肩膀愤怒地颤抖着，“我爸爸他不是那样的人！”
　　“纪小姐，你别自欺欺人了。”展阳揉了揉火辣辣的面颊，逼视着纪雅试图逃避的双眼，“你扪心自问，你真的相信赵然贩毒的事跟你父亲纪山一点关系都没有？你真的相信赵然是警队里的狙击手意外射击导致的死亡？”
　　“我相信，我就是相信！”
　　“好啊！那你就证明给我看是我冤枉了他，证明你亲爱的父亲纪山，清白，又无辜！”
　　“怎么证明？”
　　“F国有一个慈善机构叫募慈，你知道吧？”
　　纪雅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冷静了下来，“嗯，是极夜城下属的一个小型慈善机构。”
　　“这机构是干什么的，你知道么？”
　　“嗯，为器官衰竭的患者提供合适的…”纪雅突然噎住，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展阳，“那些都是合法的，都是自愿的捐献，你什么意思？”
　　“纪小姐，我可什么都没说啊！你要是不怀疑，又怎么会知道我在想什么呢？”展阳微微笑了笑，“你自己去查，或者，要是怕查出来什么的话，交给我来查也行。”
　　“我能怕什么？”
　　“那你就查啊，没有问题的话，杀了我都行。”展阳叹了口气，说道：“纪小姐，你大可以试试，纪山那么宠爱你，想把极夜城的一切干净的东西都留给你，你就问他要募慈，看他给不给，如果没问题的话，他没理由不给你。”
　　纪雅垂着泪，偏过头去。
　　展阳看了看手表，“都这么久了，得赶紧回去了，童哥该醒了。”
　　“展阳…”
　　“还有事？”
　　“你真的…爱小童么？”
　　“纪小姐，你放心，在爱他这件事上，我绝不让步。”
　　“好，你最好说到做到。”
　　展阳笑了笑，“回去吧。”
　　“顾童，你怎么在这？”
　　展阳还没下楼梯，就看见抱着膝蜷缩坐在楼梯上的纪童，纪童抬起头，满脸都是泪痕，他一头扑进展阳的怀中，期期艾艾地哭着，“你去…去哪了？”
　　展阳不断顺抚着他的后背，柔声劝慰着，“我错了，童哥，我错了，别急了啊…”
　　“我到处…都找不到你,我还以为你又…又出什么事…事了…”
　　“我能出什么事啊？”展阳低头在他肩膀上吻了吻，“没事了啊，乖，不哭了，不哭了…”
　　纪童抓着展阳的衣服，抽噎了许久，终于安静了下来。展阳拍了拍他的肩膀，松开了他，捧着他的脸，轻轻拭去他面颊上的泪，指了指他的身旁，笑道：“童哥，你看谁来了？”
　　纪童缓缓扭过头去，不觉一惊，连忙站了起来，抹了抹脸，“姐，你怎么来了？”
　　纪雅有些局促，努力挤出一个还算自然的笑容，“我来看看你。”
　　“哦。”
　　“小童，你…没事吧？”
　　想到自己的狼狈样子被纪雅看了去，纪童有些羞耻，他低下了头，微微摇了摇头，“放心吧姐，我没事。倒是你，外面的那群记者，没为难你吧？”
　　“他们问了我好多问题。”
　　“是么？”
　　“他们问我，怎么看你和…嗯，你和展阳的感情。”
　　纪童心中一紧，牢牢攥住展阳的手，“对不起，纪雅。”
　　纪雅苦涩地笑了笑，“我一会儿会和他们说，我祝你们幸福。”
　　纪童抬起头看着她，眼神中尽是感激。纪雅有一瞬间的恍惚，这是她这十二年来都不曾见到过的眼神，或许展阳说的没错，纪童在纪家，却实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幸福。
　　“谢谢你，姐。”
　　“没事。”纪雅抿了抿嘴，“那，小童，我也该回去了。”
　　“嗯。”
　　“童哥，咱们也回去吧，回去吃早饭。”
　　“好。”
　　展阳和纪雅对视了一眼，揽过纪童的腰，两人转身离开了。
　　纪雅呆愣地站在原地，看着纪童静静地靠在展阳的肩膀上，两人相拥着渐渐远去的背影，她终于意识到，纪童只有在展阳面前，才会卸下铠甲，袒露自己的软肋。而让他爱上自己，永远都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奢望。
　　“爸爸。”
　　纪山放下手中的文件，笑眯眯地看着纪雅，“我的宝贝今天怎么这么严肃？谁招惹你了？”
　　“我有事要跟您商量。”
　　“行，什么事？就算你想要天上的月亮，爸爸都想办法给你摘下来。”
　　“我不要月亮。”纪雅甜甜一笑，“爸，我想…学着管理一些生意。”
　　纪山一愣，随即哈哈一笑，“好啊，不过你不是不喜欢这些吗？怎么开窍了？”
　　“我总要帮你的嘛，谁让你只有我这一个亲生女儿。”
　　“哈哈…好，你想打理什么生意？”
　　“嗯…”纪雅想了想，“我觉得，我的经验不足，先从慈善做起怎么样？这也是我一直以来的兴趣和理想。”
　　“好啊，全T国的，任你挑。”
　　“我对T国的不了解，毕竟我在F国呆了那么多年，我就想…那个募慈怎么样？规模比较小，我可以先试试…”
　　“小雅。”纪山打断了她，“那是在国外的生意，不好上手，听爸爸的话，你还是在T国选一个，爸爸也好教你。”
　　“爸！”纪雅嗔怒道：“您刚才不是还说我要月亮你都摘给我，现在我就想要一个小小的慈善机构，你却这么小气，你骗我的吗？”
　　“小雅，爸爸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你做一个大一点的，将来进董事会也好有成绩啊。”
　　“那你就把全F国的极夜城慈善都给我，包括雅康疗养院。”
　　纪山目光一黯，“小雅，你为什么非要F国的？”
　　“爸爸，连我要赌场的大生意你都会给我，为什么偏偏不愿意给我F国的？”
　　“我没有不愿意给你，我只是…”
　　“那就给我。”
　　纪山努力克制着，沉默了半晌，终于对纪雅笑了笑，“好，既然小雅喜欢，爸爸就给你。”


第46章 回家（双更一）
　　展阳和纪童是深夜三点出的医院，即使如此，却依然被锲而不舍的闪光灯包围。纪童头上蒙着展阳的外套，死死拽着他的衣角，被展阳拥在怀中，不发一言。展阳不复上次的桀骜，而是沉下脸，面色阴沉地躲避着镜头。好容易上了车，他为纪童扣好安全带，冲着人群便撞了过去。
　　“你别撞到人。”
　　“放心吧，我这技术，吓唬吓唬他们。”展阳将身后的人甩开，看着人群狼狈四散的样子，勾唇一笑，“谁让他们这么废寝忘食地烦我们。”
　　“你这样，他们又该骂你了。”
　　“骂就骂呗，不骂我还难受呢！”
　　“你啊…”纪童笑了笑，躺倒在座椅上，长呼了一口气，释然道：“终于可以回家了。”
　　“嗯。”展阳拍了拍他的手背，说道：“睡会吧，到了叫你。”
　　“我不睡，我有事问你。”
　　“什么事？”
　　“你那天…是不是跟纪雅说了什么？”
　　“嗯。”
　　“说什么了？”
　　“没什么，宣誓主权。”
　　“你没跟她说…纪山的事吧？”
　　展阳不说话，纪童也没有追问，直到车开了许久，展阳突然低声说道：“我说了。”
　　纪童眉头一皱，“小阳，她是无辜的，你这样…”
　　“顾童。”展阳突然一脚刹车，扭头看着他。
　　纪童有些迷惑地挺了挺身，“怎么了？怎么突然停了？”
　　“我不想你这么在乎她。”
　　纪童愣了愣，轻叹一声，“我没有，我只是唔…”
　　展阳不由分说，解开安全带便压倒了纪童的身上，霸道地堵住了他的嘴。展阳的舌尖盛气凌人，容不得半点反抗，纪童也没有反抗，习惯性地张开了嘴，由着他的急躁和任性。夜晚开向市郊的小路静谧空旷，窗外的醉人的暖风吹得人心痒，展阳只觉得燥热难耐，身下瘦弱的人又难得乖巧，他恍恍惚惚，手下意识地解开了纪童的皮带。
　　“你干什么！”纪童一惊，猛地推开他，“大马路上的，你莫名其妙地发生么情！”
　　“这又没有人！”
　　“那也不行！”
　　展阳看着纪童手臂上尚未消褪的淤青，心下一软，内疚地说道：“童哥，你别怪我，我就是，就是…”
　　纪童抬手轻轻抚摸着他的面颊，“生气了？”
　　展阳委屈地点了点头，“嗯。”
　　纪童仰头在他撅起的唇上一啄，笑道：“小阳，我不是在乎纪雅，我只是不想…利用她，你明白么？”
　　“我不管！”展阳紧紧抱住他，蛮横地说道：“我不准你看她，不准你同情她，更不准你怜悯她！顾童，你能不能自私一点？只要能让你幸福，我什么都不在乎！”
　　“小阳…”
　　“童哥，这不是利用她，而是她早晚都要知道真相，早晚都要痛苦。与其真相大白时凶狠地戳她一刀，让她这么多年的信念轰然崩塌，倒不如不如让她自己慢慢揭开这层伤疤。这样反而不会太疼，你说呢？”
　　纪童沉默了一会儿，轻声笑了笑，拍了拍他的后背，“关小阳，你快起来，你沉得跟狗熊似的，压死我了！”
　　“童哥，你不怪我了？”
　　“都已经这样了，我还能扔了你？”
　　展阳嘿嘿一笑，“那我们可不可以….”
　　“想都别想！给我滚开，硌死我了！”
　　展阳嘟了嘟嘴，不情不愿地坐了回去。
　　“回家再…再做。”
　　展阳惊喜地看着他，“童哥，你说什么？”
　　“我能说什么？我让你好好开车！”纪童的面颊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好在夜幕之下什么也看不出来。
　　展阳也不戳穿，低声笑了笑，火急火燎地将车开回了家。
　　展阳其实什么都没有做，回到家时天都已经微亮，纪童在一旁睡得昏沉，展阳不忍叫醒他，轻手轻脚地将他抱回了家。他已经很久没有抱过纪童了，他明显感到，怀中的人真是轻得太过分了。
　　酣睡中的纪童，眉头紧锁，似乎在跟噩梦抗争着。纪童最近温柔得不像话，展阳知道，这是他害怕了，明明是刺猬一样不可一世的人，却因为自己，变得患得患失，小心翼翼。他看着纪童憔悴不堪的样子，既心疼又自责。他俯身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吻，在他身旁躺下，睡梦中的纪童似乎感觉到了一般，翻了个身，自然而然地依偎在了他的怀中，眉头也舒展了些。展阳笑了笑，关上了灯，沉沉睡去了。
　　“你们两个要睡到什么时候？”
　　纪童猛地睁开眼睛，愣了几秒，便如同火山爆发一般，大吼道:“我操|你大爷！韩漠，我明天要是不换锁，我他妈是你孙子!”
　　“我没大爷，好孙子。”韩漠丝毫不理会纪童的脾气，对着他身边的展阳说道:“你要的东西，我给你送来了。”
　　展阳慢条斯理地穿好衣服，笑了笑，“谢啦，韩叔。”
　　“不是…关小阳你又瞒着我干嘛了？”
　　“别气别气...”展阳揽过他的肩，连忙解释道:“李冉一个人忙不过来，我让韩漠给我带了几台电脑过来。”
　　“哦。”纪童松了一口气，火气也消了些，他看向韩漠，“你干嘛来了？”
　　韩漠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门口苏果喊他的声音：“韩叔，这个大箱子放到哪？”
　　“放地上就行，他们自己的东西自己收拾。”
　　“好。”苏果轻轻放下手中的纸箱，向着三人走了过来，韩漠见他满头大汗，低声问道：“累不累？”
　　“不累，没事。”
　　“辛苦你了。”
　　“不辛苦。”苏果冲他笑了笑，终于看向纪童，“纪先生好。”
　　“顾。”
　　“顾先生好。”
　　“嗯，好。”纪童连气都懒得生，一脸不耐，“韩漠，你把你这小男朋友带来干嘛？”
　　“不是不是，顾先生你误会了。我们不是…”
　　“他比关阳还大些，你没资格说我。”韩漠扭头对苏果笑了笑，“是吧，苏果。”
　　苏果没想到韩漠居然不否认，瞬间心花怒放，他羞红了脸，低下了头，轻轻嗯了一声，激动的心情却溢于言表。
　　“行行行，你就老牛吃嫩草吧！”纪童白了他一眼，“除了送东西，还有什么事？”
　　“哦，没什么大事了，就是问问你，纪雅当上了极夜城慈善在F国的总代理，你知道吧？”
　　纪童看了一眼展阳，“知道。”
　　“是你请她…嗯…帮忙的？”
　　“嗯。”
　　“那就好。”
　　“你什么意思？”
　　“其实我一直想通过纪雅做点事，但我的身份不好直接对她说，碍于你跟她的关系，我觉得你也不会帮这个忙，你现在能想通，真是太好了。”
　　“我跟她没有关系。”
　　韩漠淡淡一笑，“嗯，是我说错话了。”
　　“还有事么？”
　　“哦，还真有件事要求你。”
　　“有屁就放。”
　　“是这样的顾先生，你这次被…被绑架的独家，能不能给我？”
　　“能。”
　　“那我把纪山写得…”
　　“随便你怎么写，反正也不会署你的名。”
　　“谢谢顾先生。我已经是杂志社的二把手了，主编的位置一直是纪山的走狗，只要纪山倒台，我就能上位了。不过现在，我必须昧着良心骂你，请你谅解。”
　　“行啊，小苹果成长够快的。”
　　“顾先生过奖了。”
　　“苏果，叫他顾童就行。”
　　“哦。”
　　“爱叫什么叫什么，随你便。”纪童打了一个哈欠，“还有事么？”
　　“没事了，反正我也不能在这待太久。”
　　“那个，韩漠…”纪童揉了揉鼻子，“纪山没为难你吧？”
　　韩漠愣了愣，“二少爷居然会关心我？”
　　“滚蛋！老子是怕你连累我！”
　　韩漠笑了笑，“放心，他要为难我，我现在就不会站在这了。”
　　“行吧。”纪童摆摆手，“没事了，滚吧。”
　　“那我们走了。”
　　“韩叔，我送你吧？”展阳下了床，跟着二人走了出去。
　　“苏果，你去车里等我。”
　　见韩漠神情严肃，苏果听话地点了点头，接过钥匙去了车里。
　　“什么事？”
　　“韩叔，你能看出来顾童的问题么？”
　　“他装得跟没事人一样，但苏果刚才一提到绑架，他眼里的恐慌是掩饰不了的。”
　　“是啊。”展阳叹了口气，“他每天都做噩梦，然后就出一身冷汗，还不想告诉我。但我知道，他很害怕，也很疲惫。他精神总是不好，人也越来越瘦了，我真的很担心他…”
　　“关阳，这我没有办法，你只能慢慢帮他。”韩漠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了，顾童不是一般人，至少我从来没见过谁能像他一样，千疮百孔还这么没心没肺。”
　　展阳宽慰地笑了笑，“是啊，但愿吧。”
　　“回去吧，要不然他该杀出来了，我可不想得罪这个祖宗了。”
　　“嗯。韩叔，路上小心。”
　　“好。”
　　“怎么送了那么久？”
　　“哦，随便聊了聊他和苏果的事。”
　　纪童不疑有他，踌躇地走到展阳身前，低声说道：“那个…小阳啊，我跟你说件事，你别生气啊。”
　　“呦，你还能怕我生气？”
　　“嗯。”
　　“你有别人了？”
　　“没有。”
　　“那没事。”
　　“你的电脑…好像被我用坏了。”
　　“你用了我的电脑？”
　　“嗯。那个，我就查了一点东西。”纪童连忙解释道，“其他的我什么都没看啊，我保证！”
　　“看了也没事。”展阳拿出笔记本电脑，“哪坏了？我看看。”
　　展阳坐了下来，“顾童，这开机密码，你猜出来的？”
　　“嗯，好猜。”
　　展阳满足地笑了笑，对着键盘敲敲打打，“哪坏了？”
　　“就…突然不亮了。”
　　“哦，没事，我设了定时关机。”
　　“啊？没坏啊。”
　　展阳揉了揉他的头，“嗯，放心。”
　　“那就好。”
　　纪童怔怔地看着前方，突然说道：“小阳，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
　　展阳看着他的侧脸，“为什么这么说？”
　　纪童抱着膝盖，自嘲一笑，“快三十的人了，什么本事都没有…”
　　展阳心一酸，抬手揽过他的肩，“你想学么？想学的话，我教你。”
　　“真的？”纪童惊喜地看着他，“这种高科技不是很难么？”
　　“嗯…编程的话，是有点难，你应该也不会感兴趣。我教你点别的。”
　　“别的？”
　　“嗯，我正想跟你说呢。”展阳冲他暧昧地笑了笑，拉着他的手站了起来，“来。”
　　“什么啊？”
　　展阳拆开箱子，拿出了里面的东西，“锵锵，看！”
　　“这是什么？”
　　“手绘板，有了这个，你就直接可以在电脑上画漫画了。”展阳凑过去在他鼻尖啄了一口，“画我。”
　　“你还真要我画画啊？”
　　“当然了，那是你最喜欢的事情啊，为什么不做？”
　　“可我从来没学过，我不行的…”
　　“你可以的！”展阳笃定地说道，“从我第一眼见到那些小人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一个被埋没了的漫画家！”
　　“你别捧我啊！”
　　“说假话天打雷劈！”
　　纪童咬了咬嘴唇，“真的？”
　　“当然！”展阳勾过他的腰，头在他肩膀上蹭了蹭，“你画完了之后发到网上，肯定会有很多人喜欢你的！”
　　“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
　　“可这种东西，我能学会吗？”
　　“我教你，简单易懂好操作，你那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
　　“真的？”
　　“真的真的真的，都是真的。”展阳突然拥住他，将他牢牢箍在怀中，“顾童，别妄自菲薄，你的梦想，就是我的梦想。”
　　顾童呆愣愣地，身体中仿佛有股暖流在缓缓流淌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唯有静静地回拥住展阳，轻轻地说了一句，“好。”
　　作者有话要说：
　　庆祝一下破500吧，双更欧耶！嘿嘿~


第47章 看望（双更二）
　　“关小阳，你喂猪啊！”
　　“你要是像猪一样能吃倒好了，省得我操心。”展阳一边抱怨着食量大减的纪童，一边又给他夹了一块瘦肉，“多吃点，医生说你营养不良，看你瘦的，抱着都硌得慌。”
　　“嫌我瘦就找个胖子去啊，李冉抱着舒服，你怎么不去啊？”
　　“你器大活好，我舍不得。”
　　“滚蛋！”
　　“行啦，快吃吧，你要再这么挑食，我可真在外面包养个白胖子去了。”
　　纪童撇撇嘴，用筷子指了指盘子里的肥肉，“那我要这个。”
　　“这个不行。”展阳随手一筷子就将那整盘里唯一的肥肉扔到桌边的垃圾桶里，“你肾不好，不要吃这些油腻的东西。”
　　“不吃就不吃，那你也别扔了它啊！你自己吃了它不就得了？”
　　“我这是防患于未然。”展阳淡定地说道，“而且，顾先生，你最好了解你男朋友的习性。”
　　“什么习性？”
　　“我从来不吃肥肉，你不知道吗？”
　　“我…”
　　“罚你一会儿把我特制的养生粥喝了。”
　　“关小阳！”
　　“嗯？怎么了？”展阳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他。
　　“我…我不喝行不行？”
　　“不行，晚上要干活，你得有体力。”
　　“干什么…”纪童反应过来，顿时面红耳赤，“你你你…你想都别想！”
　　“行啊。”展阳擦了擦嘴，笑了笑，辗转到他身边坐下，一把勾过他的腰，在他耳边悄声调笑道：“童哥…晚上别求我。”
　　展阳湿热的呼吸拂过纪童的耳垂，他意识到自己竟然有了一丝反应，羞耻地跺了跺脚，一把推开展阳，“滚开！”便飞奔到洗手间，自己冷静去了。
　　纪童一出来，就被展阳拽入怀中，“撸完了？”
　　“滚蛋！老子就是洗了把脸！”
　　“哦，怪不得这么快，我还以为你不行了呢！”
　　纪童一把揪住展阳的耳朵，“关小阳我告诉你，别老以下犯上！”
　　展阳弓着腰，笑嘻嘻地说道：“我要是不呢？”
　　纪童手一使劲，“那你就别他妈想碰我！”
　　“好好好，童哥，我不敢了，你快把我耳朵扯掉了！”
　　“活该！”纪童一松手，气哼哼地坐到沙发上，不发一言。
　　“真生气了？”展阳将碗端了过来，小心地戳了戳他的脸，“顾童？”
　　纪童轻哼一声，偏过头，不愿理他。
　　“童哥…”
　　“童哥…”
　　“童哥…”
　　展阳带着哭腔的声音让纪童的心瞬间软了下来，他扭脸看着他，没好气地说道：“干嘛？哭坟呢？”
　　“呸呸呸，你说什么呢！”
　　纪童抿了抿嘴，声音也放柔和了些，“那你喊我干…干什么？”
　　“我错了…”展阳委屈地看着他，眼泪说着就要掉了下来，“我就是…太喜欢你了，才老喜欢调戏你，你别生我气了。”
　　“谁…谁生气了…”
　　“你没生我的气？”
　　纪童看着展阳满含期冀的清澈眸子，轻咳了一声，“我不跟小孩计较。”
　　“就知道你最好了！”展阳的眼泪说收就收，他端起桌上的碗，“那你把这个喝了，已经不烫了，温度刚好。”
　　“不是…关小阳，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不考电影学院可惜了啊！”
　　“谁让你不听话？我不用点手段，能让你好好吃饭么？”
　　“那你能不能换个招？哪来那么多眼泪，沙漠都能让你哭成绿洲了！”
　　“招不在新，管用就行！”展阳笑了笑，“来，张嘴，我稍放了点蜂蜜，还把米都捣烂了，应该好消化。”
　　纪童看着眼前的浆糊，实在是不想下咽，但心中深知展阳的苦心，只得接过，“没昨天的那么难喝？”
　　“我的手艺你还信不过么？”
　　“哦。”纪童拿起勺子，轻轻嘬了一口，皱了皱眉，还是耐心地吃了起来。
　　轻微而局促的敲门声响起，两人对视一眼，展阳叹了口气，“纪雅来了。”
　　“这你都能听出来。”
　　“嗯，谁让我们是情敌呢，当然要充分知己知彼了。”
　　“行了吧你！”纪童如释重负地放下碗，“那我去开门。”
　　“呆着！你给我一滴不剩地把它喝完。”展阳又把碗放回他的手里，站了起来，朝着门走去。
　　“姐，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好点了没有。”纪雅放下手中给纪童带来的补品，关切地问道：“吃早饭了么？”
　　“哦，吃了吃了。”纪童看着手中的米糊，怕纪雅误会展阳亏待自己，只好一鼓作气憋着气，将那一碗浆糊三下五除二地扒拉到嘴里，末了还擦了擦嘴，笑道：“吃撑了，不好消化，小阳给我整了点米糊，还挺好吃的。”
　　“那就好。多吃点，你太瘦了。”
　　“纪雅姐姐说的真对！”展阳拿过纪童手中的空碗，在他额角使劲亲了一口，“你们聊，我去洗碗。”
　　纪雅尴尬地默许了展阳对自己亲昵的称呼，看着房中满壁的电脑屏幕，她疑惑地问道：“小童，你这…不太一样了啊？”
　　“哦，这些啊，都是小阳的。他喜欢玩电脑。”
　　纪雅的眼中闪现出一丝不快，她站起来，缓缓走了过去，“玩电脑？那…”
　　“唉姐你别担心啊，你也知道，我没玩过这些，缠着他教教我，还挺有意思的。而且这个…”纪童走到其中一台的屏幕前，笑道说道：“这个是我画画用的，无聊的时候摆弄摆弄也挺好的…”
　　纪雅听着纪童喋喋不休地说着，突然意识到，的确是自己多心了。纪童是一个没有童年的男孩，玩具，电子游戏，篮球足球这些本该与青春为伴的乐趣，他一样都不曾拥有过。自己只想对他好，包庇纵容他的任性，却从不曾真正懂过他失去什么，可这一切，展阳都知道，也只有展阳知道。
　　纪雅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小童，你以前…从来不与我说这么多话的。”
　　“是么？”纪童尴尬地顿了顿，又轻松地笑了笑，“不一样了嘛，人总会变的。”
　　“是啊，变了。”纪雅飞快地拭了拭眼角，笑道：“不过我觉得挺好。”
　　“我也觉得。”纪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好了，姐，想不想看看我画的漫画？展阳说大家都会喜欢，我猜这小子肯定是骗我的！”
　　“好啊，那我看看。”
　　纪童开了机，一副画面映入眼帘，他怔愣了几秒，瞬间羞愤难当，冲着厨房吼道：“你他妈什么时候拍的！”
　　“终于发现了啊！”展阳走了过来，擦了擦手上的水，笑道：“今天早上刚拍的，我把这几个电脑的桌面都换成你了。我一直就觉得你睡觉的侧脸特迷人，看看这高鼻梁，这锁骨，这肩膀，这…”
　　纪童冲过去就捂住他的嘴，低声道：“别没皮没脸了啊，纪雅还在这呢！”
　　“小童。”纪雅像是没看见那香艳的照片一样，轻轻唤了唤他，“漫画呢？”
　　“哦…哦。”纪童脸上拂着一层难掩的红晕，使劲捏了捏展阳的鼻子，“一会儿再教训你！”
　　纪雅看到纪童的画时，惊得合不拢嘴，“这…这你画的？”
　　“嗯。画的小阳，看得出来吗？”纪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姐，你是学艺术的，看这个是不是特别辣眼睛。”
　　“说什么呢！”纪雅激动地捂住嘴，竟突然拥住了他，“小童…姐姐对不起你…对不起…”
　　“姐，你说什么呢？”
　　“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纪雅望着他，明亮的眸子里满含歉疚，“我耽误了你…是我…”
　　“纪雅！”纪童推开了她，轻声安抚道：“不管你的事，本来我也没想过这些，是小阳…小阳他告诉我的…”
　　“嗯…嗯…”纪雅抹了抹眼泪，轻轻点了点头，“小童，你真的很有天赋，坚持下去吧。”
　　“真的？”纪童惊喜地看了看身旁的展阳，展阳搂住他，冲他眨了眨眼睛。
　　“姐，你先别告诉爸。”
　　纪雅一愣，“为什么？”
　　“纪雅姐姐，我上次跟你说的…”
　　“哦。”纪雅一恍惚，脸色陡然一变，“小童，我来…其实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咱们坐下说吧？”
　　“好。”
　　纪雅拿出一叠文件，“我查了募慈的账目，没有什么问题。募慈为自愿的捐献者提供与医院和患者联络的平台，只收取不到一百元的手续费而已。余下的全靠极夜城慈善基金资助。没有什么不合法的地方。”
　　纪童瞥了一眼桌子上的文件，“为什么和我说这个？”
　　“小童，我是觉得，你和爸爸之间…”纪雅看了一眼展阳，“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没有误会。”纪童回答得斩钉截铁，不带一丝迟疑。
　　“都没有证据，你凭什么说爸爸是器官贩子，是毒贩子？”纪雅情绪有些激动地喊道，“难道有钱人就必须都不是好东西吗！极夜城那么大的企业，从来都兢兢业业，没有过一丝负|面新闻，怎么到了你这里，就这么不堪了呢！”
　　“姐，你冷静一下。”纪童淡淡地说道，“我理解你。但是，很多事情，我就是那么相信的。”
　　“纪小姐。”展阳又将称呼改了回去，他手指敲着桌子，微微鼓了鼓嘴，还是接着说道：“能不能把募慈和雅康的网络权限给我？”
　　“什么意思？”
　　“就是让我上你们的内部网站。”
　　“凭什么！”
　　“不凭什么，因为你是纪童的姐姐，我通知你一声。不然我都不会让你知道。”
　　“你这是犯法！”
　　展阳笑了笑，“我保证你也找不出证据证明是我干的。”
　　“你…”
　　“姐。”纪童望着他，诚恳地说道：“帮帮我吧，别告诉纪山。”
　　“你连爸都不叫了啊…”纪雅眼眶一酸，颓然瘫到椅子上，沉默了许久，终于长叹了一口气，“查不到就给我放弃你们这种愚蠢的想法！”说罢再也坐不住，拎起包就要离开。
　　“纪雅，谢谢你。”
　　纪雅停住脚步，“不要谢我，我只是要证明爸爸的清白而已。”
　　“那如果证明不了呢？”
　　纪雅怔了怔，“我不知道…”她回过头来，凄然地望着纪童，“小童，我这么做…应该是对的吧？”
　　“我也不知道，毕竟…我没有父亲。”
　　“没有父亲…”纪雅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负|面这个词居然都马赛克啊。。。这得开多大的脑洞啊(/= _ =)/


第48章 调查
　　“这么晚了还不睡？”
　　纪童端给展阳一杯热牛奶，好奇地盯着展阳面前满是英文字母的屏幕，“在做什么？”
　　“在犯法。”展阳轻描淡写地说道。
　　“哦。”纪童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打了一个哈欠，“那你慢慢弄吧，我睡去了。”
　　他刚一转身，就被一番大力拦腰抱了回去，直直地跌坐在了谁的腿上。展阳的鼻尖轻轻摩挲着他的后颈，浅声低回：“没有我，你睡得着吗？”
　　“那有什么睡不着的？大夏天的，正好凉快。”
　　“可是没有你，我睡不着啊…”
　　“那你就别睡。”
　　“行，顾童，这可是你说的。”展阳拍拍他的肩膀，轻轻一推，“去吧，睡觉去吧。”
　　“好，睡就睡！”纪童莫名火起，扭头啪地把灯使劲一拍，气冲冲地就往床上倒去。
　　展阳暗自偷笑，心中默默念叨着，“五、四、三、二…”
　　“关小阳！”
　　果然，纪童跳下床冲了过来，不由分说地就拔了电脑的电源，气呼呼地往他面前的桌子上一坐，“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你撩完就穿裤子跑了，太他妈不负责任了吧！”
　　“哦？”昏暗的灯光下，展阳笑得邪魅，“童哥，想让我怎么负责任啊？”
　　“我…”
　　“撩完应该干什么啊？”
　　“你…”纪童暗骂了自己一声，“你诚心的是吧？”
　　“对啊。”展阳勾唇一笑，突然手下一用力，纪童就被扛到了肩上，他色眯眯地拍了拍纪童的屁股，又不老实地在那难得有肉的地方捏了捏，“走，我对你负责。”
　　他把纪童往床上一丢，三两下地脱去自己的上衣，钳制住身下不安分的人。
　　“你他妈怎么说发春就发春啊！”
　　“顾童…”展阳在他的唇上一啄，又问了一遍同样的问题，声音依旧低沉迷醉，“没有我…你睡的着么？”
　　“我…”纪童干脆放弃了挣扎，紧咬着牙关，不愿理他。
　　“你为什么不说实话？”展阳一边轻轻地说着，嘴唇缓缓含住那热烫的耳垂，纪童最敏感的地方正被他肆无忌惮地挑逗着。
　　“我…我…”纪童喘息着，大脑渐渐恍惚起来，快感涌上四肢形骸，后面那半句“不好意思”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以后，别再口是心非。”展阳的手慢慢抚上他的腰线，恶作剧般地玩弄着他胸上的小粒，纪童只觉得全身酥麻，热涨冲击着下腹，他再难抵抗，泪眼婆娑。“…快点…快…”
　　“童哥，你真是越来越骚了。”展阳轻飘飘地笑着，温柔的吻像一缕羽毛拂过纪童的全身，却偏偏什么都不给他。
　　“你别…别废话…”
　　“那你告诉我…以后说不说实话？”
　　“说…”
　　“没有我…你睡的着么？”
　　“睡…不着…”
　　“你最喜欢谁？”
　　“你…”
　　“你最爱谁？”
　　“你…”
　　“我是谁？”
　　“关…关阳…”
　　“童哥…”展阳的唇在他的唇上蹭着，纪童几次昂首索吻，展阳都向后躲开，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勾引，“你说…你爱关阳…”
　　“我…我爱关阳…”
　　“再说一遍。”
　　“我爱关阳…”
　　“我也爱你，顾童。”展阳托起他的头，终于将自己深沉的吻送给了纪童迫不及待的唇。
　　“别，别开灯。”
　　展阳笑了笑，揉了揉怀中人的头，“我刚才冲得太猛了，我怕伤了你，乖，我就开一点光，看看流没流血。”
　　“没…没有。”纪童事后脑子终于清醒，回想起被展阳玩弄于鼓掌之中的羞耻，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拼命躲进被子里，含含糊糊地说道：“快，快睡吧。”
　　轻轻地一声，展阳还是把床头灯打开了，他看着身旁羞赧得不像话的纪童，无奈地叹了口气，一把掀开他的被子，看着自己在那人身上留下的姹紫嫣红的杰作，展阳会心一笑，“童哥，你真好看。”
　　“我..去洗澡！”纪童说着就要下床，却被展阳翻身按住，趴在了床上，“别乱动！”
　　“你干嘛？”
　　“腿那么软，自己洗得了吗？一会儿我帮你。”展阳一边说着，一边仔细看着那难堪的地方，“真有点流血了，一会儿洗完澡得抹点药。”他从床头拿过一小瓶红花油，在手上蹭热了，细心地按揉着纪童的腰。“顾童，我说你害羞什么？你全身上下哪一块我没摸过？再说，第一次上床的时候，还是你主动献身勾引我的，你忘了？”
　　“滚！”纪童执意用被子捂着头，“我不是…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什么？”
　　“就是…唉，算了算了!”
　　展阳笑了笑，也不戳穿他，而是拉了拉他手中的被角，“童哥，你别闷着了，我跟你说点正事。”
　　“你说吧，我能听见。”
　　“你要我动粗是吧？”
　　“唉行行行！”纪童拿开被子，“你说吧。”
　　“刚才我和李冉破了募慈的网站，这网站比其他慈善机构的难多了，肯定有问题。”
　　“嗯，然后呢？”
　　“明天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展阳俯身趴在他的后背上，在他耳畔轻声说道：“秘密基地。”
　　“秘密…”纪童扭过头看着他，“和谁的？”
　　“我和李冉干活的地方。”
　　“你和李冉？不是那个拆迁房吗？”
　　“当然不是，那的网速那么烂。”
　　“你们以前怎么不去？”
　　“以前他们不信任你，带你去那，就代表把你当自己人了。”
　　“哦。在哪？”
　　展阳在他面颊上一吻，“明天你就知道了。”
　　M城外的山下，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平房。展阳停下了车，“顾童，能下车么？”
　　纪童不适地扭了扭，“没事，走吧。”
　　“对不起…”
　　“都说了没事！”纪童弹了狠狠地弹了他一个脑门，慢慢下了车。
　　“这是哪啊？”
　　“我家。”
　　“你家？”
　　“嗯。”展阳怀念起了什么，“我爸在M城外的小平房，本来买来是为了和韩漠一起住的，他都说了，前面那片菜地本来要种点菜，周末过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结果…倒成了我和他一起了，韩漠一次都没有来过。”
　　“小阳….”
　　展阳捏了捏他的手掌，笑了笑，“没事，我不怪韩叔。对了，我在山顶上给咱爸立了一个墓，等他忌日了，你能陪我上去看看么？”
　　“咱爸…”纪童抿唇偷偷笑了笑，温柔地挽起展阳的手臂，“嗯，当然。”
　　“童哥，咱们进去吧。”
　　“阳子！”李冉一见到展阳，就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给了展阳一个大大的熊抱。纪童想起展阳几天前嫌他瘦的话，连忙拽着李冉的后领，将他向后使劲一拉，“大热天的瞎抱什么？”
　　“哎呦顾童，我的醋你都吃，你个妒妇！”
　　“要你管！”纪童四周看了看，“梁月呢？”
　　“她啊…”李冉拘泥地笑了笑，“我妈来了，特喜欢她，梁月感觉也…挺喜欢我妈的。”
　　“可以啊！”展阳对着他的胸口使劲一锤，“你个死肥宅居然把系里最漂亮的小学妹追到手了！”
　　“嘿嘿…女孩子嘛，使劲对她好就行。”李冉害羞地傻笑两声，“那个，雷哥在里屋呢，我去叫他。”
　　“嗯。”
　　“雷哥！”
　　“阳子，来了。”雷升看向顾童，“身体好点了吗？”
　　“放心吧。”
　　“哦…”雷升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怎么感觉…你瘸了似的？”
　　“我…”纪童被噎得面颊绯红，憋了半天，终于吐出了一句，“我刚才摔了一跤。”
　　“那就别站着了，省得屁股疼，坐吧。”
　　纪童狠狠地瞪了展阳一眼，慢慢坐了下去。
　　“咱们不废话，李冉，说一下你们查到什么了？”
　　李冉点了点头，“我查了募慈的志愿者档案，这里面的人，有真有假，一部分人和在雅康疗养的病人一致，这些应该是自愿的捐献者，但到底是卖器官还是捐器官，我不知道。”
　　“也就是说，雅康疗养院里住的其实是那些可能的捐献者？”
　　“是的，而且这不是什么秘密。”
　　“那假身份呢？”
　　“这些人，应该就是像…像关叔叔一样，是被杀害的。因为我在那些档案里，找到了医院里关叔叔的假身份。”
　　“证据，没有证据。”
　　“雷哥。”展阳捏了捏眉心，“韩漠说，苏果问到了周铭，一个匿名的人管他要了五千万，然后医院就有了合适的配型。是现金交易，什么目击者都没有。”
　　“够贵的啊。”
　　“是的，他们勒索的钱简直就是天价，也远高于一般黑市的市场价。但他们看人下菜碟，一般只会去找经济条件很好却又找不到配型的人，那些有钱人惜命，又急于动手术，就算贵也会答应他们。”
　　“那也说明不了是募慈基金会收了这笔钱，他们大可解释为巧合。”
　　展阳点了点头，“这一笔笔的现金流入到纪山手中，他每年再以个人名义将这些钱捐给极夜城旗下数十家基金会，这样一来，黑钱就被洗得干干净净。募慈的账面很难查出问题，也成全了纪山的一世英名。”
　　“一个人一旦需要器官移植，他必然会向各种相应的慈善机构报名求助，募慈轻而易举地就能知道需求者的信息，然后联系那些需要的有钱人。只要你出得起价钱，他们就一定能找到供体。无论…死活。”
　　“他娘的，没证据！”雷升狠狠一锤桌子，“这怎么抓他！”
　　展阳的目光闪过一丝狡黠的笑，“那就制造证据。”
　　“做假证啊？”李冉搓搓手，“这个我擅长啊！”
　　“是要做点假，不过…要以假乱真。”展阳揽过纪童的肩膀，温柔地笑了笑，“老子还要媳妇要养，可不想坐牢。”


第49章 策划
　　“怎么以假乱真？”
　　“用假身份换真证据。”
　　“怎么做？”
　　“那就要看你这个大警察帮不帮忙了。”
　　雷升若有所思地看着展阳，“怎么帮忙？”
　　“需要一个真人，还有几处真实的房产。一个假身份，这个要做的东西比较多，医院的医疗记录，房产证，还有相应的人物信息，都得做得仔细些，不能出差错。”
　　“你的意思是…用这个假身份，骗他们上钩？”
　　“嗯。”
　　“那房产证是…”
　　“他们肯定会核实信息，只有确定你的价钱高才会联系你。冒充一个能出得起五千万的有钱人并不容易，不小心就会被戳穿。”
　　“我知道了，阳子。”李冉拍拍小手，打了一个响指，“也就是说，要一个守着金饭碗要饭的普通人是吧？”
　　“差不多吧。四十岁左右，无业，守着父母为他留下的几套祖房坐吃山空，发现自己得了绝症，稀有血型，急需心脏移植，虽然没钱，但可以卖房，那几套M城好地段的房子，怎么样都能卖出五千万了。不用做得太明显，也不要做得太不明显，要刚刚好让募慈的人自己发现，才不会显得我们在钓鱼。”
　　“心脏？”
　　“嗯，这样独一无二的器官才能保证他们会去杀人。还要找一个靠得住身手好的警察冒充这个人，这个的医院的体检记录和假身份应该不麻烦。只要他们相信了，就一定会找上门来。”
　　雷升点点头，“你别说，队里还真有这么个人，那哥们唯恐天下不乱，肯定愿意玩一玩。”
　　“可是雷哥，韩先生不是说，不好查极夜城么？”李冉指了指天花板，“那可是金钱帝国啊。”
　　“原先是没人敢动纪山，他遵纪守法，没必要惹他给自己添麻烦。但这次贩毒的事很难让人不怀疑他。虽然没有证据直接指向纪山，可赵然死得太蹊跷，上面已经开始下令秘密调查了，所以如果能一网打尽，领导应该会同意的，我去请示一下。”
　　“好，需要什么就找我们。”
　　雷升拍了拍展阳的肩，“肯定的，你们俩个可是我警队的得力外援。”他说完瞥了一眼展阳身旁的纪童，只见他一脸凝重，似乎在沉思什么。
　　“顾童。”雷升轻轻推了推他，“干嘛呢？这半天怎么不说话？”
　　“啊？你们说了什么？”
　　“你来睡觉的啊？”
　　“不是，我在想事情。”
　　“想什么？”
　　“雷升，你妹妹…有什么遗物吗？”
　　“我妹妹？”雷升疑惑地看着他，“你问这个干什么？”
　　“想…”
　　“顾童，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雷升兴奋地扶着他的肩膀，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
　　“我…”纪童使劲皱了皱眉头，赵然的死相历历在目，却偏偏怎么都想不起来，“对不起，我没…”
　　“雷哥，别逼他了。”展阳看着心疼，不愿纪童再想起那些噩梦，他连忙揽过纪童，将他的头按进自己的胸口，柔声说道：“童哥，慢慢想，别急…”
　　“对不起啊，顾童，我…我不是故意的。”
　　“小阳，我没事。”
　　“嗯。”展阳这才放开他，“童哥，那你问雷哥雷艾的遗物做什么？”
　　“雷升，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说，但怕你发火。”
　　“你说。”
　　纪童舔了舔嘴唇，“那个…我觉得赵然其实…应该是喜欢雷艾的。”
　　“你说什么呢！”雷升霍地站起，愤怒地盯着他，“他害死了小艾啊！”
　　“我知道，可我感觉就是这样的。”纪童仰头看着雷升，目光中是一丝惋惜和歉意，“赵然这个人…很复杂，他，他最后对我说，他要去找雷艾，他对不起她...雷升，他给我绑的炸|弹，根本就炸不了，剪哪根线都是一样的，他是真的想死…”
　　“想死自首就好了，绑你干什么？”
　　“我…”纪童犹豫了很久，才缓慢而肯定地说：“赵然他和我一样，是个命苦的人，我得到了幸福，他羡慕，嫉妒，但却又有点…祝福。让我受两天罪，他心里好受一点，也能心安理得地…嗯…解脱吧。”
　　雷升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顾童啊顾童，你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吧！被狗笼子关了两天，和毒贩子产生感情了是吗！”
　　“雷升！”展阳也站了起来，挡在纪童面前，冲他喊道，“我警告你，不要提这件事情！”
　　“小阳…”纪童轻轻搂过展阳的腰，拉着他坐了回去，“别生气，我没那么脆弱。”他又缓缓看向雷升，恳切地说道，“雷警官，赵然他想求死，却忍着最后一口气，一定是想告诉我什么。我有预感，他想对我说的话，一定和雷艾有关系。毕竟，那算是唯一进入过他心里的人了…”
　　雷升盯着他看了半晌，阖目叹了一口气，“行，我回家看看。”
　　“谢谢。”
　　“谢我干什么？”
　　“相信我。”
　　“嗯。”
　　雷升揉了揉鼻子，“那个，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李冉，你跟我走还是跟阳子走？”
　　李冉蹦了起来，拍拍屁股，“当然跟你走了，他们小夫妻的二人世界，我跟着不方便。”
　　“行，阳子，那我们回去了。你们…”
　　“我们再待会儿。”
　　“好。”雷升冲李冉点了一下头，出去了。
　　“不回家吗？”雷升和李冉走后，纪童迷茫地看着展阳，“这里又没饭吃。”
　　“谁说没有的？”展阳笑了笑，“这里有厨房，我带了点菜在车后备箱里，一会儿给你做饭吃。”
　　纪童双手捏住展阳的脸颊，用力扯了扯，“好啊关小阳，你蓄谋已久啊！”
　　“对啊。”
　　“说，想干嘛？”
　　展阳在他腰间一勾，将他往自己身前一拉，笑道：“童哥，晚上你就知道了。”
　　纪童的脸骤然染上一层绯红，“我…我现在真的不行，你等我好了再…”
　　展阳在他唇上一吻，“你想什么呢？你以为我要干你啊？”
　　纪童一惊，“那你晚上要干什么？”
　　“说了等晚上。”
　　“你卖什么关子？”
　　展阳温柔地笑了笑，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在他唇间轻轻游离着，“顾童，我怎么觉得，我说今天不干你，你有点失望似的？”
　　“你你你…你说什么呢你！”纪童的眼珠不安地转了转，却不敢看向展阳那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
　　“是么？”
　　“自作多情！”
　　展阳在他嘴角一吻，笑道：“你啊，要不是昨天实在做得太狠了，我真想现在就把你吃了。”
　　“那你…”纪童咬了咬嘴唇，声音低不可闻，“…想吃就吃呗…”
　　展阳还是听见了，纪童这与年龄完全不符的可爱腼腆简直让他欲罢不能，但念及纪童的身体，他实在不忍心再折腾他了，最起码，经过昨夜的激烈，现在绝对不能。
　　“得了，你这小身板我可当宝贝呢。”展阳挑起他的下巴，又在他唇上落下细密深情的吻，直到占足了便宜，害怕再也把持不住，才放开喘息着的纪童，“童哥，里屋有我小时候的照片，你想不想看看？”
　　“真的？”纪童眼睛里闪着笑意，“看！”
　　展阳拉起他，“来。”
　　展阳揽着纪童的肩膀靠在床上，两个人津津有味地看着面前的巨大相册。
　　“这是…我想想….这是张阿姨是吧？”
　　“嗯。还有这个，这就是老欺负我那个小辉，听说他后来也被人领养了，现在出国了呢。”
　　“这么好啊。”
　　“嗯。”展阳揉了揉他的脑袋，又往后翻了翻，“你看，这三张是我小学、初中、高中毕业的时候我爸给我照的，他非要放在一起，说是要看看我到底能长多高。”
　　“大学的呢？”
　　展阳黯然一笑，“他去找韩漠了，没来得及…”
　　纪童的头往展阳的肩膀上靠了靠“对不起。”
　　“多大点事啊，反正我上大学也不长了。”
　　“哎？怎么没有关叔叔的？”
　　“他不爱照相，只有几张照片，不在这边，在市里的家。”
　　“哦。”纪童点点头，又指了指照片上的小孩，“你看看你，小学的时候还是个矮冬瓜呢，谁知道会越长越帅，越长越高啊，没少被女孩追吧？”
　　“嗯，是不少。”展阳冲他挑了挑眉毛，“学习好长得高身材好又善良阳光，简直就是校园男神啊。”
　　“切，你在谁这班门弄斧呢？老子是全M城女人的梦中情人。”
　　“那是她们没遇到我，你没看这两天网上说的？”
　　“说什么？”
　　“说纪童的小男友比他还帅，是颗被埋没的新星。她们还说，我以后肯定会出道，我现在都有粉丝群了。”
　　“美得你！”纪童抬手戳了戳他的脑门，“不许去理那些女粉丝，听到没有？”
　　“男粉丝呢？”
　　“你说呢？”
　　展阳在他脸颊一啄，“不理，绝对不理！”
　　纪童捏了捏他的耳垂，“真乖！”他低下头接着看展阳的相册，“那你跟我说，你谈没谈过恋爱？”
　　“跟女的没谈过，我天生就喜欢男人。”
　　“那跟男的呢？”
　　“这不正谈着呢吗？”
　　纪童埋下头抿唇一笑，“那…我是你初恋了？”
　　“嗯。梦中情人。”
　　“就你会说！”
　　“那是，不然怎么能勾引了风流成性的二公子呢，是不？”展阳笑了笑，紧了紧搂着他的手臂，“顾童，那你谈过恋爱吗？”
　　“当然没有。”
　　“二十八了还没谈过恋爱，太失败了吧！”
　　“老子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展阳轻笑一声，吻了吻他的额角，“幸好没有。”
　　“为什么？”
　　“因为…除了我，谁都配不上你。”
　　“臭美！”
　　纪童心里越来越甜，翻到后面几页的时候，隔着纪童的碎发，展阳看到，他愣了许久，终于，一滴眼泪缓缓流入了他逐渐咧开的嘴角。
　　满满好几页，全是顾童。顾童在孤儿院的照片以及他成为纪童后所有的新闻剪报，杂志画册。他微笑的，他愤怒的，他混不吝的，他无所谓的，所有的情绪，十二年来，一张不少。
　　“这…这你哪弄的？”纪童的拇指轻轻抚过满页的自己，“我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照的。”
　　“这个是我从张娟阿姨那偷的，临走的时候，她办公桌玻璃下面有一张你的照片。她估计知道，也没说什么。”展阳凝望着他，“怎么样，喜欢么？”
　　“为什么这样啊？这么喜欢我？”
　　“嗯。喜欢得都要疯了。”
　　“小阳…”
　　“顾童，以后，不会再有一个人的照片了，都会是我们的，我们两个的。”
　　“关阳…”纪童一头扎进他的怀里，紧紧拥住他，手却不住地拍打着他的后背，哽咽着骂道：“你他妈绝对是故意的….故意让我看这些东西…你这个心机婊…”
　　展阳笑了笑，下巴轻轻抵着他的头顶，“童哥，那我的目的，达到了么？”
　　“你什么目的？”
　　“你说呢？”
　　纪童的眼中噙着泪，额头抵着他的肩膀，轻声骂了一句，“关阳，你这个混蛋…”
　　“可不是么。”展阳笑了笑，拥他入怀。
　　我用尽心机，费尽手段，无非就是想让你爱上我，并且让你知道，我有…多爱你。


第50章 流星
　　两人在床上腻歪了许久，直到太阳已经快落山了，展阳才下了床，拽着不情不愿的纪童出了屋。
　　纪童倚着门框打了一个哈欠，“要做饭你出来拿就行了，非拉着我干什么？”
　　“我一个人拿不过来。”
　　“你要给我做满汉全席？”
　　“你过来就知道了。”展阳打开后备箱，冲他招了招手，“来啊。”
　　纪童无奈，懒洋洋地踱了过去，“什么…”
　　他只是瞥了一眼，未说完的话就被硬生生地咽下了去，继而转成惊喜，“你…这是…什么时候放进来的？”
　　烤架，炭木，腌制好的肉和菜，还有一箱啤酒，一应俱全。
　　“今天早上。吃的是昨天你睡觉的时候我爬起来腌上的，外面卖的不干净，没有自己做的放心。架子，炭和酒是托韩漠买的，一直就在车上，不过你不知道而已。”
　　展阳走过来，戳了戳还在发呆的纪童，“不饿啊你？快帮忙。”
　　“哦。”纪童回国神来，帮着展阳把东西搬到了小院里。
　　纪童也就只干了这么点活，之后展阳怕烟火熏到他，说什么也不让他做了。只让他乖乖地躺倒院子里的摇椅上，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童哥，你在这凉快会儿，我去烤肉，等烤好了叫你。”
　　“不用我帮你？”
　　“快算了吧，你这五体不勤的，再给我添乱。”
　　纪童想来也是，笑了笑“那…那好吧，你小心点，别被烫了。”
　　“放心吧！”展阳笑了笑，又嘱咐道：“你啊，千万别睡着了，这山下面蚊子多，你稍微动一动腿，知道么？”
　　“哎呀哎呀，知道了，快去吧。”
　　“嗯。”展阳又在他脸颊啄了一口，才撸起袖子忙活了起来。
　　其实不用展阳说，纪童也是绝对不会睡着的。看着展阳忙前忙后的身影，时不时还对自己笑笑，纪童突然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小了八岁，一直被呵护的孩子。
　　展阳熄灭了炭火，在庭院里摆出了一张小桌，过来拉了拉纪童的手臂，“童哥，吃饭吧？”
　　“嗯。”纪童起身，轻轻给他擦了擦汗，“热不热？”
　　“还好，晚上有点小风，吹得人挺舒服。”
　　“我也舒服。”纪童笑了笑，“走吧，吃饭。”
　　展阳给纪童递了一串鸡翅，“尝尝，好吃么？”
　　纪童咬了一口，忍不住咂了咂嘴，“嗯！关小阳你可以啊，真好吃。”
　　“那也不要多吃，我没敢刷多少油。”
　　纪童顿了顿，突然认真地看着展阳，“关阳。”
　　“嗯？”
　　“为什么？”
　　“什么？”
　　“你从来不让我吃烧烤的，今天怎么大发慈悲了？”
　　展阳笑了笑，拿起一瓶啤酒，“童哥，喝酒么？”
　　“不是…”纪童一脸惊讶，“你…你让我喝酒？”
　　“嗯。就今天一天，过时不候。”
　　“喝喝！”纪童高兴地拍了拍手，“那…能抽烟吗？”
　　“不能。”展阳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又给他倒了一小杯啤酒，“就这么多。”
　　“不是，你拉了一大箱，就给我倒一杯啊？”
　　“嗯，剩下的我喝。”
　　“不行！你给我！”
　　“你要不听话，这杯也没了。”
　　纪童知道展阳没有开玩笑，气呼呼地哼了一声，乖乖地收回了和展阳抢瓶子的手。
　　纪童津津有味地吃了半天，才想起来了什么，“关小阳，我怎么竟被你带着跑啊！你还没回答我呢，说，今天什么日子？”
　　“你猜。”
　　“不是你生日…你爸生日？”
　　“不是。”
　　“那…”纪童想到什么，张着嘴怔了半天，“我…我？”
　　展阳捏住他的嘴唇，飞快地啄了一口，“你等着，面条好了。”
　　纪童呆呆地望着展阳跑进屋里，又呆呆地看着他端着一碗面条跑了回来，碗有些烫，展阳摸了摸耳垂，将筷子塞到纪童的手中，“喏，长寿面，我自己擀的，一整根，慢慢吃，不许弄断。”
　　纪童的眼中浮现出展阳昨夜在厨房忙碌的身影，为了怕吵醒自己一点声音都不敢出的小心翼翼的样子，为了怕自己惊醒只开一盏小灯干活的样子，还有，为了怕自己发现努力沉住气的样子…纪童已经不知道什么是感动了，眼睛里朦朦胧胧的，心里也麻酥酥的，好像百转千回，终究还是会沦陷进那个温柔的怀抱，至死不悔。
　　“你…昨天一晚上没睡？”
　　“睡了，还挺久的。”
　　“骗人…”
　　“好了，别哭了，比我还能哭。”展阳拉开怀中死命抱着自己的人，吻了吻他眼角湿热的泪，“快，吃面条。二十九了。”
　　“你怎么知道我生日？网上查的？”
　　“网上那个一看就是你信口胡诌的假话，谁信啊！”展阳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我去找你之前，回孤儿院看过张阿姨，她告诉我的。”
　　“她帮你查的？”
　　“嗯，你的档案早就不在孤儿院了，但她自己的小本上有记录每个孩子的生日。
　　“她还好么？”
　　“好得很，快退休了，女儿也该嫁人了。”
　　“哦。”纪童挑了挑碗中的面条，一滴眼泪融进了面汤里，“小阳，谢谢你，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展阳在他额角吻了吻，“顾童，我爱你，所以我愿意。”
　　“你对我这么好，我该怎么…”
　　“顾童。”展阳打断他，“你爱我么？”
　　“嗯。”
　　“说出来。”
　　“…关阳，我爱你。”
　　“这就够了，我只要这个，别的，我不在乎。”
　　“嗯。”纪童重重地点了点头，端起碗，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这是纪童人生中过的第一个生日，在二十九岁的时候，和最爱的人。
　　晚饭后，展阳拥着纪童在躺椅上纳凉，纪童老实地依偎在展阳怀中，吃完饭有些困倦，迷迷糊糊地打着盹。展阳不打扰他，手掌轻轻地在他肩上拍着，就像哄刚睡着的婴儿。
　　直到午夜，展阳看了看表，轻声唤了唤怀中的人，“童哥…”
　　“嗯？”纪童迷蒙地睁开眼睛，“怎么了？”
　　“别睡了。”
　　“为什么？”
　　“你抬头看看。”
　　纪童揉了揉眼睛，从展阳怀中转过头看向天空，不觉睁大眼睛，“哇…”
　　没有月亮，却是浩瀚星河。
　　“好看么？”
　　“嗯！”
　　“房顶上看得更清楚，想不想上去看看？”
　　纪童来了精神，“想！”
　　“走！”
　　平房后有一个上房顶的木梯，纪童的左手不方便，展阳在下面托着他，一点一点地给他送了上去。即便是盛夏，山下的夜里也有些清冷，展阳怕纪童冻着，又下去拿了一件外套才上来。两个人坐在房檐上，纪童靠着他的肩膀，一边看着漫天繁星，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关阳，我觉得…你一点都不像二十岁的人。”
　　“是么？那像多少岁的？”
　　“嗯…三十来岁吧。”
　　“我喜欢的人跟小孩一样，我当然要成熟一点。”
　　纪童笑了笑，抬起头捏了捏他的下巴，“关小阳，你就不怕你对我太好了，以后我把这些当做理所当然，天天欺负你？”
　　“不怕。”展阳握住他的手，挠了挠他的手心，“你是个惜福的人，只知道珍惜，不知道糟蹋。”
　　“那么确定？”
　　“嗯。”展阳想了想，调笑道，“那你就不怕我年纪轻又帅气，将来跟你这个老男人玩腻了，甩了你？”
　　“你不会。”
　　“那么确定？”
　　“嗯。”纪童往他颈间拱了拱，“我就是确定。”
　　“好。”展阳揉了揉纪童的肩膀，叹了口气，“这么浪漫的气氛，原来是爸留给韩漠的，倒让我占了便宜。”
　　“小阳，你真的…一点都不怪韩漠吗？”
　　展阳摇摇头，“你知道韩漠的真名叫什么吗？”
　　“什么？”
　　“展莫。他姓展。”
　　“你…”纪童撑起身，吃惊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展阳又把纪童拉入怀中，“我不是要认他作爹，我只是…只是为了满足我爸爸。”他轻笑一声，“我姓了他最爱的人的姓，这样，他在天之灵，也算是如愿以偿了吧。”
　　“小阳…”纪童轻轻抚住展阳的脸颊，“关叔叔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嗯，我知道。”展阳低头在纪童唇上一吻，“顾童，我能有你，真幸福。”
　　“我也是。”
　　突然，展阳的眼睛一亮，指向天边，“童哥，快看！”
　　“什么…流星么？”
　　“快，快许愿！”
　　银白色的尾羽划过长空，人们都在苦苦追寻一个幸福的念想，管他稍纵即逝。
　　——我希望，顾童能健健康康的，和我一起白头到老。
　　——我希望，关阳能平平安安的，和我一起相伴一生。
　　“许的什么愿？”展阳问道。
　　“不能说。”纪童笑了笑，“那你呢？许的什么愿？”
　　“不能说。”
　　两人相视一笑，又都沉默了下去，凝望了对方很久，仿佛心有灵犀般缓缓靠近，再一次，永远不够，深沉而痴缠地拥吻。
　　喘息着，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纪童乖巧地钻入展阳的怀中。
　　“小阳，我知道你许的是什么愿。”
　　“巧了童哥，我也知道你的。”
　　“会实现么？”
　　“会，一定会。”
　　展阳静默地仰望着一头璀璨，痴痴地说道：“顾童，生日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一共六十章，还有七章正文和三章番外，求各位不要弃文啊，伦家真的没自信(*/ω＼*)


第51章 证据
　　雷升在雷艾的房门前驻足，踌躇了许久，还是拧开了门把。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踏入过这个房间了。
　　雷升比雷艾大整整十岁，雷艾从出生就没见过父亲。大学毕业那年，母亲也病逝了。雷升从警校毕业直接进了警队，省吃俭用供优秀的妹妹考上了最好的高中，最好的大学。雷艾很听话，懂事到让哥哥心疼。雷升觉得亏欠她，想尽一切办法呵护妹妹。家里只有两间房间，妹妹发育后，母亲就不让雷艾再跟他住在一起，而是和自己挤在窄小的单人床上。雷升体恤母亲，又疼惜妹妹，就把房间让了出来，自己搬去了学校住宿舍。直到母亲去世，他住进了母亲的房间，顾念雷艾那些女孩子的隐私，雷升几乎从不进入妹妹的房间。
　　他只是觉得，自己没用，妹妹做不了小公主，那就给她足够的尊严。这个小小的房间是雷艾的乐园，只有她一个人在里面独处的时候，雷升才觉得，她稚嫩了些，也，轻松了些。
　　房间还是那么温馨，雷艾跳楼自杀后，雷升也没想过改动什么，他总觉得，如果哪一天，小艾的灵魂回来的时候，如果看到自己乱动了她的东西，一定会发脾气。
　　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雷升有些茫然无措，淡紫色的窗帘，墙上挂着几个雷艾自己缝的小布兜，小碎花的床单被罩，书桌整整齐齐，上面还放着一张照片，里面雷升和小雷艾一边一个挽着母亲的手臂，乖顺地靠着母亲的肩头，笑得正甜。雷升记得，那是他刚考上警校的时候，学校离家不近，虚弱的母亲说什么也要亲自送他来，就在学校门前，三个人合了这唯一一张团圆。
　　雷升拿起相片，指肚轻轻摩挲着两个女人的脸。物是人非，再爱，也徒留一人伤悲。
　　雷升记忆中，他只哭过三次，一次，是母亲死，一次，是妹妹死，第三次，是现在。
　　无论时隔多久，依然，心如刀割。
　　雷升将照片扣下，不愿意再看上面的如花笑靥。他使劲拍了拍脸，让自己镇定了下来，喃喃道：“小艾，哥要抓坏人去了，你得帮帮哥，好么？我就在你这找找，你别生哥的气…”
　　他低声苦笑一声，随手翻了起来。
　　雷艾的房间一览无余，唯一能藏东西的大概就只有书桌下的抽屉。雷升缓缓拉开，里面放的是她小时候的奖状，“数学竞赛…一等奖，书法也是一等奖，还有…优秀毕业生…”雷升自嘲一笑，眼泪洇湿了手中脆弱的纸，“我竟不知道我们小艾这么厉害…”
　　十几张奖状下面，压了一个金属盒子，看起来像是装曲奇的铁盒，雷升笑了笑，他记得这个。雷艾小时候最爱吃甜饼干，她的同学给她吃过这个牌子的曲奇，她很喜欢。但那个牌子实在太贵，雷艾从来不要，但在超市路过的时候，眼睛还是会不由自主地瞥一眼。雷升一想到妹妹连自己喜欢吃的东西都舍不得买就一阵心酸，自己当上警察的第一次发工资，他就迫不及待地给妹妹买了好多东西，新衣服，新鞋子，新书包，当然，还有她心心念念的曲奇饼干。
　　雷艾喜欢包装的铁盒，就这么留了下来，不过雷升到现在才知道，妹妹大概不是想留下铁盒，而是想留下哥哥的心意。
　　铁盒里面是好几张音乐碟，雷升有些吃惊，他只是见妹妹经常带着耳机，却从不知道她喜欢重金属摇滚乐。他一直以为，依着雷艾的性格，肯定是喜欢那些小文艺的。
　　雷升轻轻拿出一张碟片，用家里老旧的播放器放了出来。声音很噪，很吵，他却仿佛置身事外，没错，自己从来都不了解妹妹。他突然觉得，这倒跟从前的纪童有些像，压抑惯了，也隐忍惯了，就算渴望自由，也绝不会说。可惜，小艾身边，没有一个关阳。
　　他晃了晃脑袋，让自己停止胡思乱想，接着翻找起来。
　　一边的抽屉就这些东西，雷升合上，又拉开另一边的。这边的更简单，一个日记本，还有一个带着锁的小盒子。雷升拿出盒子晃了晃，里面咣啷啷的有什么东西，他满屋子翻找了半天也找不出钥匙，又自己尝试着想把锁硬生生地拽下来，依然无济于事。满头大汗无法，只能先把盒子放在一边，打开了那本日记。
　　里面被撕得一干二净，厚厚的壳子下只留了一页孤零零的纸，上面也只有一段话：
　　“想来张爱玲说得没错，人一辈子最遗憾的事，就是推我入地狱的人，偏偏曾带我上过天堂。然而，我不后悔，也终究对他恨不起来….哥，对不起，我去找妈妈了…”
　　雷升的双手颤抖着，他怔怔地坐了好久。人活着，哪有愿不愿意，只有接不接受，当你有一天终于接受不了，唯有用一死，解脱。
　　“小艾….傻丫头….” 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雷升安静地放回了日记本，拿起盒子，关上了播放器，出了门。
　　“九十八…九十九…一…百….”
　　纪童躺倒在瑜伽垫上，如释重负地大喘着气，“我的妈，累死我了…”
　　“才一百个仰卧起坐就把你累成这样？看来任重而道远啊！”展阳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腿，“歇一会儿，还有一组。”
　　“不是…”纪童一猛子坐了起来，直视着为自己压着腿的展阳，眼中尽是无辜，“关小阳，你饶了我吧，我都一把年纪了…”
　　“就因为你一把年纪了才要锻炼，身体又不好，还比我大八岁，你将来让我守寡啊？我还想比你早死呢！”
　　“呸呸呸，说什么呢你！”
　　展阳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颊，“你看看你，都瘦成柴火棍了，以前多能吃，现在胃口跟麻雀一样，让你锻炼，也是想让你长点胃口，知道么？”
　　纪童看着展阳像妈一样喋喋不休对自己关怀备至的样子，心中暖洋洋的，在他肩膀上轻轻推了一把，“知道啦，我运动，运动！行了吧？说不过你…”
　　展阳笑了笑，“真乖，今天天气不好，所以才让你在家练的。”
　　“那能不能不做这个了？肚子好酸…”
　　“不想做这个？可以啊。”展阳勾了勾嘴角，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两只手顺着纪童纤细修长的小腿滑了上去，在他膝盖上摸了摸，作势要分开他的双腿。
　　纪童连忙按住他的手臂，“你要干嘛？”
　　“不想做这个，我们做点别的…剧烈运动。”展阳一边轻声说着，一边按下纪童的双腿，俯身压了下去，手缓缓探入纪童的短裤，在那敏感的地方揉了揉。
　　纪童被压在身下动弹不得，展阳趴在他的身上，鼻尖不住地摩挲着他的脸颊，温热的呼气吹进耳朵，身上逐渐起了反应，只觉得心神都荡漾了起来。
　　“童哥，是做仰卧起坐，还是做…”展阳舔了舔他的耳垂，“爱…”
　　纪童羞愤地偏过头去，“仰…仰…”
　　“你确定？”
　　“我…”
　　“咚，咚——”
　　敲门声让纪童如蒙大赦，却又有些失落，他管不得这么多，用力推了推展阳，“开，开门去。”
　　“谁又坏我好事！”展阳无奈地从纪童身上爬起，走过去开了门。
　　“雷哥？你怎么来了？”
　　雷升只是点了点头，就径自进了屋，看了一眼还坐在地上的纪童，“你发烧了？”
　　“没有啊？”
　　“那脸怎么红得跟灯笼似的？”
　　“我，我刚锻炼了一下，没看见这瑜伽垫么？”
　　“哦。”雷升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不疑有他。
　　“你怎么了？跟丢了魂似的。”纪童站起走了过来，在他和展阳对面坐下，“来干嘛了？”
　　“顾童，帮我个忙吧。”
　　“我？”纪童嗤笑一声，“行，我听听，居然有人找我帮忙。”
　　雷升从背包里拿出雷艾的小盒子，往他面前一推，“帮我打开它。”
　　纪童拿起小盒，盯着上面的锁左右端详了一会儿，“你的？”
　　“小艾的。”
　　“哦。”纪童笑了笑，冲展阳说道，“小阳，给我找一根细一点的铁丝。”
　　“好。”展阳到柜子里翻了翻，“曲别针行么？”
　　“更好。”
　　展阳拿过来递给纪童，正要坐下，又被他拽了起来，“哎先别坐，把这个扔了。”
　　展阳看着手中被拉直又折弯的回形针，还有放在桌子上的锁，不禁惊叹纪童的速度，“这…这就完了？”
　　“嗯。”
　　“我靠，童哥，你也太牛逼了！”展阳拉了拉他的袖口，“教教我呗？”
　　“行，改天教你。”纪童笑着揉了揉他满头的卷，“别干缺德事啊！”
　　“不会！”展阳又在他脸上使劲亲了一口，“你真厉害！”
　　“行了，别捧我了，又不是什么光彩的本事。”纪童推了推他，看向了一言不发的雷升，“雷警官，我给你开开了，你是要拿走，还是在这打开？”
　　雷升叹了一口气，“打开吧。”
　　“我来？”
　　“嗯，你帮我打开。”
　　“好。”纪童毫不犹豫就将那盒子打开，探眼望去，里面只有一条项链。
　　“喏，就这个。”纪童将项链拿出来，在雷升面前晃了晃，“挺好看的呢。”
　　“是么？”雷升将项链接过，握在手中，银色的链子下拴着一颗镶着钻的心，旁边有一个小小的划扣，雷升轻轻一划，那颗小心啪地打开，雷升怔住了。
　　里面是一张很小的照片，赵然和雷艾，亲密地吻着，嘴角带着幸福的笑。
　　“雷哥，你…没事吧？”
　　展阳喊了好几次，雷升才回过神来，他揉了揉红肿的眼睛，挤出一丝苦涩的微笑，“顾童，你说的没错。”
　　纪童轻叹一声，“纠结这个，没意义了。”
　　“是啊。”雷升笑了笑，站了起来，“我走了，我想…去看看小艾，离你们这不远。”
　　“想…等等！”纪童猛地站起，咽了咽口水，“雷升，项链…能给我看看么？”
　　雷升虽一脸狐疑，但还是递给了纪童。
　　纪童滑下划扣，盯着那张照片，将大拇指使劲按了上去。
　　“你干什…”雷升还来不及去抢，就被传来的声音震惊了。
　　“纪先生，那边的事已经交代好了，这次进的货比较多，冰的纯度也比较高…”
　　“那个人可靠么？”
　　“可靠，人为财死，谁会跟钱作对？”
　　“小心警察。”
　　“放心吧纪先生。”
　　“...”
　　清清楚楚的声音，揭示着纪山不可甩脱的罪责。
　　纪童将项链放进雷升手里，“看见这条项链，我突然想明白了，赵然临死前不是想跟我说想做什么，他想跟我说的是…‘项链’。赵然是个有心眼的，纪山再怎么怀疑，也怀疑不到雷艾这里去，更何况雷艾已经…”
　　雷升的脸涨得通红，他紧紧攥着妹妹的项链，颤声说着：“好啊，纪山，所有账，一个一个算。”
　　“你打算怎么样？”
　　“募慈的事得抓紧了。”雷升冷冷地说，“他犯了多少罪，就要承担多少罪，光一个贩毒的罪名可不行。”
　　“好，别着急。”纪童拍了拍他的肩，“冤有头债有主，别乱了方寸就行。”
　　“嗯。放心吧。”雷升又看了一眼妹妹的项链，沉着脸离开了。
　　展阳揽住呆站在那里的纪童，在他额头上吻了吻，“童哥，明明是两情相悦的人，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纪童面色沉重，“赵然遇见雷艾，本是人生的救命稻草，他一定是想过离开纪山好好跟雷艾生活的，但他所有的一切都是纪山给的，没了这些，他将一无所有，他认为，也包括雷艾…”他扭头看着展阳，“小阳你说，如果一个人本身就是罪恶，他还能摆脱么？”
　　“能。”展阳温柔地笑了笑，“只要他舍得。”
　　纪童笑而不语，轻轻靠到了展阳的肩膀上。


第52章 败露
　　募慈在T国的办事处内，一个满面病容的男人走了进来。他面色铁青，佝偻着瘦削的背，走两步就要停下来喘一喘。
　　极夜城的服务态度好是出了名的，前台的女孩连忙迎了上去，将他扶了起来，“先生，您还好吧？”
　　“没，没事。”
　　女孩扶着他亦步亦趋地在台前坐下，为他倒了一杯温水，“来，先喝点水。”
　　“好，谢谢。”
　　“不客气。”女孩笑了笑，“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么？”
　　“嗯。”男人喝了一口水，点了点头，“我需要心脏移植，我不想死….”男人说着便哭了起来，“求你们帮帮我吧，帮帮我…”
　　女孩递给他一张纸，柔声说道：“募慈一定会尽量帮您，请问先生，您方便填几张表格吗？”
　　“好…好。”男人连连点头，“麻烦你了。”
　　“我应该做的。”女孩笑了笑，从身旁拿来了几个表格，“麻烦您填一下。”
　　“好。”
　　男人拿起笔，一笔一划地填了起来，不懂的地方还时不时地问问女孩，好一阵子才终于把表格填好了。
　　“给，姑娘，麻烦你了。”
　　“没事。”女孩接过表格，认真核对了一下信息，“张俊？”
　　“对。”
　　“心力衰竭？”
　　“是。”
　　“A型RH阴性？”
　　“嗯。”
　　女孩皱了皱眉，“您这个血型实在不好找啊。”
　　“是啊。”男人苦笑道，“不然我也不会拖到现在了。”
　　女孩同情地看着他，笑道：“张先生，您的情况我们了解了，您现在方便么？我们会联系医院抽调您的资料，我们需要向请您签署一下授权书。”
　　“当然，我这病秧子，也没什么事做了。”
　　女孩扶着他站了起来，“那您请跟我来。”
　　女孩将张俊送出了大门，微微对他躬了躬身，“放心吧张先生，如果有了合适的配型，我们一定及时通知您。”
　　“好，姑娘，谢谢你了。”
　　“不客气，请慢走。”
　　张俊慢腾腾地过了马路，拐进了一旁的路口，一辆黑色轿车正等着他。
　　一坐上车，他立马松了口气，把帽子一摘，又把脸抹了抹，笑道：“怎么样雷队，我演得可以吧？”
　　“我说冯勇，你小子行啊，都可以去拿影帝了。”
　　冯勇呲了呲牙，“雷队，你可得请我吃饭啊。”
　　“行，中午给你买肉包子吃。”
　　“真抠！话说，那房产证真给我了？”
　　雷升白了他一眼，“做你的春秋大梦！那是局里配合，找了三个空房子做的假的，等完了事还得交公，你想什么呢你！”
　　“哎，加起来几千万的房子，我想想都不行！”
　　“行行行你想吧，反正也不是你的。”
　　“哎，雷哥，你找谁给我搞的这个假身份，比咱们弄的都像真的，户籍处的哥们儿都没看出来我这个是假的！还有那一套的医疗记录，简直天|衣无缝啊，哈哈。”
　　“管那么多干什么？你小子悠着点，别露馅了！”
　　“我你还不放心吗？”冯勇推了推雷升的肩膀，又迟疑道：“不过雷队，这样…真的可以引纪山上钩么？”
　　“不知道，等等吧，希望那边会去查你的资料。让磊子准备着，到时候小心点。”
　　“放心吧，高磊是特种兵出身，没事。”
　　“自己兄弟，还是有些担心的。”雷升稍叹了口气，“对了，接待你那个女孩应该没问题吧？”
　　“她就是个底层的工作者，募慈的大多数人应该都是干净的，黑幕只有高层知道。”
　　“也是。”雷升笑了笑，“这说话不方便，先回队里再说。”
　　雷升寝食难安地等消息，冯勇这两天倒是过得滋润，为了不露馅，他连班都不用上了，每天在豪宅里享福。只是时不时地去募慈询问一下情况，一副病弱的样子。日子过了快小半个月，冯勇闲到发毛，连雷升都快要放弃了，终于等到了“张俊”家的电话响起。
　　“接。”雷升拿起监听器，对着冯勇说道。
　　“嗯。”冯勇清了清嗓子，拿起话筒，俨然换了一副语气。
　　“喂…哪位？”
　　“张先生吗？”
　　对方用了变声器，冯勇和雷升对视一眼，沉声道：“是。”
　　“您最近…是不是需要帮助？”
　　“你是谁？”
　　“不重要，我能帮你。”
　　冯勇沉默了一会儿，“你是…募慈的人？”
　　“不是。”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事的？”
　　对方又重复了一遍，“不重要，我能帮你。”
　　“好，你怎么帮我？”
　　“我给你找到了合适的配型。”
　　“你？我是熊猫血，你有这个本事？”
　　“有。”
　　“我能问问捐赠者是谁么？”
　　“不能。”
　　“那我怎么知道你没在框我？”
　　对方安静了一会儿，“一个叫王容的，汽修厂的普通工人。”
　　王容，高磊的假身份。
　　雷升勾了勾嘴角，冲冯勇点了点头。冯勇会意，冲话筒喊道：“是个健康的人？你要杀人么？”
　　“这个我无可奉告，你只要说，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我…”雷升给冯勇打了一个手势，“我不想杀人…但是….就没有不杀人的办法了？”
　　“好的张先生，我明白了，我挂了。”
　　“哎等等！”
　　话筒中的人轻笑一声，“还有事？”
　　“那个…条件。”
　　“当然是钱了。”
　　“多少？”
　　“你拿得出来多少？”
　　“我治病都花得差不多了，现在东拼西凑也就只能凑个一百万…”
　　“张先生，既然你这么没有诚意，那我们也没的聊了。”
　　“等等！我…我是真的没有钱啊…”
　　对面哂笑一声，“没有钱，不是还有房呢么？”
　　“房子？这是祖宅，我不能卖的！”
　　“张先生，不是我说，您命都要没了，还要什么祖宅呢？”
　　“我…”
　　“您考虑考虑？”
　　“好。”
　　“明天我再给您打电话。”
　　“明天？能不能多给点时间，毕竟是祖…”
　　不等冯勇说完，电话那边就传来了“嘟嘟”的挂断声。
　　冯勇挂下电话，长舒了一口气，“雷哥，怎么着，上钩了！”
　　“嗯。”雷升眉头紧蹙，“我刚让人查了电话，是个公共电话亭，而且在监控死角，看不见人。”
　　“这不是早就料到了吗？”
　　“也是。”雷升笑了笑，“这人也是聪明，周铭是商人，经常会有邮件往来，他就发邮件，张俊是个普通人，不常用邮箱，他就打电话，真是对症下药。”
　　“现在怎么办？”
　　“等。等明天他给你打电话。”
　　雷升一夜未眠，不知抽了多少根烟，冯勇没心没肺，倒是呼噜连天。一天的时间仿佛一个月那么漫长，第二天夜里，电话终于又响了起来。
　　“喂？”
　　“张先生，想的怎么样了？当圣人？还是救自己？”
　　冯勇长叹一声，“我有三处房产，你给我留一处偏的，剩下的两个地段好的，我能卖个三千万，行么？”
　　“M城市中心的房子，值这个价。”
　　“那心脏呢？”
　　那人笑了笑，“我是干脆人，成交。”
　　“怎么给你钱？”
　　“您先把房子卖了，放心，那地段，又是学区房，无数人排队买呢。您先取五百万的现金，装到旅行箱里，夜里把车停到海边，那边没有监控。第二天再把车开回去。”
　　“五百万？”
　　“张先生，我是讲信誉的，剩下的，您手术成功之后再给我也不迟。您如果不给的话，我也会把我给您的东西收回来。”
　　“好…好的。”
　　“卖房子需要些时间，我给您半个月。”
　　“好…”
　　冯勇看了看雷升，“又挂断了。”
　　雷升不耐地捏了捏眉心，“磨死人了。”
　　“耐心点，雷哥。”冯勇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模像样地，还得把房子卖了。自己卖给自己，空手套白狼，也是有意思。”
　　“行了，别臭贫了。仔细点。”
　　“知道了。”
　　雷升活到现在办过不少案子，却从没像现在一样焦虑过，除了空等别无办法。
　　房子一出手便有了买家，当然也是找好的人。本来房子就是局里找的，怎么拿过来再怎么换回去就是。
　　冯勇看着满满一箱子现金，不禁咽了咽口水，“雷哥…我还，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呢！”
　　“别乱动，都是公款，要还回去的。”
　　“行行…”冯勇撇了撇嘴，“刚那人打电话了，什么时候出发？”
　　雷升看了看表，“差不多了，你去吧，我过十分钟再追你。”
　　“嗯。”
　　冯勇合上了箱子，出了门。
　　冯勇把箱子放那里就回去了，便衣警察埋伏在周围，默默地观察着。直等到深夜三点，终于依稀看到一个身影，那人左顾右盼，帽檐压得低低的，朝着车快速走去。
　　“让一队悄悄跟上，二队联系经济处，查纪山的帐，一定要盯好这笔钱。”
　　“是。”
　　雷升靠到座椅上，疲惫地合上了眼睛，“小艾，再等等，马上就好了…”
　　三天后，王容下了夜班，骑着汽修厂的摩托车回家，摩托出了故障，王容朝着树就撞了过去，当场昏迷。空旷无人的路上，一辆灰色面包车缓缓驶过，上面下来了三个人，朝着昏迷不醒的王容走了过来。正将人抬起的时候，警笛骤起，三人吓破了胆，放下人就想跑，却被警察围个正着。
　　“磊子，没事吧？”
　　地上的王容奇迹般地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冲雷升笑道：“没事。雷队，你们再不来，我就笑出声来了。”
　　“行了，你跟冯勇就是俩活宝，留点力气，审犯人的时候有的让你们耍呢！”
　　高磊笑了笑，拍了拍雷升的肩膀，“雷队，累了那么长时间，歇歇去吧。”
　　雷升被高磊这么一说还真有点累了，他点了点头，“那我去打个盹，到了队里叫我。”
　　“嗯。”
　　纪童盯着电视目不转睛地看着，展阳在一旁忍不住打趣道：“顾童，这新闻你都看了八百遍了，还没看够啊？”
　　“别闹！”纪童白了他一眼，“这事…就这么完了？”
　　“哪能啊，早着呢，现在只是把这事捅出来，抓了几个募慈的高层，全T国和F国的人都知道了，给点压力，纪山的人想压下去都不可能了。”
　　“雷升也聪明，没从M城把消息放出去，倒是先放到了F国的媒体，这样想不重视都不行。”
　　展阳笑了笑，“这哪是他的主意啊，他忙着审犯人都来不及呢！”
　　“那是…”
　　“苏果现在在报社也说的上话了，这么长时间了，他在F国也有认识的人，这样的爆炸性新闻说发就发了。”
　　“那就又是韩漠的主意了？”
　　“嗯。韩叔终于熬到头了。”展阳揽过他的肩膀，在他额角亲了一口，“还有你。”
　　“小阳…”纪童乖顺地靠了上去，“我总觉得…不真实。”
　　“有什么不真实的？”
　　“那么多年的苦，几个月就吃完了…真是…世事无常…”
　　“有什么无常的？”展阳捏了捏他的鼻子，笑道：“恐龙当了那么多年的地球霸主，不也是说灭绝就灭绝？真到了老天爷玩够了的时候，也就说结束就结束了。”
　　“你才多大啊，就这么信命？”
　　展阳紧了紧手臂，“原先是不信的，遇到你就信了。”
　　纪童抿嘴一笑，“不像我，我一直都信。”
　　展阳笑了笑，伸手把电视一关，“行了，这事且没完呢，纪山只是被调查，凭他的财力，得有一百个律师帮他脱罪，有的是硬仗要打呢！你呀，给我把桌子上的牛奶乖乖喝了，然后洗澡睡觉。”
　　“那你呢？”
　　展阳捧着他的脸啄了一口，“当然是等你喝完奶，跟你一起洗澡，再跟你一起睡觉啊！”
　　纪童红着脸，垂下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呃。。。我觉得这部分写得稍有点弱，求大家原谅我，我以后会改正的(*/ω＼*)


第53章 劝说
　　纪山坐在审讯室里，神色漠然。无论警察问什么，都不置一词。
　　“你以为你不说话就没事了？”冯勇插着手，一脸不耐，“我劝你还是赶紧坦白从宽。”
　　“…”
　　“你是非等律师来不可了？”
　　纪山高昂着头，神色倨傲依然。
　　雷升无奈，拍了拍冯勇的肩膀，“我出去抽根烟，先到这吧。”
　　冯勇看了一眼油盐不进的纪山，跟着雷升走了出去。
　　“我去打个电话，你也去眯一会儿吧，累一天了。”
　　“嗯，外面那群记者真烦。”
　　雷升淡淡一笑，“一会儿会更烦。”
　　冯勇虽不明所以，但也没有多问，打了个哈欠，去了休息室。
　　一个小时后，纪童的车停到了警察局门前。
　　“你等着，我先下车，把你送进去。
　　“嗯。”纪童点了点头，“走吧。”
　　展阳护着纪童，任凭媒体如何追问，纪童都黑着脸，一言不发。纪山从不让纪童沾手极夜城的任何生意，本是因为厌恶他防着他，现在东窗事发了，倒让他成了唯一一个全身而退的人。
　　“来了。”纪童一进门，雷升就迎了过来，“等你半天了。”
　　纪童笑了笑，“雷警官，您大晚上的把我拽过来，又想让我撬锁？”
　　“顾童…”展阳捏了捏他的脸颊，说道：“你就别开玩笑了，雷哥都累成这样了。”
　　“你看看你们一个个苦大仇深的，我就想让他放松放松嘛。”纪童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帮什么忙？”
　　“纪山什么话都不肯说，我把赵然的录音给他听了，他不仅没有害怕，反而更沉默了。”
　　纪童冷笑一声，“你们不了解纪山，他面上拽得不行，心里都不知道乱成什么样了。”
　　“所以才想让你劝劝，你跟他周旋了那么多年，或许有办法对付他。”
　　“我？”纪童瞪大眼睛，“你没搞错吧？他一见我就恨不得把我扒皮抽筋，能听我的？”他甩了甩拿在自己手中的手套，“我要是有办法说服他，还用得着大热天戴着这个？”纪童轻笑一声，“雷警官，你找我还不如找韩漠呢。哎对了，韩漠呢？”
　　“他虽然是卧底，但程序还是要走的，得接受一下调查，不出意外的话，这事过去就可以归队了。现在为了他的安全，暂时还不能暴露他的身份。”
　　“哦，这样啊…”纪童嘟了嘟嘴，“就是说现在不能让他见纪山了？”
　　“是。”
　　“那你就不要指望我了。”
　　雷升看着纪童似笑非笑的眼神，难得笑了笑：“顾先生，请问我该指望谁？”
　　“纪雅。”纪童甩出两个字，四处张望了一下，“我姐现在应该接受调查呢吧？”
　　“嗯。”
　　“有问题吗？”
　　“她是募慈的高层，所以…”
　　“你放心，我拿命跟你保证她没问题。”纪童这么说完抿了抿嘴唇，偷偷看了一眼展阳，发现他似乎没有生气，才继续说道：“怎么雷警官，不符合规定？”
　　“是不符合，这种时候让两个犯罪嫌疑人见面…”
　　“那我没办法了，劝纪雅我勉强能帮帮忙，劝纪山…不好意思，我真的无能为力。”
　　雷升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你先歇会儿，我去跟领导商量一下。”
　　“嗯，不急不急。”纪童打了个哈欠，也不避讳一屋子的外人，直接歪倒在展阳身上，搂住展阳的脖子，轻声说道：“小阳，我有点困…”
　　展阳宠溺地在他眉头一吻，“那你先眯一会，等雷哥回来我叫你。”
　　“好。”
　　展阳搂着纪童坐了下去，雷升无奈地叹了口气，匆匆离开了。
　　“童哥…醒醒…”
　　纪童嗯了一声，揉了揉眼睛，“雷升来了？”
　　“是，是我。”雷升一把将他拉了起来，“跟我来吧。”
　　“我去，你温柔点行不行？”
　　“我可不是关阳，对你这么个糙老爷们儿还怜香惜玉的。”雷升白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这里都是警察，我知道你不要脸，但能不能注意一点影响？”
　　“好好好，我知道错了行不行？”纪童敷衍地赔笑道，“咱这就办正事去，你也好下班是不？”
　　雷升哼了一声，“跟上！”
　　“哼！”纪童朝他吐了吐舌头，扭头飞快地在展阳脸上亲了一口，“估计得一阵子，你在这乖乖等我回来，累了就躺这歇会儿…”
　　“我知道了，你快去吧。”展阳不等他说完，笑着推了推他，“越来越啰嗦了。”
　　纪童笑了笑，揉了揉展阳的头发，快步跟上了雷升。
　　纪雅的眼泪已经快哭干了，从她向纪山要募慈的那一天起，心中就一直笼罩着一片阴影，她只是不愿意相信，所以拼了命地想证明父亲的清白。在募慈的这些日子，她都快要说服自己了，说服自己父亲还是那个光辉正直的男人，说服自己一切都是荒谬的误会，可当警察敲开纪家公馆的大门时，她不得不接受，一直活在假象里的，唯自己一人而已。
　　无论警察问她什么，她都说不知道，她也确实不知道。
　　“姐…”
　　纪雅缓缓抬起头，含泪看着纪童，“小童…”
　　纪童对雷升示意了一下，雷升点了点头，从外面为他们关上了门。
　　“你…瘦了好多。”
　　“是么？”纪雅苦笑，“你倒是胖点了。”
　　“对啊，小阳每天变着法的给我做好吃的，还不让我剩，跟喂猪似的。”纪童笑了笑，“我过得，比以前好多了。”
　　“顾童，你不是来落井下石的，对吧？”
　　纪童愣了愣，笑道：“纪雅，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啊？”
　　“对，是我忘了，你从来都不姓纪…”纪雅笑着摇了摇头，眼泪落在冰冷的手铐上，“你们都骗我…都…..”
　　“你错了，整件事情，唯一没有受骗的，就是你。”
　　“是么…”
　　“我没骗你，我对你的感激是真的，从没恨过你也是真的。纪山…也没有骗过你，他对你的爱…更是真的。”
　　纪雅叹了一口气，“我知道。”
　　“纪雅，道德与感情不能混为一谈。赵然那么可恶，他也有爱的人。纪山…他做过的事，与他是你父亲，与他爱你，与他愿意为你付出一切，没有任何关系。我不懂，你到底在恨什么？”
　　“我一点都不恨爸爸。”纪雅低声说道“我就是有点生气，明明…明明已经赚了那么多钱了，明明日子已经那么好了，为什么还要做这样的下作事？白白毁了那么好的生活…”纪雅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把眼泪全都吸到肚子里去，“我好不容易病好了，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好不容易能健健康康地享受生活，为什么…为什么…”
　　“不为什么，人心不足，走钢索虽然危险，但到底能得满堂喝彩。权力和操纵欲就像毒品一样让人欲罢不能，老实做生意的感觉，和把一群亡命之徒握在手里的感觉，你说，哪个更刺激？”纪童见纪雅可怜，不忍再说什么嘲讽纪山的话，他叹了口气，轻声说道：“纪雅，你没犯罪，警察调查清楚了，就会把你放了，别担心。”
　　“我从不担心这个。”纪雅抿了抿嘴唇，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你来看我，不是为了跟我聊天的吧？”
　　“不是。”
　　“那为了什么？”
　　“纪山不愿意认罪，想请你去劝劝他。”
　　“劝他什么？劝爸爸承认毒是他指使贩的，还是劝他承认，器官买卖的幕后黑手是他？然后劝他安心接受死刑？”
　　“这我不知道，毕竟警察掌握了什么我也不清楚，我不是纪山，不会随便往人身上泼脏水。我只是想让你劝劝他，承认他做过的事，如果死刑是他应得的，那就劝他接受。”
　　纪雅看着他，冷笑了一声，“顾童，直到今天，我才算是真的认识了你…”
　　“是么…”
　　“你设身处地，如果那里的不是爸爸而是展阳，你还会大义凛然地对我说这话吗？”
　　“我不会。”
　　“那你还…”
　　“可惜，展阳不是纪山，他没有犯法。所以，我不会去设身处地，把自己逼到那个狼狈的地步，我只会来逼你。”
　　纪雅深吸了一口气，“顾童，你刚说了，感情无关道德，是么？”
　　“是。”
　　“那我告诉你，我气爸爸做了错事，但我爱他就不想他死，拼了我的命，哪怕是你的命，我也会护着他，你懂我意思吗？”
　　“不懂。”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极夜城就算有黑色的生意，明面上的干净生意也是警察不能随便插手的，多大的律师我都请的起。警察要能轻易定罪，也不会麻烦你了。只要能让爸爸活着，我也可以没有良心。”
　　“纪雅。”纪童盯着她，淡淡地说道：“这么苟延残喘，有意思么？”
　　“有。”纪雅笑了笑，“实在不行，我会认罪，我是募慈的经营者，所有事情都是我做的，与我爸无关。”
　　“好啊，那毒呢？赵然和纪山的对话就摆在那里，你怎么抵罪？”
　　“录音可以是假的，不能成为铁证，律师会有办法。就算没办法，我也会说，爸爸只是要包庇我，不忍心看我坐牢，才会跟赵然嘱咐那些，他其实什么都没有参与。赵然…也是我杀的。”
　　“你杀的？那个杀手警察找到了，他直接指正纪山，你顶替的了么？”
　　“我买通他指正我，只要有钱，什么办不到！”
　　“幼稚！”纪童冷笑一声，“纪雅，罪不是你想顶就能顶的，先不说咱们两个的对话被警察听得清清楚楚，就说纪山，你知道他有多爱你吗？你要是替他顶了罪…”纪童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狡黠，“对啊，为什么不跟纪山说…就说他女儿认罪了，这样他肯定绷不住，说不定就承认了！真是好办法…”
　　“顾童！”纪雅冲他喊道，“要是那样，我保证，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我不需要被任何人原谅。”纪童平静地说道，“出于你的个人感情，你大可以用一辈子谴责我，但，出于我的个人道德，罪恶不可饶恕。”
　　纪童说完缓缓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却又站住了，最后对纪雅说了一句话，“纪雅，我知道你喜欢我，好在我从没喜欢过你，不然，我们都会很难做。”
　　纪童说完就出去了，只留纪雅怔愣地看着桌面，瞬间泪如泉涌。


第54章 认罪
　　纪童一出门，雷升对身旁的冯勇说道：“照他说的做。”
　　“这纪二公子可真不是善茬啊，姑娘哭得梨花带雨的，我看着都心疼。”
　　“他又不喜欢姑娘。”雷升戳了戳他的脑门，“行了，别臭贫了，干活去。”
　　“童哥，完事了？”
　　“嗯。”纪童在展阳身旁坐下，轻轻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小阳，纪雅说，她一辈子都不原谅我。”
　　展阳抬手摸了摸他的脸，“你在乎么？”
　　“我不在乎。”纪童自嘲一笑，“我站在道德的高度上谴责她，把自己说得多高尚似的…但我知道，没经历过别人的苦，又怎么有资格要求别人讲道德？更何况，那是她父亲，是她最爱的人…”
　　纪童搂着展阳的腰，在他胸口上蹭了蹭，“我刚才也确实想了想，如果把纪山换成你，我肯定不顾一切地救你，管你犯不犯罪，管你害了多少人，你对我好，我管那么多干什么？你要是穷凶极恶，我就助纣为虐，你要是大慈大悲，我就从善如流，爱一个人，哪会在乎他是什么样的人…”
　　展阳眼眶一酸，在他额头吻了吻，“所以，你才会觉得自己虚伪？”
　　“嗯。纪童抬起头来看着展阳，“小阳，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傻哥哥…”展阳抬起他的下巴，宠溺地在他唇上一吻，“那我问你，如果被摘掉心脏的人是我呢，你又会怎么样？还会同情纪雅吗？”
　　“我…”纪童语塞，摇了摇头，“不会。”
　　“所以啊，你哪有什么错？我们没有义务去感同身受，你懂么？罪犯的情绪，罪犯亲人的情绪，被害者的情绪，被害者亲人的情绪，各个都不一样，你感受的过来么？法律是用来做什么的？你自己对苏果说过的，维护社会的秩序，正是因为秩序无关感情，所以才最公平不是么？”
　　“我当时可不是这么对苏果说的…”纪童小声嘟囔道，“我那时候愤世嫉俗的话，被你一说，倒大义凛然了。”
　　“那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纪童抿了抿嘴唇，“有点，有点道理。”
　　“你啊，就是太善良，得改改。”展阳捏了捏他的鼻子，笑道，“行啦，你不困啊，咱回家吧。回家再教训你。”
　　纪童一惊，“教训我什么？”
　　“谁准你用命替纪雅打包票的？”
　　“我…我没过脑子，就是开个玩笑，你别当真，我…”
　　“你错没错？”
　　“我…”纪童低下头，“错了…”
　　“那你怎么道歉？”
　　纪童轻轻拉了拉展阳的衣角，小声说道：“回，回家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么听话？”
　　“嗯。”
　　展阳笑了笑，在他耳边悄声说道：“那我要用上次跟你说的那个姿势，还要…”
　　“没羞没臊的你！”纪童使劲推开他，“回家！”
　　展阳哈哈一笑，连忙追上了他。出了名的炮仗纪二公子在他的小男友面前，竟然温顺得像只小奶猫。两人就在这一屋子警察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打着情骂着俏地离开了警局。
　　“纪山，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说话了。”雷升无视规定，在审讯室里抽着烟，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打着。
　　纪山稍稍调整了一下坐姿，一副请赐教的神情。
　　雷升轻笑一声，“别端着了，我也是有妹妹的人，可怜天下父母心。”
　　纪山神色一凛，终于开了口，“小雅？”
　　“嗯。”雷升一脸惋惜，“年纪轻轻的，长得又那么漂亮，干点什么不好？偏偏去做这违法乱纪的事情，可惜啊可惜，这要是我妹妹的话…”
　　“你说什么可惜？”纪山果然急了，“小雅她犯了什么罪？”
　　“行了行了，您就别替闺女遮掩了，谁不知道极夜城纪家一向遵纪守法，怎么纪雅一回国就闹出了这一摊子烂事？”
　　“你们…”
　　“纪先生，我理解您的苦心，把募慈基金会交给女儿，想让她慢慢锻炼将来接管您的事业，是不是？但年轻人未免急功近利，您想想看，老实巴交地管慈善能赚几个钱？极夜城的董事那么多，她一心想干出成绩证明自己也是情有可原，但也不能干这种狼心狗肺的生意啊！为了钱良心都被狗吃了…”
　　“你闭嘴！”纪山想要站起来，却被身后的警察按了下去。他愤怒地看着雷升，颤声道：“不许你侮辱小雅，小雅没有犯罪！”
　　“那就奇怪了。事情是募慈发生的，纪雅身为募慈的负责人，能什么都不知道？器官的捐献者有很多来自于雅康疗养院，啧啧，纪先生，如果我没有记错，雅康雅康，纪雅安康，也是属于纪雅小姐的吧？”赵然淡定地扣着手指甲，笑道：“可惜了可惜了，父亲的一片心血，竟被用来做这种缺德事。”
　　“你们有什么证据？”
　　“证据不有的是吗？”雷升笑了笑，“前几天我们抓了募慈的高层，他们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是纪家负责的，你又说你什么都不知道，那就只能是你女儿了…哦，对了，那五百万最终流动到了一个账户，户主的名字叫…纪山。对，就是您。想必是女儿孝敬您的。”
　　纪山面色铁青，极力维持着理智。就在这时，冯勇敲门进来了，在雷升耳边耳语了几句，雷升看向纪山，目光中透着一丝怜悯，冲冯勇挥了挥手，“行了我知道了，这倒省事了，你出去吧。”
　　冯勇应声出去了，雷升叹了口气，“行了，我也不用审你了。”
　　“为什么？”
　　“你女儿纪雅，刚才承认了犯罪事实。嗯…指使赵然贩毒，买卖器官，都是她干的。”
　　“她不会的！你别想骗我！”纪山吼道。
　　“哎…其实给你听是违反纪律，但是吧，一看见纪雅，我就想到我那可怜的妹妹….”雷升不再说下去，而是拿出一支录音笔，按下了开关——
　　“…我会认罪，我是募慈的经营者，所有事情都是我做的，与我爸无关。爸爸只是要包庇我，不忍心看我坐牢，才会跟赵然嘱咐那些，他其实什么都没有参与。赵然…也是我杀的…”
　　适可而止，赵然按停剪辑得恰到好处的录音，看着面色苍白的纪山，微微挑了挑眉，“纪先生，女儿的声音…不会错吧？”
　　“假的！都是假的！”
　　“那就去鉴定！”雷升目光凌厉，声音中透着警长的威严，“看看M市最大的警察局，在全国那么多双眼睛的监督下，敢不敢做假证！”
　　纪山想要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他瘫倒在桌子上，脸埋进臂弯，竟哭了出来，“小雅她…她是无辜的..都怪我…都怪我…我不该同意她去募慈的….都是我的错…”
　　纪山突然抬起头来，用哀求的眼神看着雷升，“我说，我什么都说，这些事情，与我女儿完全没有关系，都是我做的！”
　　“纪先生，我理解你想保护女儿的心情，但法律就是法律，是谁做的谁就要付出代价…”
　　“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不要连累我女儿！”
　　雷升勾了勾嘴角，“那你说说，你是怎么做的？”
　　“我…”
　　纪山就这样，把他和赵然贩毒的事，把他雇人杀害赵然的事，把他这几年做器官生意的事，全都一五一十地说了。
　　“谢谢你的配合，纪先生。”
　　“那我女儿她…”
　　雷升笑了笑，“只要您说的都是真的，她就不会有事。”
　　雷升从审讯室出来，靠着墙松了一口气，冯勇扶着他的手臂，关切地问道：“头儿，审的怎么样？说了么？”
　　“嗯。”雷升点了点头，又抽出一根烟，点上火吸了一口，“虎毒不食子，纪山那么狡猾老练的一个人，却能被这么漏洞百出的说辞逼疯，可见顾童说的真是没错，纪雅是纪山唯一的，也是致命的软肋。”
　　“头儿，其实咱们手里的证据已经够判他死刑了，就算他不说也难逃法网，为什么还非要费这个功夫？”
　　“不管犯了罪的人有没有良心，他们都必须亲口承认罪恶，这是对他们罪行最大的侮辱，也是我的原则。” 雷升冷笑一声，眼中似乎噙着一层薄雾，“我在纪山的软肋上狠狠戳了一刀，这感觉就跟犯了罪一样，拿一个无辜的人去实现自己的目的，职责和使命是我的借口，我就是…就是享受这个快感…”雷升带着愤恨，咬牙说道，“好让他也尝尝…心被钻个窟窿的滋味…”
　　“雷队…”冯勇第一次见雷升这样，手足无措，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劝说道：“我虽然不懂你说的，但邪不压正，这不是都赢了么？开心点。”
　　“嗯。”雷升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眼睛，迅速恢复了情绪，他挺直了腰板，正色道：“别磨叽了，速战速决，把他说的那些人连根拔了。纪山的黑色生意都是单线，没有网络，贩毒的那条线已经灭了，倒是省了不少麻烦。剩下的，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别想跑！”
　　作者有话要说：
　　接近尾声啦，还有三章正文和三章番外呦~


第55章 陪伴（双更一）
　　关阳将车停在极夜城总部的楼下，犹豫地说道:“真的不要我陪你上去？”
　　“不用，纪山已经不在了，没人害我。”顾童捏了捏关阳的手心，“不会太久的，你去取车吧，一会儿直接来接我。”
　　“那我先把你送进去再过去。”
　　顾童也不再多说，点了点头，下了车，进了大堂。
　　“童哥，你要记住，你没有错，什么错都没有。知道么？”
　　顾童踮起脚在关阳嘴角一吻，“我知道了，你去吧。”
　　“好。”
　　极夜城的人都认识顾童，他是二公子，去哪都没人拦着。顾童一路无阻，顺利地找到了那间办公室，以前里面坐着纪山，现在，里面坐着纪雅。
　　轻轻敲了敲门，只听见一声“进。”
　　顾童缓缓打开门，纪雅抬了抬头，放下手中的文件，“有事？”
　　“嗯。”纪雅冷漠的眼神让顾童第一次感到局促，但他还是微微笑了笑，“纪小姐，我能坐下么？”
　　“可以。”
　　顾童在纪雅面前坐下，“很忙？”
　　“是。极夜城的干净生意没受什么影响，但因为...因为爸爸的事，股价受了很大冲击，我什么都不懂，全都得重新学，所以很忙。”
　　“董事会没为难你吧？”
　　纪雅冷笑一声，“为难又怎么样？纪山的女儿不是吃素的，几个叔叔还算帮我，股权还是掌握在纪家手里。但谁要是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我总有办法让他离开极夜城。”
　　顾童看着瞬间成长的纪雅，说不痛心是假的，但他也知道多说无益。他也不会说对不起，关阳告诉过他，这一切，都不是他的错，纪山做的孽，无论是谁来承受，都轮不到一个被害人去道歉。
　　“顾先生，有事吗？”
　　“哦。有。”顾童回过神来，笑了笑，“纪小姐，这么多年来，承蒙您的照顾，我有了不错的生活。但毕竟这一切都不属于我，所以我想…”顾童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喏，这个，还给你。”
　　“这是什么？”
　　“车钥匙，还有…那套房子的钥匙，都还给你。”
　　纪雅看着桌子上的钥匙，并不接过，她偏过头去，声音也有些颤抖，“极夜城这点钱还是掏得起的，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那您转送给谁都行，但不该属于我。”
　　“那你以后住哪？没有车，你和你那小男朋友在街上不会难堪吗？”
　　顾童笑了笑，“没事，小阳的爸爸给他留了不少遗产，我们买了一辆二手车，小阳去提车了，离这挺近，一会儿就过来接我…至于住的地方，小阳的爸爸有两套房子，在世的时候就给他了，我们可以…”
　　“行了不要说了！”纪雅快速地抹了抹眼睛，冷笑一声，“以前你养小白脸，现在换小白脸养你了？”
　　“现在我是没收入，先吃男朋友的呗。”顾童完全不介意纪雅这样说自己，相反，别人越说关阳养他，他就越高兴，起码听起来比他们骂关阳是自己包养的小情人要舒服。“不过纪小姐，有一点你错了，小阳他从来没有花过我...嗯，纪家的钱，他自己学习很好，电脑什么的，我也不懂，他上大学做兼职赚了不少钱，我一直才是那个吃软饭的人。”
　　“可以了。”纪雅的心口抽着疼，她不想再听下去，一把拿起钥匙，往抽屉里一扔，又狠狠合上抽屉，“顾先生，还有事吗？”
　　“没有了，那我走了。”
　　“小童…”
　　“嗯？”顾童停住脚步，转过头，“姐？”
　　纪雅眼中噙着泪，颤声说道：“过几天，我要开记者发布会，给你自由，也放过我自己…你会来吧？”
　　“会的。”顾童点了点头，离开了。
　　纪雅倚着墙，眼泪顺着眼角滴落到手背上。她看向窗外，高大的男孩搂着他的爱人，正向着一辆黑色的小轿车走去。两个人有说有笑，男孩完全不避讳路人的目光，时不时地俯身亲吻着爱人的脸颊，在他爱的人脸上，纪雅看到了幸福。
　　“这车怎么样？”关阳给顾童系上安全带，“比不上原来那辆，但还算宽敞。”
　　“我是坐不出来好赖，我觉得都挺舒服。”
　　“那就行。”关阳笑了笑，在他额角一吻，“童哥，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一年之内，我给你换辆新车。”
　　“你已经让我过上最好的日子了。”
　　“还不够好。”
　　“行，你努力吧！”顾童揉了揉他的头，“这头发手感越来越好了，咱们回家？”
　　“嗯，不过童哥，我想回…”
　　“我知道。”顾童将手掌覆在了他的手背上，“咱们回山下的家吧，明天去看看咱爸。”
　　“顾童…”
　　“别肉麻，别哭，别废话，别吃我豆腐。”
　　关阳愣了愣，温柔一笑，“好，回家再吃。”
　　韩漠办完了离职手续，出了局长的办公室，一脸释然。
　　“学长…真的要这样么？”雷升在门口等了他很久，见他出来，连忙迎了上去，“好不容易熬出头了，还…”
　　“雷升，你也说了，我熬出头了。”韩漠微微一笑，“这么多年，我为了这个职责，失去了太多，也背负了太多。”他低头转了转无名指上的戒指，苦笑道：“没有抓住爱我的人，又莫名亏欠了那么多人，我真的累了…二十二岁到四十二岁，整整二十年，你敢想象么？”
　　“学长，那你以后打算做什么？”
　　韩漠摇摇头，“不知道，可能先歇歇，这么多年在纪山那赚的钱足够我养老了。”见雷升还一脸忧虑，韩漠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放心吧学弟，我这么多年的经验不是假的，挖我的企业能把我们家的门槛踩破，饿不死。”
　　雷升这才挤出一丝微笑，“那，学长保重，我送您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吧，先恭喜雷警官高升了。”
　　“别开玩笑了，又没亲人，升给谁看？”
　　“那就找一个啊。”
　　雷升轻笑一声，“学长，我还年轻呢，还是您先找一个吧。”
　　“你以为我没有？”
　　雷升一愣，“你有？嫂子是谁？我怎么没见过？”
　　韩漠笑而不语，只是望向门口，“行了，我走了。”
　　“哦…”雷升也不多问，“我送你出去。”
　　“韩叔！”
　　雷升见到苏果，吃了一惊，“苏记者，你怎么还在这？纪雅我们早就放了，纪山也被关起来了，你的同行都走了，你还在这等新闻？”
　　“雷警官，我不是….我…”苏果想解释什么，又怕韩漠被误会，支支吾吾半天说不上来话。
　　“你怎么了？我告诉你啊，纪山那伙人的事，你们就等着法院判刑就好了，别老来公安局烦我们，我们…”
　　“雷升。”韩漠打断他，淡淡地说，“你别自作多情了，苏记者是来接我的。”
　　“接你？”
　　“嗯。你不是想见嫂子吗？这就是。”
　　雷升此时的表情如同大晴天被雷劈了一般，讶异得半天合不上嘴，“我，我没，没听错吧？”
　　“没有。”韩漠轻声一笑，也不理会雷升，径自向着苏果走去。
　　韩漠自然地牵起苏果的手，指了指错愕在那里的雷升，说道：“果，这是雷警官，你们没见过，但我向他提过你。”
　　苏果还在沉浸在那句“嫂子”中没有回过神来，韩漠第一次叫他“果”而不是苏果，心里甜得软绵绵的，只想扑上去对着韩漠撒娇。但雷升在这里，还是强耐着心中的兴奋，乖顺地向着韩漠的胳膊靠了靠，喜悦却溢于言表。
　　“雷警官好。”
　　“哦…嗯，苏…嫂子…好。”雷升尴尬地笑了笑，“对不起啊，我刚才…”
　　“没关系。”苏果红着脸，粲然一笑，想起什么似的，将手中的纸袋递给韩漠，“韩叔，你吃早饭了吗？给，我刚买的包子，还热乎着呢。”
　　韩漠接过，看着他满头的汗，心里熨帖温暖，“还真有点饿了，你吃了么？”
　　“没有，我想等你。”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出来？”
　　“我不知道。”苏果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我都等了好几天了。”
　　韩漠见他眼底泛着青，有些心疼，轻轻顺了顺他的头发，“以后别这样了，知道么？”
　　“没…没什么的。”
　　“在家等不是一样么？”
　　“那怎么能一样！我以为…”苏果低下头，声音里满是委屈，“我以为你会第一个就想见到我…”
　　“是啊。”韩漠温柔地揽过他的肩，“你怎么知道？”
　　苏果惊喜地抬起头，笑得明媚，“真的么？”
　　“我骗过你吗？”
　　“没有。”
　　“那不就得了？”韩漠在他脸颊轻轻亲了一口，“回家吧？”
　　苏果摸了摸滚烫的脸颊，羞涩地点了点头，“嗯！”
　　“展莫学长！”雷升一直想插嘴，奈何两人浓情蜜意，竟被晾在一旁说不上话，忍无可忍，竟然喊出来韩漠的真名。“你…你是不是跟顾童那小子呆久了，才…才…”
　　“不是，说起来，我比他还早点。”
　　“谁说这个了！”雷升急道：“我是说，你们都爱在警察局这里卿卿我我，这恶趣味是他妈谁传染谁的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韩漠笑了笑，“行了，不跟你废话了，有空去家里玩。”
　　雷升插着腰，顺了半天的气，摆了摆手，“行行行，我还一堆破事呢，赶紧走！”
　　韩漠不再多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揽着苏果的腰，离开了。
　　回了家，韩漠看着一尘不染的房间，扭头对苏果说：“你收拾的？”
　　“嗯。”
　　“苏果，谢谢你。”
　　“韩叔，我都说了，别对我说谢谢。”
　　“好。”韩漠笑了笑，搂着他坐下，“聊会儿天吧？”
　　苏果会心一笑，“好啊。韩叔，我能…抱抱你吗？”
　　韩漠往后一躺，张开手臂，“来吧。”
　　“嘿嘿…”苏果扑到韩漠怀中，双手搂着他的腰，想了半天，轻声问道：“韩叔…你今天跟雷警官说的，都是…”
　　“真心的。”
　　“真的？”苏果开心地在韩漠胸口蹭了蹭，“那，那我以后可不可以叫你展莫？”
　　“可以啊。”韩漠笑了笑，“只不过，这名字我已经二十年没听过了，有点不适应。”
　　“听习惯了就好了，那你能不能不让别人这么叫你，就只有我这么叫你？”
　　“好。”
　　苏果抬起头，在韩漠的下巴上啄了一口，“你真好，展莫。”
　　韩漠笑了笑，下巴在苏果的脑袋上轻轻点了点，“果，你真好。”
　　“展莫，你的戒指是…”
　　“你介意？”
　　“不，不介意！”苏果紧了紧搂着韩漠的手臂，“我都说了，谁也替代不了谁，我替代不了他，他也别想替代我。”
　　“没人能替代你。”韩漠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吻，“果，明天你上班吗？”
　　“嗯…可以不上。”
　　“什么叫可以不上？”
　　“我是主编了，出一天差很正常吧？”
　　“你又不是没有领导了，年纪轻轻的，容易被别人指摘，别让人抓住小辫子。”
　　“我知道我知道，但我最近写的几条新闻点击率都爆炸，领导也挺满意，我请一天假应该也没什么吧？”
　　“你写了什么？”
　　“多亏了顾童，他简直就是新闻提款机。”
　　“他马上就不是了。”
　　“我知道，以后要靠真本事了。”
　　韩漠划了划他的鼻子，“你一直就有真本事。”
　　“嘿嘿…”苏果傻笑两声，“展莫，咱们明天去哪？”
　　“你知道我要带你出去？”
　　“嗯。”
　　“那你猜猜？”
　　“嗯…去看关叔叔吧？”
　　“可以么？”
　　“当然可以。”苏果直起身，认真地看着韩漠，“去告诉他，把最爱的人交给我，请他放心。”
　　“好。”韩漠看着苏果那张稚嫩却诚恳的脸，忍不住，轻轻揽过他的脖子，将自己的唇印了上去。


第56章 扫墓（双更二）
　　天还没有亮，顾童就在关阳怀中醒了过来。山下露重阴冷，关阳给他掖了掖被子，“才四点，再睡会儿吧？”
　　“不睡了，不是说去看日出的么？”
　　“来得及，乖，再睡会儿。”
　　“那你呢？”
　　“我不困了。”
　　“那我也不困。”
　　顾童爬了起来，手忙脚乱地穿衣服，“我可不想第一次给岳父扫墓就迟到。”
　　关阳一把拽过他的领口将他掀倒在床，一翻身牢牢地将他钉在自己身下。顾童的衬衫扣子还没有扣好，几天前激战的痕迹还在胸前若隐若现，关阳勾勾嘴角，低头在他的锁骨上使劲嘬了一口，顾童轻吟一声，嗔怒道：“关小阳，你他妈发什么疯!”
　　关阳在他唇上啄了啄，“顾童，你说错话了。”
　　“我说错什么话了！”
　　关阳的手缓缓从顾童还没有系上皮带的裤子中探入，握住那个致命的部位，“别装傻，你说呢？”
　　“我…啊…关阳，你给我放手！”
　　关阳在他的耳垂上轻轻舔了舔，低声说道：“顾童，才四点半，干一炮也来得及，你说呢？”
　　“我…我不要！一会儿还爬山呢，你想让我腰酸背疼的吗！”
　　“那你说，你哪说错了？”
　　“我…”顾童咬了咬牙，“我公公！公公行了吧！”
　　“真听话。”关阳又在他唇上连亲了几口，将他拉了起来，搂在怀里，讨好地说：“童哥，我帮你穿衣服吧。”
　　“滚蛋！别碰我！”顾童扭了扭，却又挣脱不开，“你松不松手？”
　　“我不！”关阳在他后背上蹭了蹭，又把他抱紧了些，“童哥，你就看在爸爸的份上，别生气了，好不好？”
　　“你…”顾童恨自己怎么总是吃他这一套，没好气地说道，“行了行了，不跟你一般见识。”
　　“媳妇儿真好！”关阳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跳下床，拿起他的鞋，“来，我给你穿鞋。”
　　顾童心里一暖，再有什么气也一扫而光了，他推了推关阳的肩膀，小声说：“我自己穿吧。”
　　“这鞋子有鞋带，你手不方便。”
　　“哦。”顾童低头偷偷笑了笑，任由关阳为他穿上了鞋子。
　　关阳一手捧着雏菊，一手拉着顾童，慢慢地在山间走着，太阳还没有出来，有些清冷，关阳将花往顾童手里一塞，“拿一下。”
　　“你干嘛？”
　　关阳脱下自己的外套往他身上一裹，“别冻着了。”
　　“我不穿。”
　　“听话。”
　　“我都出一身汗了，不想穿了。”
　　关阳停下脚步，给他拉上拉链，说道：“亲爱的，你一被风吹就发烧，让我怎么放心？得给你捂严实了，让风进不来才行。”
　　顾童咬了咬嘴唇，“那你冷不冷？别生病了。”
　　“你见我生过病么？”
　　顾童摇摇头。关阳笑了笑，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接过他手里的花，又拉起他的手，“走吧。”
　　“呼…”
　　走了一个多小时，两人终于到了山顶，找到了那个小小的墓碑。关阳将花放在墓前，呼了一口气，低声说道：“还好没来晚，爸爸保佑，我今天能够成功。”
　　“什么？”顾童看着关阳在那里碎碎念着什么，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我跟爸爸说我给他把儿媳妇带来了。”关阳站了起来，揽过顾童的肩膀，“爸，这是我媳妇儿，也是个男的，我把我的玉给他了。”他在顾童脸颊上亲了一口，柔声说道：“童哥，跟爸爸说几句吧？”
　　“嗯。”顾童缓缓蹲了下去，轻轻抚摸着那白色的墓碑，“关叔叔，对不起，让关阳爱上了我这种人。但我保证，我会一辈子对他好，爱他，照顾他，不离开他…您能接受我吗？”
　　关阳也蹲了下来，“爸爸，我知道，您一直希望我能是一个正常的男孩，娶妻生子，但没办法，我的性向，我无力改变。我爱顾童，我离不开他。您会祝福我们的，对吧？”关阳扭头在顾童额角一吻，“童哥，爸爸答应了。”
　　“你怎么知道？”
　　“他对我那么好，又那么喜欢你，肯定答应了。”
　　“你怎么知道他喜欢我？”
　　关阳笑了笑，“他也没有反对啊。起来吧，蹲着腿不麻啊？”
　　“有点。”顾童笑了笑，扶着关阳的胳膊站了起来。
　　天边溢出一抹红霞，太阳在山间探了个头，此时此刻，显得格外温柔。
　　关阳侧目看向顾童，霞光照在他瘦削苍白的脸上，镌刻着那英俊高挺的鼻梁，纤长的睫毛垂下，在脸颊上映出醉人的斑驳。他昂首微笑着，任由初晨的暖意拂过面颊，阳光打在他泛着薄汗的脖颈上，伴随着那喉结一动一动，关阳不禁看得痴了。他每天都看着这个男人，却怎样都看不够，他总觉得，顾童的身上有着某种魔力，让他沉沦深陷，无法自拔，以至于他每时每刻，都想再多爱他一点。
　　“你盯着我干嘛？”
　　关阳怔怔地嗯了一声，“顾童，你真帅。”
　　顾童轻笑一声，“那必须啊，回去我就给我这张脸上个保险。”
　　关阳笑了笑，“童哥，太阳出来了。”
　　“嗯，怎么了？”
　　“我有件事要求你。”
　　“什么…”
　　话还没说完，就见关阳弯下膝盖，单膝跪了下去。“顾童…”
　　“你这是…这是…”顾童马上反应过来关阳要做什么，心口像是被撩拨了一下，狠狠地跳动了起来，他眼眶一热，激动得语无伦次，“小阳…”
　　关阳含着泪，从上衣的内兜里掏出了一个小锦盒，缓缓在顾童面前打开，“和我结婚吧，嫁给我！”
　　纪童泪流满面地笑着，“两个男的，怎么…怎么结婚？”
　　“我们去美国，去欧洲，或者…随便去哪！今天当着我爸的面，我向你保证，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远永远都对你好，爱你，只爱你…”关阳往前挪了挪，目光坚定而炽热，“顾童，你，愿意么？”
　　“嗯！嗯！”顾童拿起那枚戒指，小小的一个银圈，上面镶着低调的碎钻，戒指内侧刻着两个人的名字，他欣慰地笑了笑，将戒指慢慢套在自己的无名指上，尺寸刚好。他拉过关阳的手，又把另一枚套在他的手指上，轻声说道：“关阳，我愿意…”
　　关阳泪流满面，站起来紧紧拥抱住顾童，在他的肩膀上，哭得泣不成声。
　　“好了好了…衣服都被你弄湿了。”顾童顺抚着关阳的肩膀，轻轻推开他，捧着他的脸，拇指拭去他满面的泪痕。“你什么时候做的戒指？”
　　“我，我来找你之前就，就做好了…”关阳不住啜泣着，轻吻着顾童的手腕，“上，上大学的时，时候就…”
　　“觊觎我那么久了？”
　　“嗯。”
　　顾童笑了笑，勾过关阳的脖子，仰起头，吻上了他的唇。关阳紧紧搂着顾童的腰，咬啮，吮吸，深入，不顾一切，攻城略地。顾童的吻，无论多少次，都意犹未尽。
　　“关阳，我爱你。”
　　暖阳化作烈日，慈父在上，高山为伴，就让这朗朗乾魂为证，此生此世，至死，不渝。
　　窸窣的脚步声打乱了两人迷蒙的思绪，关阳神色一凛，“谁啊？”
　　来的人似乎也吃了一惊，但随后便恢复了平静。“打扰你们了？”
　　“韩叔？”关阳看清了来人的身影，也就不那么诧异，“苏果也来了？”
　　“关阳，顾童，我…我可以来吧？”苏果忐忑地问道。
　　“嗯，没什么，我爸不会吃醋。”
　　苏果笑了笑，走上前去，将手里的花放在关正的墓前，深深地鞠了一躬:“关叔叔，您好，我叫苏果。”
　　韩漠也将手中的玫瑰放下，柔声说道：“关正，我来看你了，害你的人都死了，你可以安息了。”
　　“韩叔，您来…”
　　韩漠冲关阳笑了笑，“我就是来看看他，顺便…和他道个歉。”
　　“道歉？”
　　“嗯。”韩漠摘下手上的戒指，对着墓碑怔怔地说道：“关正，你还记得这个戒指么？我二十二岁生日那天，告诉你我要分手…”韩漠哀戚一笑，“你什么都没说，笑着给我切了蛋糕，还对我说…生日快乐。”
　　“后来我走了，坐上火车才知道，我的兜里，被你放了一枚戒指。我一直都知道，你是最理解我的人，是我混蛋，害你一个人孤独了八年…”
　　关阳心中一酸，哑声说道：“爸是三十岁的时候收养了我，在那之前，他是怎么活的？”
　　“我不知道，对不起，关正，对不起…”
　　韩漠的眼睛红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笑了笑，“可是关正啊，我爱你，但我要跟你告别了…”
　　韩漠将苏果揽到身旁，缓缓说道：“我遇到一个小男孩儿，你看，就是他。他挺可爱的，我也挺喜欢他的…关正，能不能再容我自私一次，我也想尝尝幸福是什么滋味…这枚戒指，我戴了二十年，今后不能戴了，不然，对他不公平…你会原谅我的吧…”
　　“关叔叔，对不起，我要把展正抢走了，请您放心，我不会变心，我会替您爱他，照顾他，请您…祝福我们吧！”苏果将头埋下，虔诚又恭敬地鞠着躬，眼泪顺着脸颊蜿蜒而下，一滴滴地融进了土地里，“求求您了…”
　　“苏果，别这样，起来吧。”关阳将他扶了起来，“我爸会保佑你们的。”
　　“谢谢你，关阳。”
　　“不用谢我，我是为了爸爸能够安息。”关阳看了看明朗的天空，仿佛看到了父亲慈祥的笑颜，含泪而笑：“他肯定不想自己爱的人为了他而痛苦地活着，他那么善良，只想所有人都能幸福…”
　　“是啊，他那么善良…”韩漠笑了笑，不再说话。
　　四个人静默地站了一会儿，关阳叹了口气，释然一笑，“咱们别烦爸了，回吧。韩叔，苏果，一起吃了午饭再走吧？”
　　韩漠见苏果点了点头，“好。”
　　墓碑如同主人一般，干净，纯粹，谁也不知道这个平凡的老实男人活得有多苦，更不会知道，他有多幸福。
　　最后一回眸，相顾无言。
　　我爱你。
　　对不起。
　　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大结局！
　　后天双手奉上三章番外！！！


第57章 美好
　　关阳告诉韩漠，这间温馨的小平房是父亲买给自己的。他永远都不会让韩漠知道，这里面承载了那个男人对他的多少爱意。没必要了，也不重要了，人要向前看，无谓的愧疚只能加重心灵上的负担，斯人已逝，又何苦如此。
　　“韩叔，苏果，你们随便坐，我去做饭。”关阳将韩漠和苏果引进屋，又对顾童说道：“童哥，累不累？”
　　“不累，就是饿了。”
　　“一猜就是。”关阳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额头，笑道：“你陪他们歇会儿，我很快就好。”
　　“嗯，你去吧。”
　　关阳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颊，进了厨房。
　　“顾童，你们先聊着，我去看看关阳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苏果放下一句话，也不理会韩漠疑惑的目光，便跑去找关阳了。
　　“那…我们两个…”顾童尴尬地笑了笑，“坐吧，韩叔，就剩咱俩了。”
　　韩漠点了点头，坐到了沙发上，“顾童，还恨我么？”
　　“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恨了。”
　　顾童淡淡一笑，“恨什么呢？我总想着，你也有你的苦衷。这么多年了，我们互相伤害，互相利用，偶尔也互相关心，我早就玩够了。”他叹了口气，“韩叔，说实话，从我知道你跟关叔叔的关系起，我就一点都不讨厌你了，甚至还有点…同情你。”
　　“同情我什么？”
　　“比我还孤独。”
　　韩漠倚着沙发，轻笑一声：“是么？”
　　“嗯。没人爱孤独，有人爱，更孤独。”
　　韩漠哈哈一笑，“是，这是惩罚。只不过…我自作孽，却害了他。”
　　“韩叔，我不想安慰你。”
　　“那就别安慰，就让我永远，永远都不被自己宽恕，这样反而活得自在些。”
　　“那不是对苏果不公平？”
　　“不会。”韩漠温柔地笑了笑，“我不会重蹈覆辙，我会让苏果幸福。”
　　“那就好。”
　　两人各自长叹一声，相顾无言。
　　厨房倒是热闹，关阳看着被切得七零八落的土豆，无奈地说道：“苏主编，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嗯，你说。”
　　“离开我的厨房。”
　　苏果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能不能…”
　　关阳甩了甩手上的水，直勾勾地盯着苏果，“说吧，什么事？”
　　“那个…”苏果咬着嘴唇，憋了半天，才小声说道：“怎么才能让韩叔…那，那个…”
　　“上你？”
　　苏果羞愤地看着关阳，又连忙将脑袋埋了下去，轻轻地嗯了一声。
　　关阳哈哈一笑，“这我不知道，你只能自己努力了。”
　　“那顾童是怎么做的？”
　　“他啊。”关阳玩味地笑了笑，“他什么都不用做，我一想到他就有感觉。”
　　“那我怎么办？你们第一次是怎么样的？”
　　关阳挑了挑眉，“你真想知道？”
　　“嗯！”
　　“过来。”关阳勾勾手指，苏果听话地将耳朵贴了过去，听着关阳在自己耳边说的话，不由得睁大眼睛，“真的？”
　　“嗯。”
　　“可我…可我不好意思啊。”
　　“那我没办法了。”
　　见苏果一脸失落，关阳揽过他的肩，安慰道：“果啊，韩叔估计是心疼你，怕伤了你，你别多想啊。”
　　“我知道，我没多想，我就是…我不怕疼！”
　　“哈哈…行！顾童要有你一半主动，我就不用每次都威逼利诱了。”
　　苏果抿了抿嘴唇，“那个…关阳，你今后打算怎么办？当程序员吗？”
　　“我啊。”关阳努了努嘴，“不，顾童他那么能吃，我要先慢慢把媳妇儿养肥点，再和李冉一起搞点事情，赚钱没问题。”
　　“那就好，我就知道你很厉害。”
　　“对了，还没问你呢，韩叔的毒…戒了么？”
　　苏果想到这个，就一脸怅然，“嗯，偶尔很厉害，跟发疯似的，但比以前好多了。”他看着关阳，目光炯炯，“我会陪着他，再难，我也会帮他戒掉。”
　　关阳拍了拍他的肩膀，“能戒掉的，一定能的。”
　　“嗯！”苏果想到了什么，突然轻声笑了笑，“不过关阳，韩叔是你养父的男朋友，我是韩叔的男朋友，那我不就成你后爹了？”
　　“想什么呢你！”关阳对着他脑袋扇了一巴掌，“出去出去，别给我添乱！”
　　“好嘞，乖儿子！”苏果冲他吐了吐舌头，溜出了厨房。
　　韩漠和苏果吃完饭就走了，关阳等顾童睡了一个午觉，才带着他离开。
　　顾童抬头望着一栋高级公寓，看了看关阳，“这也是你家？”
　　关阳笑了笑不回答他，牵起他的手，“来。”
　　两人坐着电梯，到了十九楼，站到了房门口，关阳对顾童说道：“童哥，闭上眼睛。”
　　“惊喜？”
　　“嗯。新婚礼物。”
　　顾童心中一暖，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关阳打开房门，从背后搂着顾童的腰，两个人一起，一步一步地迈了进去，直到关阳站定，在顾童的耳畔柔声说道，“好了，睁开眼睛吧。”
　　顾童缓缓睁开眼睛，惊得半天说不出话，“你…”
　　“锵锵，欢迎回家！”关阳跑到他面前，在他唇上啄了一口，“喜欢么？”
　　原来仓库里的摆设原封不动地移了过来，只不过因为顾童喜欢蓝色，关阳便将墙粉刷成了淡蓝色。昏暗的灯光下，顾童突然意识到，这里是家，他和关阳的家。
　　“喜欢…”顾童今天已经哭了太多次了，可还是忍不住湿了眼眶，“你…你什么时候…”
　　“哦，这两天咱们不是都住在爸爸给我留的房子里么？我就偷偷把这里装了装。”关阳温柔地笑了笑，“我没什么审美，就是照着咱们原来住的样子弄的，你看哪里不喜欢，我马上改。”
　　“喜欢，我特别喜欢。”顾童喜不自胜，但还是保持了一丝冷静，他用手背抹了抹眼泪，“你哪来的钱？又用的关叔叔的？”
　　“不是，我是那样的人吗？”展阳撅了噘嘴，拉起顾童的手，轻声说道：“童哥，我跟你说过，我和李冉一起写了好几个游戏吧？”
　　“嗯。”
　　“我问了李冉，他也同意了，我们把它们卖了。”
　　“卖了？”
　　“嗯。”关阳见顾童又要急，连忙安抚道，“不是什么心血，我们两个都是天才，那东西简单得很，想写几个写几个。李冉和梁月结婚也需要钱，我们是心满意足地卖了大价钱。以后我还和李冉一起接着干，会越来越好的，你别担心…”
　　“真的？”
　　“当然了！”关阳抱住他，在他颈间吻了吻，“童哥，我只交了首付，今后我会努力赚钱把房贷还清，咱们就真的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了。”
　　顾童轻轻点了点头，“我还有点积蓄，要不然…”
　　“不要！这房子是我送给你的，不用你的钱！”
　　“关阳！”顾童推开他，“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跟我还分什么你我！”
　　“我不是分！”关阳紧闭着双唇，扭头跑进了卧室，顾童以为他生气了，正想追过去，就见他又跑了回来，手中拿着一个红本，往顾童手里一塞，“你看。”
　　“房产证？”
　　“嗯。”
　　“这…这怎么写的…”
　　“我们两个的名字。”关阳缓缓走近顾童，揽过他的腰，将下巴轻轻放在他的肩膀上，“顾童，我们办不了结婚证，但我想有一张证明，上面写着我们两个人的名字，证明我们是一家人…我是你的丈夫，我要让你过上最好的生活，让你养尊处优，吃得白白胖胖，然后我们快乐地过一辈子…”关阳放开他，深情地注视着顾童的双眼，“这就是我最大的愿望，童哥，你能理解我么？”
　　顾童凝视着他，许久，吻上了他的唇。
　　“能，我能。”
　　关阳只觉得情难自已，他一把扛起顾童，在他屁股上狠狠拍了拍，笑道：“媳妇儿，试试卧室去？”
　　风和日丽，又是一个可以大做文章的日子。
　　曾经在M城一手遮天的地头蛇极夜城纪家，在回避了无数次记者发问后，终于召开了记者会。
　　纪雅一身白色西装，依然从容干练，即使父亲被判了死刑，即使股市遭到重创，谁也别想从她眼中看到一丝狼狈。
　　“我今天召开这个记者会，原因只有一个。我父亲纪山，在之前的几年中，的确做了违法乱纪的事，这一点我不会解释也不想狡辩。但请各位不要对极夜城失去信心，极夜城为这座城市的经济发展做出的贡献有目共睹，我们一向以最严苛的条件要求自己，这一点我相信没有人能够反驳。我保证，极夜城现存的生意合理合法，我们将继续一丝不苟的企业传统，与社会大众一起，为M城的富强而努力…从今往后，我将拒绝任何有关我父亲的采访，也不再回答任何相关问题，极夜城从今天开始由我纪雅负责，也从今天开始重生。”
　　雷动的掌声后，纪雅优雅一笑，“还有，关于大家所好奇的纪家养子纪童的事，就由他自己来说吧。”她看向一旁坐着的顾童，对他示意了一下，顾童点了点头，轻了轻嗓子，拿起话筒：
　　“关于我为什么被领养，我不会告诉你们，我今天想要说的是，从此以后，我不再是纪童，我是顾童。我是同性恋，关阳是我的爱人。我要和他结婚，过最普通的日子，极夜城与我再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会再回答你们的任何问题。你们既然喜欢臆想，那就随便你们去猜，怎么猜都对。”顾童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至于你们诋毁关先生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们，我没有包养他，他也从没占过我任何便宜，倒是我吃他的喝他的用他的还睡他的…我顾童，不管你们认为我是什么样人，我都不在乎，只要关先生知道，就够了。”
　　顾童说完便走，任凭媒体簇拥着。他挤开人群，关阳正站在那里，对着他微笑着，他向他伸出手，柔声说道：“顾先生，我们回家吧。”
　　“好。”顾童笑了笑，挽起他的手，两个人相拥着，旁若无人地离开了。
　　命运就是这么妙不可言，无所谓你多么憎恶自己的生命。当你遇到一个人并且爱上他，便心甘情愿地被他拯救，顺便，也与命运，一笑泯了恩仇。
　　（全文完）
　　明天三篇番外同时奉上，记得要看呦~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撒花！
　　嗯…这就完了。。。
　　老规矩，先推荐一下下一篇新作嘿嘿~
　　下一篇作品是《不堪之人》，名字听着吓人，其实也是一篇温馨甜文，只是延续我一贯的风格，小攻和小受有些命苦而已，是一个相互温暖，相互扶持，一起走出人生的阴霾的故事。我还没码完，正在全文存稿中，会把文案先甩上去，正文大概会在十一前后与大家见面，喜欢就收藏一下下哦(*/ω＼*)
　　好啦，这篇《地头蛇》是我写的第二篇小说，也是第一篇现代文，点击率什么的，我早就淡定了，也没多想。感谢小可爱给我写的小建议，说我的文章对话有些多，诚然。。。是有些多。。。但我写东西的时候是一气呵成的，不会瞻前顾后，所以这大概是我的一个风格，我写的时候也不会去多想，这个改起来还真有些麻烦。。。但是，我一定会在自己的文笔上努力提升，毕竟文笔不好的文，我自己都看不下去，进步空间还很大，我会继续努力的，谢谢大家的支持和宝贵的建议，鞠躬！！！
　　开学愉快！
　　也希望大家都幸福！！
　　废泥


第58章 番外一、童阳夫夫
　　即便顾童不再是纪家二少，他也依然是M城脍炙人口的话题。英俊潇洒的漫画家顾童和他高大英武的男朋友关阳只要一出门，第二天的八卦新闻里肯定就会有他们的身影。
　　顾童只是出于玩乐的心理将他和关阳的故事画成了漫画，谁知道一发不可收拾，莫名其妙地就成了M城最畅销的画家。而关阳和李冉一起成立了一个小的工作室，刚开始是为别人写点小游戏卖钱，后来越做越大，干脆成立了自己的游戏公司。
　　本来顾童只管开心地画画，高兴就多画不高兴就拖稿，其他的一切杂事都由关阳为他打理。但随着关阳越来越忙，顾童心疼他，就请韩漠来给自己帮忙了，反正那位正休假在家，给极夜城干了那么多年活，应付自己这点破事还是得心应手的，也不会耽误他和小记者谈恋爱。
　　关阳这几天接了一笔大生意，每天都加班到快半夜才回家。不过就算再累再忙，他也绝不在外面过夜，因为他知道，家里的那个人一定会等自己。
　　关阳看了看表，已经十一点了。
　　“李冉，走吧，明天再干。”
　　李冉打了个哈欠，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嗯，回吧，梁月肯定等我呢。”
　　“以后你就早点回去吧，梁月怀着孕，你这个当老公的不在身边可不行。”
　　李冉无奈地叹了口气，“得挣奶粉钱啊。”
　　“行，当了爹就是不一样。”关阳勾过他的肩膀拍了拍，“没事，忙完这阵咱们就能好好放个假了。”
　　“嗯。”李冉笑了笑，“等梁月生完孩子，身体恢复了，我带她出国玩玩，还欠她一个蜜月呢。”
　　“知道你疼媳妇。”关阳捏了捏他的小胖脸，“得了，快走吧，顾童肯定又等我呢，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吃晚饭。”
　　“阳子，你可真是我的榜样。”
　　关阳哈哈一笑，关上了办公室的灯，两个人一起离开了。
　　关阳站在楼下，见家里的灯还亮着，心里一纠，快步回了家。一进家门，果然见到那个不听话的人躺倒在沙发上，连个薄被都没盖。
　　关阳心里一疼，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慢慢将手伸入顾童的身下，想要将他抱到床上去睡。
　　谁知顾童一碰便醒了，嗓音还带着困倦的沙哑，“回来了？”
　　“嗯。”关阳俯身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童哥，到床上去睡吧？”
　　“不用，我不困，我就是看着电视就睡着了。”顾童坐了起来，“你吃晚饭了么？”
　　“嗯，吃过了。”
　　“吃的什么？”
　　“嗯...大餐。”
　　“骗人。”顾童摸了摸关阳瘦削的面颊，“你看看你，天天说我瘦，自己都成什么样了？”
　　“我没骗你。你又不是不了解李冉，那个胖子什么时候亏过嘴啊，我吃的可好了，你放心。”关阳握住他的手，在他手心亲了一口，“倒是你，好好吃饭了吗？”
　　“嗯，我又去韩漠家蹭的饭，苏记者的手艺越来越好了，都能把肉炒熟了。”
　　关阳拥住他，将他的头紧紧压在自己的胸口，“童哥，对不起。”
　　“你说什么呢？”
　　“我最近都没陪你，你生我的气么？”
　　“生什么气啊。”顾童回拥住关阳，在他胸前蹭了蹭，“我就是怕你太累了，房子的贷款你早就还清了，咱们两个人过日子，够吃喝就行，花不了什么钱，你别太辛苦自己了。再说了，我画漫画也赚了挺多钱的…”
　　“嗯，我知道。”关阳的下巴在他头上轻轻点了点，柔声说道：“等这个项目做完，我就给自己放个假，好好陪陪你，好么？”
　　“嗯。”顾童笑了笑，抬头索要了一个吻。
　　关阳低头在他的唇上啄了啄，“睡觉去吧？”
　　“好。”
　　往常关阳八点钟去上班，顾童都会迷迷糊糊地醒一次，陪他一起吃个早饭，等他出了门再去补个回笼家。可今天睁开眼睛，顾童看了看床头柜上的闹钟，已经九点了。
　　他刚想坐起，却被一双大手按了回来，那健壮的手臂紧紧揽过他的腰，将他拥入怀中。
　　“再躺会儿。”
　　“嗯？”顾童眨了眨眼睛，“你今天不去公司么？”
　　“不去了。”关阳在他眼皮上轻轻一吻，“项目做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善后工作交给公司的人就行，今天我翘一天班。”
　　顾童笑了笑，又往他怀里钻了钻，“嗯，好好休息休息吧。”
　　“我今天不想休息。”
　　“那你要干嘛？”
　　关阳挑了挑顾童的下巴，低声说道：“童哥，我都好几天没开荤了。”
　　“什么没开…”顾童这才反应过来关阳的意思，红着脸躲进了被子里。闷声说道：“那，那我帮帮你…”说完便去拉关阳的内裤。
　　“童哥，你干什么？”关阳连忙掀开被子，将他又拽入怀中，在他唇上啄了啄，“白天有事，等晚上的。”
　　“有事？什么事？”
　　关阳笑了笑，“和我老婆约会啊。”
　　“约会？”
　　“嗯。”关阳给他掖了掖被子，笑道：“一会儿咱们出去玩吧，去哪都行。”
　　顾童想了想，“去哪都会被拍到，要不然去看电影？电影院黑乎乎的，不会被认出来。”
　　“童哥，你去过游乐场么？”
　　关阳没头没脑的问题让顾童愣了愣，“没，没有。”
　　“想去吗？”
　　顾童长到三十二岁，没去过动物园，没去过游乐场，除了露宿街头，连公园都没进去过几次，对于童年的缺失，说不遗憾是假的。但和关阳在一起之后，他渐渐觉得这些其实都没有什么，他从来不是个自怨自艾的人，不会拿着过往的痛苦自找麻烦。
　　不过现在关阳突然提出来，他懂他的苦心，心中一暖，轻轻点了点头，“想是想，但是游乐场的人那么多…”
　　“管他们干什么？给我拍好看点就行。”
　　“哈哈…”顾童在他脑门上使劲啵了一口，“那咱么就去游乐场，晚上…晚上我有礼物送你。”
　　“什么礼物？”
　　顾童抿了抿嘴唇，“晚上的，晚上你就知道了。”
　　关阳温柔地看着他，“顺便把你自己也送给我，行么？”
　　顾童埋着头羞涩地笑了笑，小声说道：“本来就是买一送一的。”
　　关阳想到顾童在床上明眸似水的样子，只怕快要忍受不住，连忙翻身下了床，“快穿衣服，我，我去趟洗手间。”
　　正值工作日，游乐场里的人不似周末那么多，关阳也不顾周围的指指点点，牵着顾童的手，若无其事地闲逛着。
　　“想坐这个吗？”关阳停下脚步，指了指面前的大摆锤，“怕不怕？”
　　“我…”顾童听着天空中传来的刺耳的尖叫声，咽了咽口水，“我恐高…”
　　“你恐高？我怎么不知道？”
　　“多新鲜啊。”顾童轻笑一声，“平时又不去高的地方，不知道也正常。”
　　“不正常。”关阳认真地看着他，眼中竟有些自责，“我喜欢我媳妇十几年了，我居然都不知道他恐高！”
　　“没事没事，这不是知道了么。”顾童笑着捏了捏他的脸，“我不怪你。”
　　关阳捉住他的手，在他手背上亲了一口，“你还怕什么？”
　　“嗯…没了。”
　　“那我们不玩这个了，走。”
　　“去哪？”
　　“跟我来就行了。”
　　关阳拉着他，不一会儿就走到了游乐园门口的大场地上，“看。”
　　“这是…碰碰车！”
　　“嗯，这个可以玩吧？”
　　“嗯嗯！”顾童眼前一亮，“我以前总想玩玩试试，但是没钱进来，就只能在外面扒着边看别人玩。”
　　关阳心中一酸，从背后拥住他，在他耳边吻了吻，“你想玩多久就玩多久。”
　　顾童的耳根染上一层红晕，他四处张望了一下，扭了扭，“人家都看咱们呢。”
　　“看怎么了？刚好几个女孩还拍呢！随便他们看，我今天大方，不收他们的钱。”
　　关阳的光明正大让顾童心中甜滋滋的，他抬手刮了刮他的鼻子，“没皮没脸的。”
　　关阳拉起他的手，“走吧，趁着今天人少，玩个痛快。”
　　“不行不行，我还是不玩了。”
　　“为什么？”
　　“都是小孩子，我…”
　　关阳不以为然地说道：“小孩子怎么了？你也是小孩子。”
　　“人家家长都在呢，我进去多不好啊。”
　　“那有什么的啊。”关阳晃了晃手中的票，“我陪你一起。”
　　“真的？”
　　关阳笑了笑，揽过他的肩，“当然啦，进去吧。”
　　“嗯！”
　　关阳一看就是高手，一路势不可挡，撞得小孩子嗷嗷直哭，他也不去理会，给顾童开了路，两个人互相撞来撞去，玩得不亦乐乎。
　　不知是谁将照片传到了网上，车场外面围满了人，还有人专门买了票进来和他们一决高下。本来是给小孩子玩的场地，因为他们两个人的到来，沦为了大孩子们的娱乐。家长们在外面一边哄着哭哭啼啼的孩子，一边对着里面的大人骂骂咧咧。关阳满不在乎，去他娘的素质，媳妇高兴最重要。
　　“砰！”
　　顾童将关阳的车撞飞了出去，哈哈大笑，“小羊仔，来让哥哥疼一疼。”
　　关阳勾了勾嘴角，冲了上去，顾童以为他要撞自己，严阵以待，却不想关阳在他面前打了一个弯，严丝合缝地从他的车旁边擦了过去，伸手在他脸上吃了一口豆腐，冲他邪魅地眨了眨眼睛，“童哥，你自己说的，晚上可要好好疼我。”
　　“关阳！”顾童被他这么一撩，羞红了脸，一转方向盘便将他撞开，跟别的车玩去了。
　　铃声响起，时间到了，关阳下车朝顾童走了过来，“还玩么？我再买一个小时。”
　　顾童看着外面乌央乌央的人群，叹了口气，“算了吧，本来就是给小孩子玩的，现在一堆大人挤了进来，孩子就玩不好了。”
　　“顾童，我问的是，你还想玩吗？”
　　“我知道你心疼我，但我知道孩子们等在外面的滋味，而且我也玩够了，真的。”顾童怕关阳不信，连忙指了指外面，“小阳，我刚看见有卖棉花糖的，咱们去吃吧！我现在…比较想尝尝那个。”
　　“那好吧。”关阳拉起他，“我们出去吧。”
　　“嗯。”
　　场地外面的人几乎快把出口堵上了，顾童趴在关阳的肩上，无奈地说道：“我还以为我都过气了呢。”
　　“你是过气了，要是以前，这人能把整条街堵上。”
　　“可是人好多，我都看不见外面了。”
　　关阳笑了笑，突然在他腰上一按，将他举得老高，手臂托住他的臀部，像抱小孩一样将他抱在身前，“这样看得见了吧？”
　　顾童一米八几的大个，被他这么一抱，重心不稳，连忙勾住他的脖子，小声说道：“关小阳，你又找骂呢！”
　　“骂去呗！好像我在家老实呆着网上那群人就不骂了似的，我疼我的媳妇儿，管他们屁事！”关阳赌气似的垫了垫胳膊，“坐着舒服么？”
　　“嗯。”顾童知道他的倔劲又上来了，也不再多说，干脆享受起来。
　　关阳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顾童抱出了人群，直到走到买棉花糖的铺子前面才将他放了下来。关阳买了一根棉花糖，咬了一口，递给顾童，“给，还挺甜的。”
　　顾童笑了笑，主动牵起关阳的手，无视周遭目瞪口呆的腹诽，两个人甜甜蜜蜜地离开了。
　　顾童之后经常回想起关阳那天对他说过的话：“童哥，我们两个没有错，我没犯法，你没犯罪，我们只是正大光明地去爱自己想爱的人而已，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爱人之间亲吻拥抱最正常不过了，他们看不惯是他们有病，我们没有必要为了这种人让自己不舒坦。”
　　逛完游乐园，两个人去吃了一趟法国大餐，又看了一场电影。回家的时候已经十点半了。
　　顾童一边换睡衣，一边哼着歌，他已经很久都没这么开心过了。
　　关阳从背后拥住他，“这么高兴？”
　　“嗯，今天特别高兴。”
　　“为什么？”
　　顾童笑了笑，“因为，今天一天你都陪着我。”
　　关阳心中抽痛了一下，在他脖子上轻轻一吻，“童哥，对不起。”
　　“没事，我又没怪你。”顾童转身勾住关阳的脖子，“今天我特别满足，真的。”
　　关阳坏坏地笑了笑，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轻声道：“可我还不满足呢。礼物呢？不是说好要疼我的？”
　　顾童垂下眸子，“你…你等等。”说完打开衣柜，拿出一个小包，跑进了卫生间。
　　关阳依在床上，挑逗地看着面前的顾童。顾童的脸红到了脖子，扭捏地绞着睡衣，慢腾腾地蹭了过来。
　　“礼物呢？”
　　“在…在睡衣里面。”
　　“那把睡衣脱了啊。”
　　“能不能…把灯关上。”
　　“关上我还怎么看啊？”
　　“那你…你来脱。”
　　“我不，你自己脱。”
　　顾童咬着牙，恨自己为什么想不开要买那么一条内裤，但事已至此，不能让关阳扫了兴。他强忍着羞耻，脱下了自己的上衣，又缓缓拉下自己的睡裤。
　　裤子褪下膝盖的那一刻，饶是关阳也吃了一惊，他绝不敢想象，在床上羞得跟大姑娘一样的顾童，居然会悄悄去买情趣内衣！
　　紧身的三角裤包裹着恰到好处的曲线，前面突出的部分刚好包裹住了小顾童，后面布料少得可怜，那股沟就那么赤|裸裸地暴露在眼前，结合那丰满有力的臀部，勾引着看客的眼睛。
　　关阳的目光中带着露骨的炽热，热流涌入下|体，他再也不能自持。一把将顾童拽到床上，死死地压在身下，二话不说便吻了上去。
　　侵略的舌轻车熟路地探到顾童口腔的最深处，势均力敌地纠缠，情|欲上脑，吻得痴缠。
　　拉出一根银丝，顾童的脸因窒气而泛着诱人的潮红，关阳再难忍住，三下五除二地脱下自己的衣服，将他的腿往自己的肩膀上一扛，直接挺了进去。
　　关阳从来没有这么简单粗暴过，顾童疼得闷哼一声，“疼…”
　　“童哥，对不起…我忍不住了…”关阳俯下身，堵住他的唇，身下冲撞律动着，顾童疼得哭了出来，关阳不住亲吻着他的唇，安抚着身下的爱人。
　　“啊…”
　　关阳释放了出来，顾童还没缓过气，便又被翻了过去，身体再一次被贯穿。
　　关阳趴在他的身上，手指伸进了他的口中，玩弄着他的舌头，“媳妇儿，乖，叫声老公。”
　　“啊…嗯…”顾童不住呻|吟着，“我不…”
　　“叫一声老公，我让你更爽，快...”
　　顾童只觉得身体的某个部位被顶得欲|仙欲死，他哪还有什么理智，“老…老公…”
　　“再叫一声。”
　　“老公…快…快….”
　　“求我。”
　　“求求老公…快给我…快…..”
　　关阳笑了笑，一手握住小顾童，另一只手勾住他的腰，加快了速度，剧烈的冲撞后，两个人同时去了，顾童再也没有力气，直接栽倒在了床上。
　　关阳恢复了理智，看着顾童那红肿的眼睛，再看看那渗着血的床单，恍然意识到，自己死定了。
　　他将顾童抱起，仔细为他清洗干净，又认认真真地给他的伤口上了药，给他盖好了被子。顾童睡得死沉，毫无察觉。关阳低头看了看自己，小关阳还兴奋着，他懊恼地叹了口气，自己去了卫生间。
　　那天过后，顾童有整整一个星期都没有理关阳，直到关阳好话说尽，又跪在床边揉腰捶背了好几个晚上，顾童才终于同意让他上自己的床。
　　作者有话要说：
　　我开通了一个微博，@废泥哦哦哦，虽然现在还是小透明，心里虚虚的，但我还是开了说，有点不好意思撒~(≡ω≡．)


第59章 番外二、关正和展莫
　　警校的毕业典礼。
　　展莫是最优秀的毕业生，但他却不能上台发言，甚至，就连他的成绩单，也被改得毫不起眼。
　　不过，当一个人的理想将要实现，谁还会在乎这些呢？
　　母亲早逝，父亲因公殉职，展莫从小唯一的理想便是子承父业，当一个父亲一样的英雄。警局高层直接找到他的时候，他是惊喜的，本想脚踏实地，现如今却能一步登天。他的优秀让他被赋予重任，让他的青春燃烧着危险却诱人的光芒。奈何，展莫到底还是太年轻，他无视将至的孤独，义无反顾地扑向梦想，却忽略了对另一个人的恶意中伤。
　　展莫是同性恋，他有一个相恋七年的爱人。这段感情从高中开始萌芽，他爱他，却不想让别人知道。不正常的禁忌之恋，说到底都是前路的负担。
　　展莫从学校的大门走出，便看见了那个如暖阳般的人向他走来。然而，再没有什么一如既往，他被这阳光照拂了太久，是时候说再见了。
　　“展莫！这里！”关正笑着朝他招了招手，向他跑了过来。
　　“喏，给你的。”关正将手中的花送到他面前，“恭喜展大警官毕业啦！”
　　展莫看着他明朗的笑颜，仿佛心被狠狠地抽了一鞭子，他接过花笑了笑，“谢谢你，关正。”
　　关正是个极其敏感的人，见他这幅淡漠的样子，以为是怪自己招摇，连忙悄声说道：“这不是玫瑰，就是一把桔梗，别人看不出来我们的关系的。”
　　“我知道，没事，这花我很喜欢。”
　　“那就好。”关正微微一笑，他不想戳穿什么，“走吧，我们回家吧？今天是你的生日呢！”
　　“嗯？是么？”自从父母走后，展莫再没自己过过生日，倒是遇到了关正之后，每年他都比自己记得更清楚。
　　“不用了吧…”
　　“那怎么行？”关正的手指偷偷碰了碰他的手背，“你今天毕业，还过生日，双喜临门，多好的事啊。”
　　展莫只是轻笑一声，“那好吧，回家，正好我有事跟你说。”
　　关正的笑容僵了一瞬，便又恢复如初，“我也有事和你说。”
　　两个人对视着，多年的默契让彼此互通了心意，他们心照不宣，只不过，一个在咄咄逼人地试探，一个在战战兢兢地逃避。
　　“走吧。”
　　“好。”
　　“你坐一会儿啊，我去做饭，马上就好。”关正拉着展莫的手让他坐下，在他唇上吻了一下，“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排骨，等我一会儿。”
　　展莫拉住他的手，“关正，我有事要跟你说。”
　　“我锅里还烧着水呢，你等会儿再说。” 关正冲他笑了笑，推开他的手，向着厨房跑了过去。
　　展莫坐在那里，看着他着急忙慌的身影，他确定，关正肯定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所以不想听。
　　最后一顿饭了，再等等吧。展莫这样想着，起身走到了餐桌旁。
　　生日的晚餐，毕业的晚餐，还有，临行前的晚餐，总是丰盛的。关正做了一大桌子菜，全是展莫最爱吃的。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关正手捧着一个小生日蛋糕，一边唱生日歌，一边朝着展莫走来。
　　“快吹蜡烛，大寿星。”
　　展莫笑了笑，呼出一口气，吹灭了明晃晃的蜡烛。
　　“切蛋糕吧。”关正递给他一把塑料刀，“喏，自己的蛋糕自己切。”
　　“关正。”展莫接过刀，却将它放到了桌子上，直勾勾地盯着他。
　　“怎…怎么了？”
　　“我有事跟你说。”
　　“切完蛋糕再说吧？”
　　“就现在。你坐下。”
　　关正偏过头去抹了抹眼睛，又回过头来，嘴角依然微笑着，“说吧。”
　　展莫看着他泛红的眼角，心中隐隐作痛，但还是说出了口：“我们分手吧。”
　　似乎是意料之中的，关正的眼中没有震惊，只是淡淡地问道：“为什么？”
　　“我有职责，不能再陪着你了。”
　　“我什么时候耽误了你的职责？”关正死死地拽着裤子，声音压抑而痛苦，“我…我可以一辈子不说，可以一辈子活在地下，只要你别…别离开我…”
　　“关正。”展莫强忍着眼中的灼热，“对不起。”
　　他说完起身便走，关正扑过去，紧紧搂住他的腰，“别走…别走…”
　　“放开。”
　　“不要…求你不要….”
　　展莫深吸一口气，咬着牙重复了一遍：“放开。”
　　关正就好似没有听见一般，不住地呢喃着：“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放、开！”
　　声色俱厉。
　　关正愣了半晌，终于轻轻松开了手臂。展莫拨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向着门口走去。
　　“展莫！”
　　展莫停住了脚步，手悬空在门把上，“什么？”
　　“生日快乐。”
　　如鲠在喉，在眼泪决堤之前，展莫狼狈地逃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前往M城的火车，展莫站在火车站的广场上，也不知道在等什么。他憎恨自己的贪心，鄙视自己的自私，却还是忍不住贪恋那个人的温柔。
　　时间到了，轻叹一声，终究是什么都等不到。
　　火车上，列车员查票，展莫将手放入外套的内兜，疑惑地蹙起眉头，之前未曾察觉，除了票，还有一个东西，被胸口捂得热乎乎的。
　　一枚小小的银环。
　　展莫突然明白，关正昨天那未说出口的重要的事。
　　他怔愣了几秒，再也克制不住，眼泪就那么一滴一滴地融进车票中，竟让一旁的列车员不知所措。
　　展莫下了火车，回到了这个阔别四年的城市。他是M城人，四年前去外地上了警校，关正放弃了更好的大学毅然决然地追了过去。现在，他毕业了，他回来了，他摇身一变成了韩漠，剪断了自己的过去，也切割了那个人一直追随自己的脚步。
　　韩漠一直知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要么壮士断腕，要么一无所有。事已至此，唯有一路向前，吞咽了自己的选择，然后，兀自痛苦。
　　韩漠再遇到关正，已经是十九年后了。
　　他被岁月磨砺了心性，面若冰霜，冷淡薄情，不以物喜，亦不以己悲。那份职责，已经不再是理想，而成为了一个寄托。情怀早已不在，倘若他不去坚持，就会意识到自己这么多年，得不偿失。
　　所以当他历尽艰辛，终于在这金钱帝国身居高位时，那个人的出现，就如同旭日，再一次照亮他尘封多年的心。
　　“韩经理，这是应聘二少司机的名单。”秘书走到办公桌前，双手递上了一份文件。
　　“嗯，我知道了。”韩漠接过，粗略地扫了一眼，眼神便黏滞在了那个名字上面。
　　心弦被撩拨了一下，关正，重名么？
　　韩漠陷入了矛盾的挣扎中，他第一次，迫不及待地想要亲自去看看。
　　强压住内心的悸动，“面试的人在哪？”
　　“正在外面等着。”
　　“那现在开始吧。”
　　“好。那我按顺序叫他们进来？”
　　“嗯。”
　　韩漠根本没有听前面那些人说一个字，他只是机械性地点着头，让他们一个个进来，又让他们一个个出去，直到那个人出现。
　　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韩漠还是怔住了。十九年未见，那人看起来成熟了许多，可那澄澈的眸子却丝毫未变，任你如何在惊涛骇浪里弄潮，却还是会溺死在这方寸的温柔中。
　　相顾无言。
　　恨半分不忍，爱十分不够。
　　“你….”到底是韩漠先开了口。
　　“好，我很好。”
　　眼泪滑下，“那就好。”
　　关正仍站在那里，还是那样温暖的微笑，“你呢，好么？”
　　“不太好。”韩漠笑了笑，“要应聘？”
　　“嗯。”
　　“我记得你是工程师？”
　　“不想干了。”
　　“为什么？”
　　“没意思。”
　　“当司机也没意思啊，纪童是个二世祖，都不知道气走了多少司机了。”
　　“我不怕二世祖。”
　　“不行。”
　　“为什么？”
　　“你知道极夜城是什么地方么？”
　　“我知道。”关正一边向他走了过来，一边喃喃地说着：“很危险，危险到把你陷在这里，危险到让我苦等了十九年却还是等不到你回来…”
　　“关正…”韩漠凝视着他，“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
　　“是么”关正苦笑，“那是你呆的地方么？”
　　“嗯。”
　　“你的身边，就是我要呆的地方。”
　　韩漠缓缓站起来，慢慢靠近他，“你知不知道，你的去留，由我做主？”
　　“我知道。”
　　“我不会答应你的。”
　　关正没有再与韩漠争辩什么，只是悄悄摩挲着他的手，轻声说道：“这戒指…你一直戴着？”
　　韩漠僵在那里，抿着嘴唇，不回答他。
　　“你回了M城，我也回来了，就在你之后的那班火车。”关正低声笑了笑，“我怕给你惹麻烦，不敢来找你，就只能远远地偷看你…后来你出息了，我就守在电视前面，只要有纪山和纪童的新闻，我都能在他们的身后找到你…”关正注视着他，目光中是铭心的思念，“展…韩漠，你知道么，我领养了一个孩子，叫关阳，跟我一个姓，多有缘分啊…你以前不是一直说要收养一个我们的孩子吗？他就是我们的孩子。”
　　“关阳？”
　　“嗯。又高又帅，跟你一样。”关正欣慰地笑了笑，“你知道小阳多聪明么？我们的儿子，他上了少年班，才十五岁，就能上大学了…比我们厉害多了。”
　　“关正，既然有了孩子，你就和他好好在一起生活，不要和极夜城扯上关系，好么？”
　　关正摇了摇头，轻轻抚上韩漠的脸颊，“韩先生，我不知道这种等你的日子要到什么时候。我每次只能在新闻里远远地看看你。可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只要能见到你，我什么都不在乎。给纪童开车，每天能跟你问声好，我就满足了…”
　　韩漠望着他的眼睛，恳切，真实，带着一丝不苟的爱。
　　飞蛾扑火，明明自己是被烧伤的那个，却还是不怕死地苦苦哀求，求你拥抱我。
　　时隔十九年的吻，小心翼翼，浅尝辄止，念念不忘。
　　韩漠不记得他是怎么想的，他应该赶他走，让他永远不要靠近这深渊泥潭，可他说不出，更做不到。韩漠到底是个人，是人就有心，有心就有渴望。
　　他知道，关正至死也不会后悔追随他到这泥淖中，但他后悔了。后悔二十年前抛下他，又后悔一年前没有抛下他。
　　命运的恶意大抵如此，最宝贵的总是被赐予在未及成长的时候，以至于偏偏在最对的岁月，错过了那个最对的人。
　　上天的恶作剧，唯有追悔莫及。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最喜欢这篇番外，就是有点小虐。。。


第60章 番外三、苏果和韩漠
　　苏果一直坚定不移地相信，韩漠是爱他的，只是也一直不理解，既然爱他，为什么不上他。
　　苏果仔细端详着面前埋头吃饭的人，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是个功能正常的男人，没什么问题啊。
　　韩漠停下筷子，“果，你一直盯着我干什么？”
　　“啊？没什么。”苏果扒拉了两口饭，又给韩漠夹了一筷子韭菜炒鸡蛋，“展莫，你多吃点韭菜。”
　　“我不爱吃韭菜，你爱吃我才做的。”韩漠虽然这么说着，还是乖乖把那口菜咽了下去。
　　“哦。”苏果心虚地咬了咬筷子，讪讪地说道：“那个，关阳和顾童的新家还挺漂亮的。”
　　“嗯。”韩漠笑了笑，“咱们不是一起去看的吗？”
　　“哦。”苏果嘟了嘟嘴，“那个…我看顾童好像走路有点瘸。”
　　“有么？”
　　“有。”苏果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展莫，你说，这是为什么啊？”
　　韩漠挠了挠鼻子，“我怎么知道，摔了一跤呗。”
　　“好端端的怎么老摔跤。”苏果小声嘀咕道，“怎么我就不摔…”
　　“你怎么了？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关心顾童啊。”
　　“我…”苏果咬了咬嘴唇，“没事没事，吃饭，吃饭。”
　　“我吃饱了。”韩漠插着胳膊，笑吟吟地看着他，“果，你想什么呢？”
　　“我…没想什么。”苏果羞得恨不得将头埋进碗里，闷声吃着，不敢看韩漠。
　　韩漠看破却不戳破，他笑了笑，“行了，你慢慢吃，我先把这碗洗了。”
　　“哦。”
　　苏果暗骂自己没用，他看着韩漠的背影，一股轴劲犯了上来，咬牙切齿地想着，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他就不信，自己二十几岁年轻美好的肉体，还勾引不了一个老男人！无论如何，今天晚上，不成功，便成仁！
　　两个人吃完饭，苏果拿出投影仪，“展莫，咱们看电影吧？”
　　“好啊，你想看什么？”
　　什么都行，我又不是真的想看电影。苏果蹙着眉想了想，“看恐怖片吧？”
　　韩漠疑惑地笑了笑，“以前去电影院的时候是谁死都不愿意看恐怖片的？”
　　“我今天要挑战一下自己。”
　　“怎么突然想挑战自己了？”
　　“一时兴起，找点刺激呗。”苏果将投影仪连好，又拿出一瓶酒，倒了两杯出来，“喝点酒吧？”
　　韩漠迟疑地接过酒杯，“你不是不能喝酒么？”
　　“嘿嘿，酒壮怂人胆，喝一点没事，反正明天不上班。”
　　“好。”韩漠笑了笑，“那，干杯。”
　　“嗯。”苏果舔了舔辛辣的白酒，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拧着眉头，豁出去将一杯白酒一饮而尽。
　　“慢点慢点，喝这么多干嘛？”
　　“我…高兴…”苏果打了一个嗝，软绵绵地靠到了韩漠身上，双手勾过他的脖子，撅起嘴撒着娇，“展莫…亲亲…”
　　韩漠无奈地笑了笑，在他唇上啄了啄，“行了吧？还看电影么？”
　　“看，当然看！”苏果拽着韩漠的胳膊，将他拉到沙发上，轻车熟路地钻到他怀里。苏果揽着韩漠的腰，傻笑了两声，“这样就不怕了。”
　　韩漠宠溺地揉了揉他的脑袋，“行，那就看吧。”
　　两个人选了一部岛国的恐怖片，韩漠倒是无所谓，他不信怪力乱神，那么多年的刀尖舔血，人性倒是比鬼神更可怖一些。他安抚地拍着在他怀中吓得直哆嗦的小孩，“好了好了，那人已经死了，睁开眼睛吧。”
　　“鬼还在么？”
　　“不在了。”
　　苏果轻呼了一口气，微微从韩漠怀中偏了个头，眼睛睁开一条缝，就见一个模糊的血影扑向屏幕，苏果尖叫一声，死命拽着韩漠的衣角，“哎呦不行不行…吓死宝宝了…”
　　韩漠轻叹一声，拿起遥控器关上了视频，“好了，不看这个了，咱们换个别的看吧？”
　　“不用不用，我…我不想看了。”苏果缓了口气，说道，“我去洗澡了。”
　　“嗯，去吧。”
　　苏果点了点头，走进浴室，没多久又折了回来。
　　“怎么了？”
　　“展莫，我…我害怕。”
　　“怕什么？”
　　“刚那个女的就是在洗澡的时候被杀的！我…”
　　“胆子小还非要看。”韩漠笑了笑，起身走了过去，“我在门口站着，行了吧？”
　　“那个…那个…”苏果抱着浴巾，一点一点地朝韩漠蹭了过来，“你能不能..陪我洗啊？”
　　“我这不就是要陪你么？怎么，要我帮你洗？”
　　苏果腼腆一笑，轻轻拽了拽韩漠的小拇指，“我…我想和你一起洗…”
　　韩漠愣了愣，“别闹了，听话。”
　　“哎呦我刚真不该喝酒，头好晕…”苏果说着便赖到韩漠身上，抱紧他的腰死活不松手，“我一个人洗不了，我想泡澡，你和我一起…”
　　“松手。”
　　“就不！”
　　韩漠叹了口气，“你这样抱着我，我怎么去放水？”
　　苏果仰着脖子嘿嘿笑了笑，“那你答应啦？”
　　“嗯。”
　　苏果这才放了手，韩漠怕他站不稳，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打开开关，将浴缸放满水，“好了，脱衣服。”
　　“嗯。”苏果点了点头，三两下将自己脱个精光，火热的目光射向韩漠，“展莫，我…我帮你脱。”
　　“不用，我自己来。”
　　“我给你脱！”苏果闹脾气一般撅起嘴，韩漠无奈，张开手臂，“好好好，你脱你脱。”
　　“哼！”苏果急不可耐地解开了韩漠的扣子，又褪下他的睡裤，最后蹲下来，缓缓拉下了他的内裤。苏果和韩漠在一起很久了，这却是他第一次和小韩漠见面，看着那粗壮的局部，苏果咽了咽口水，醉意上头，一口含了上去。
　　“呃…”韩漠被吓了一跳，连忙推开他，“苏果，你干什么！”
　　苏果栽了一个跟头，坐在地上，满脸委屈地看着韩漠，“还能干什么！”
　　苏果从没对韩摸大声说过话，今天酒劲上头，倒是把心里话一股脑都说了出来，他一边哭一边喊道：“我都脱光了送到你面前求着你上我了，你怎么那么清高啊！我长得也不差啊，身材要哪有哪的，是什么让你不满意了，让你对我那么没兴趣！”
　　韩漠愣了愣，看着苏果那眼泪汪汪的样子，心中一疼。他蹲下将他抱了起来，柔声问道：“摔疼没有？”
　　“哼！”
　　“果啊…”韩漠捧着他的脸颊，在他唇上轻轻一吻，“我不是不喜欢你，你身上的每个地方我都喜欢，但你知道的，我毒瘾还没戒除，那个药在那方面又那么厉害，我怕万一我伤了你，我唔…”
　　苏果踮起脚尖将韩漠的唇堵住，喝了酒的苏果大胆奔放，舌尖痴缠，带着诱人的挑逗，唇齿间的酒香，融合着氤氲的水汽，勾起心中旖旎的情|欲。
　　苏果抓住韩漠扶在自己腰间的手，缓缓向下游离，将那宽大厚重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臀部，他放过韩漠，在他耳边喘息着，“展莫，求你伤我吧，就当给你泻火了….”
　　韩漠此时早已被撩拨地欲|火中烧，他一直不敢看苏果换衣服，不敢和他一起洗澡，甚至连睡觉都穿着睡衣安安分分，不越雷池一步。自己的血液里留着那害人的毒品，他实在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做出什么伤害苏果的事。
　　“果…”
　　苏果舔了舔韩漠的嘴唇，“展莫，求你了….”
　　韩漠看着他那泛着红晕的稚嫩面庞，再难说出半个拒绝的字，他在苏果的膝弯一勾，将他打横抱了起来，放进了浴缸。自己也迈了进去，压在了苏果的身上。
　　苏果乖巧地分开双腿，勾住了韩漠的腰，“展莫…”
　　韩漠在他唇上一吻，“可能有点疼。”
　　“没事，我不怕疼。”
　　韩漠笑了笑，手探入水中，触碰到那小小的穴口，缓缓伸了一指进去。
　　“嗯….”
　　“疼么？”
　　“不…不疼…”
　　“疼就说出来。”韩漠舔吻着苏果胸前的突起，在苏果的喘息声中，渐渐放进了三指。
　　“啊…快…”
　　韩漠挺了进去，苏果眉头一皱，闷哼一声，紧紧搂住韩漠的背，抬头索要他的吻。
　　韩漠一边律动着，一边低头吻住他的唇，水声啧啧，带着一丝罪恶的淫靡，韩漠愈发情动，他禁欲了二十多年，不知是不是因为身体里药性的作用，他只觉得情难自已，理智逐渐模糊，他只想干个昏天黑地。
　　“饶了我吧…展莫…我…我不行了…”
　　“不是你要的么？”
　　“求你…我不行了…”
　　韩漠不记得他把苏果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多少次，浴缸中的水早就凉了，苏果的嗓子也哑得快要说不出话，韩漠最后一次泄了出来，看着水中染上的淡红和早已昏过去的苏果，韩漠脑子一嗡，瞬间恢复了清醒，“小果，你醒醒…”
　　“嗯…”苏果呻|吟一声，“疼….”
　　“对不起，对不起…”听见苏果说话，韩漠稍放心了些，他连忙将苏果抱出了浴缸，用浴巾裹好，抱到了床上，盖好了被子。
　　“你等我一会儿，我下去买点药。”
　　“不要…”苏果迷迷糊糊地拉住他，“没事…”
　　“要抹点药的，不然发炎就坏了。”韩漠胡乱穿好衣服，在苏果额头亲了亲，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韩漠回来的时候，苏果已经睡死过去。他满心愧疚地掀开被子，细心地给苏果抹着药，昏睡中的苏果因为碰到了伤处下意识地轻吟一声，韩漠心中又自责又心疼，他将苏果拥入怀中，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后背，“果，对不起。”
　　苏果好似听见了一般，嗯了一声，习惯性地在他胸前蹭了蹭。
　　韩漠微笑，关上了灯。
　　“醒了？”
　　苏果一觉醒来，只觉得浑身酸痛，昨日耍酒疯的记忆袭来，顿时羞愧难当。
　　“嗯…醒，醒了。”
　　“那你好好躺着，我给你做点吃的。”
　　“展莫。”苏果拉住他。
　　“嗯？”
　　“我…我们昨天晚上，是不是…是不是…”
　　韩漠笑了笑，“是。”
　　“那你爽么？”
　　“爽。”
　　“那我们以后是不是还可以…”
　　“不行。”
　　苏果一急，“为什么？哎哟…”
　　韩漠在他鼻尖上亲了一口，“疼成这样还想搞，你不要命了！”
　　苏果勾住他的脖子，抿了抿嘴唇，“你宝刀未老，我呢，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我可不想你做鬼。”韩漠拉下他的胳膊，又给他掖了掖被子，“你老实趴着，我做好饭给你端过来。”
　　“不要…”
　　韩漠笑了笑，也不理他的挽留，朝着厨房走去。
　　苏果颓然地趴在床上，这第一次虽然成功了，却也离成仁不远了。他叹了口气，只觉得前路漫漫，任重而道远。
　　作者有话要说：
　　锵锵！
　　到这里嘞，这篇文就算真正完结啦，感谢大家一路以来的陪伴！
　　七夕马上就要到了（也可能看到这里的时候已经过去很久了(⊙﹏⊙)||），反正嘞，作为一只酷爱吃狗粮的单身狗，祝各位小可爱们都能永远幸福！
　　支持一下下我的新文哦，《不堪之人》，全文存稿中，喜欢就收藏一下下哦，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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